姜河一行人這一路走的很順利,除了路邊偶爾出現的啃食屍體的零散行屍之外,沒有遇到太多的麻煩。宋瑤開車很穩,對路也比較熟悉,爲了避免困死在擁堵的主幹道上,他們選擇了走輔路。
三個人邊開車邊聊天,相互也熟絡了一些。宋瑤今年23,姜河比她大一歲,金華年紀最小,從學校畢業沒多久,災變前剛過完20歲生日。
天色逐漸亮了起來,這座城市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人們長久以來習慣了安逸平淡的日子,所以面對突如其來的鉅變普遍沒有應對能力。一部分人將希望寄託在政府和軍隊的身上,放棄了掙扎逃生,結果反誤了卿卿性命。更多的人腦子裡沒有什麼危機意識,當復生的死人走上街頭,撕咬啃食活人時,很多人還會好奇的駐足觀看,更有甚者拿起手機拍照,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似乎這個恐怖的場景只是某些節目故意弄出來的效果。
不過,網絡和影視間接的起到一些彌補作用。電影中的情節真實的發生在了身邊,一小部分人在短暫的錯愕之後,迅速的做出了反應。無論是奮起反擊還是囤糧躲藏,好歹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姜河透過車窗看着天邊的光亮,心底隱隱有些發寒,這是一種被遺棄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姜河是一個樂觀的人,在他看來,活着就有戲唱。
“有沒有想過以後怎麼辦?”宋瑤透過後視鏡看到姜河發呆,主動開口問道。
“以後?沒想過。”姜河撇撇嘴,道:“現在只想明天,以後太遙遠。”
“哦?”宋瑤挑了挑好看的眉毛,道:“看你這人挺樂呵的,怎麼這麼絕望。”
“不是絕望,是迷茫啊,電影好歹有個前因後果,可現實是莫名其妙。除了努力活下去,有什麼別的辦法嗎?”姜河攤攤手,無奈的說道。
副駕駛的金華若有所思,說道:“那你這兩個月怎麼過來的?”
“我?我和哥們兒躲在樓頂,每天喝酒扯淡。開始還想着會有救援的隊伍,自從通訊和電力整個廢掉之後,也就不抱希望了。琢磨着弄些吃喝,反正行屍上不來,我倆只要別餓死就行,還沒考慮過之後怎麼辦。”姜河說的都是大實話,他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什麼情況,所以選擇了不挪窩。
三個人再沒有說話,小皮卡默默的駛進輔路,一側是鮮亮依舊的綠化帶,另一邊是一些店鋪門面。什麼名煙名酒、美甲美容、廚房用品、五金勞保……平日裡這些地方人來人往,而今天確實門可羅雀,蕭條無比。
姜河突然想起了什麼,大喊一聲:“停車!”
專心開車的宋瑤嚇了一跳,一腳急剎車踩了下去,慣性狠狠的把姜河甩在了座椅靠背上,某人頓時鼻血長流。
“臥槽!妹妹你能冷靜點嗎!”姜河撞到了鼻子,酸的眼淚嘩嘩往外冒。
宋瑤被嚇出一身冷汗,回頭罵道:“你才一驚一乍呢好嘛!嚇死老孃了!”
金華見姜河鼻血直冒,看着有些不忍,趕緊給遞了一張紙巾過去。
姜河接過紙巾堵住鼻血,嘴上還不消停:“瞧人小金花,多體貼!”
“呸!你個大男人怎麼脆的跟花瓶似的!”宋瑤反脣相譏,倆人掐的不亦樂乎。
金華在一邊咯咯直樂,邊笑邊勸:“好啦,你倆別掐了,一會兒該把行屍招來了。”
宋瑤倒是很聽金華的話,瞪了姜河一眼,不再掐架,問道:“幹嘛突然讓停車啊?”
姜河捏着鼻子,手指指向窗外,兩女看了過去,不明就裡。
“廚房用品!”姜河把衛生紙捲成一卷兒塞進鼻孔,甕聲甕氣道:“咱們三個人都光溜溜的,連個傢伙都沒有,萬一再碰到行屍怎麼辦?廚房用品總有菜刀啥的,拾掇幾把防身用。”
宋瑤也反應了過來,道:“這話倒是說在點子上了,我跟你一起去。”
金華着急了,道:“你們都去了我怎麼辦呀!”
