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嵐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進去之後就反鎖了房門,曾雅東抱着短刀靠在門上,一言不發看着沙發上的仨人。
“咱走吧,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撂下自己人不管,平白給人家當了回保鏢。”姜河有些鬱悶,他對這倆妞以及治病沒什麼興趣,倒是這間辦公室着實令人喜歡。
宋瑤幫着將散落的藥品塞回揹包,見明俊偉眉頭深鎖,便對姜河搖了搖頭,示意等等看。
姜河無奈,起身撩開窗簾,瞅着遠處深邃漆黑的夜色,心頭涌起一股莫名的煩躁。
良久,明俊偉終於舒展了眉頭,膀子一甩挎上揹包,問道:“你姐姐是醫生嗎?”
“不知道。”曾雅東扶了扶眼鏡,把頭扭到了一邊。
“你們朋友傷到哪裡了?”
“關你什麼事!”
“奇了怪了!我們招你惹你了?”站在窗口看風景的姜河豁然轉身,沒頭沒腦丟下一句話,徑直開門走了出去。
“姜河!”宋瑤叫了一聲也沒叫住,急忙追了出去。
曾雅東冷眼看着兩個人相繼離去,衝明俊偉做了個請的手勢:“不送了。”
明大俠自嘲的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麼,走到門口頓了頓,冷不丁回過頭對曾雅東道:“你們保重。”說罷便轉身離開了屋子,順手將房門輕輕帶上。
短刀姑娘走到門後貼着門聽了一會兒,確定三人已經離開,這才鬆了口氣,癱倒在沙發上。
半個小時後,蘇嵐滿臉疲憊的走出房間,手裡還捧着兩個盛裝着渾濁液體的燒杯。
“嗯?人呢?”看着側臥在沙發上假寐的曾雅東,蘇嵐有些懊惱,快步跑進衛生間倒掉了容器裡的液體。
“阿蘇,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下次還是我出去找東西吧。”曾雅東眼睛睜開一條縫,見蘇嵐表情不悅,道:“不能什麼人都往回帶,萬一那些人居心叵測,會害死你我的!”
“好啦好啦。”蘇嵐露出個笑容,甩幹了手上的水珠,道:“你戒備心太強了,那幾個人不是壞人。”
“壞人在臉上寫着字呢?”曾雅東將短刀擺在桌上,苦口婆心