“你望風,要是有情況你就摁喇叭。”姜河囑咐道。
“那,那萬一引來更多行屍怎麼辦?”金華還是有點不放心。
“那你就開車先跑,千萬別被困住。”宋瑤也跳下車,從車斗裡拽出一個布兜。
“不行,我沒駕照的。”金華連連擺手。
“傻丫頭,這會兒哪有交警管你!”宋瑤笑着摸了摸小金花腦袋,轉身跟上了姜河。
金華坐到駕駛位置,鎖上車門,有些緊張的看着兩人離去。
廚具店門面不大,不過裝潢倒是很上檔次。姜河推門進去,裡邊沒有腐屍的異味,整體比較乾淨,可能是因爲沒有食物的緣故,這裡目前還沒被洗劫,所以大部分貨架都還完好無損。
兩個人迅速找到刀具架,開始挑選趁手的傢伙。
“怎麼都是小刀子啊。”宋瑤有些不滿意。
姜河笑道:“你要在帝都,菜刀估計都不好買。知足吧,先湊活使,等安全回去之後,實在沒轍咱們去商場砸消防栓,那消防斧絕對能滿足你對大小的需求。前提是你扛得住。”姜河語帶雙關的開了個小玩笑,也不理會宋瑤的白眼兒,將貨架上的菜刀、剔骨刀、水果刀亂七八糟都裝進了布兜。
“你說公安局會不會有槍?”宋瑤選了一把細長的剔骨刀攥在手裡,突然問道。
“嗯?”姜河一愣,隨即回道:“公安局都有槍械庫,不過就算有,你會用嗎?真槍可不是拿起來就槍槍爆頭的。”姜河對宋瑤的異想天開不以爲然,現實不是電影,沒經過訓練的人玩不轉真槍,很容易傷到自己。
宋瑤這次倒是沒反駁,認真的點了點頭,然後將一柄厚實的剁肉刀遞給了姜河。
姜河握在手裡掂了掂,挺有分量,不像那些薄薄的不鏽鋼刀具。這剁肉刀不長,刃口帶着弧度,倒像把小斧子。
“走吧,再不回去估計我哥們兒得瘋了。”姜河把布兜背在背上,招呼宋瑤跟上。
兩人快步跑回車上,等待的金華總算鬆了口氣。
“酒吧裡有臺酒精爐子,咱們今晚涮火鍋吃!”姜河心情大好,拍拍肚子開始胡說八道,兩女對視一笑,發動了車子。
“嗯?”宋瑤忽然停了下來,指了指窗外。
只見五個行屍搖搖晃晃的穿過馬路,朝着綠化帶這邊走了過來。金華立馬坐直了身子,緊張起來。
“別擔心,就這五隻。”宋瑤安慰了一聲,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你幹嘛?”姜河有種不好的預感。
“要不要拿它們練練手?總是跑也不是個辦法。”宋瑤眨眨眼,揚了揚手中的剔骨尖刀。
姜河無奈的下車,回頭問金華:“你閨蜜一直這麼暴力嗎?”
“不是的。”金華臉色有些黯然,壓低聲音說:“自從叔叔阿姨去了之後才……”
姜河點點頭,心下明瞭也不再廢話,握緊剁肉刀和宋瑤並肩而立,道:“我還沒主動找過它們的麻煩,應該怎麼弄?跟電影裡一樣?”
宋瑤‘嗯’了一聲,道:“一樣,別被抓傷咬傷……害怕嗎?”
“有點。”姜河很誠實。
第一個行屍翻過了綠化帶,看打扮,生前應該是個公司小領導,西裝革履的打着領帶,可惜現在徹底成了行屍走肉,眼窩深陷,皮膚乾癟,腰眼處一個破洞,腸子夾雜着黏稠腥臭的東西墜在一邊。
姜河緊握菜刀,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果斷的走了過去。行屍喉嚨裡發出‘赫赫赫’的嘶吼,伸着手臂撲了過來,姜河退開兩步,瞅準空檔,照着行屍頭頂剁了下去!
鋒利的刀刃‘噗’的一聲切進行屍腦殼,黑紅色的稠血和腦漿噗哧噗哧的濺射而出,行屍頭部受創,立馬失去了行動力,摔倒在地。姜河忍着嘔吐的衝動,踩住行屍使勁拔出菜刀。餘光一掃,宋瑤也撲向了一個行屍,乾脆利落的將剔骨尖刀戳進行屍眼窩,然後帶出一團黏稠的物體。
宋瑤面色不變,抖掉那團東西,衝向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性行屍。姜河也不甘落後,舉刀上前。
……
兩分鐘後,地面多了五具徹底安息的屍體。宋瑤平靜如常返回車裡,姜河跑到綠化帶邊,彎腰狂吐。昨夜本就沒有吃飯,這會兒吐的盡是酸綠膽汁,口中腥苦一片。
“呶。”宋瑤遞過一瓶礦泉水,後者接過猛灌,咕嚕咕嚕簌了口,然後吐了出去。
“好些了嗎?”宋瑤問道。
“嗯,好多了。”姜河喘了口氣,自嘲的笑了笑。
“沒看出來,你剁人挺麻溜的。”宋瑤也難得的沒刺他,拿過礦泉水喝了兩口。
”你也挺生猛啊,半夜那會兒你不是都不敢去開車嗎?怎麼這會兒倒是有膽子貼身肉搏了?”姜河反問道。
“昨晚那麼多行屍,又是大晚上的,我有點發怵,而且手裡就一根擀麪杖。”宋瑤撇撇嘴,又補了一句:“女人怕黑是天性,我敢半夜出來找東西就不錯了。”
姜河嘿嘿一笑,也不跟宋瑤較勁,旋即又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倆這後勤很充沛嘛,你找什麼去了?水你又不缺。”
宋瑤白了他一眼,道:“哪來那麼多問題,女人用的東西你也要關心一下?”
姜河趕緊閉嘴,坐到地上,從兜裡摸出一包壓得皺巴巴的香菸點上,把煙盒遞給宋瑤示意了一下。宋瑤看了他一眼,然後抽出一根點燃,第一口就嗆的咳嗽連連,淚花亂飄。
“不抽菸呀?”姜河笑道。
“上大學的時候抽過,後來不抽了。”宋瑤有些回味的看了看煙,不服輸的又吸了一大口。
“我剛畢業在酒店後廚混跡了一些日子,那會兒師傅們吩咐剁整隻的羊,我剁了一下午,好好的羊肉被我糟蹋成了羊肉泥。就爲這個扣了我半個月工資,想想就來氣。”姜河吐了個菸圈,然後吹散,轉過臉看着宋瑤吸菸的病態美畫面,接着說道:“我師傅後來給我教了竅門,說剁整隻的玩意兒不能瞎砍,要沿着骨縫和肉線什麼的砍。還說剁肉剁的好,分屍都利索……那傢伙給我噁心的。誰知道現在還真用上了。”
宋瑤聽的有趣,笑着問:“剁人和剁羊能一樣?”
“一樣。”姜河咧咧嘴,道:“頭蓋骨最硬,砍不對地方能把刀崩個口子,沿中線剁,一剁一個準兒……艾瑪不行了,又犯惡心。”
宋瑤笑的花枝亂顫,裝模作樣的拍了拍姜河後背,道:“我爸媽說什麼也不信人會吃人,他們覺得……像是吸毒之後的副作用,所以固執的跟我舅舅說話,試圖能喚醒他,結果沒成功。”說到最後,宋瑤的聲音低了下去。姜河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也只能拍拍她肩膀,以示慰藉。
“我沒事,已經緩過來了。我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弟弟平安,只要我倆活着,爸媽在天上也能看見。”宋瑤有些出神的看着天。
“喂,你們兩個要談情說愛也換個場合好嘛!”在車裡等了半天的金華探出腦袋喊道。
“死丫頭說什麼呢!”宋瑤一秒變回女漢子,起身回到了車上。
姜河暗暗發笑,他看到了宋瑤剛纔臉上一閃即逝的那抹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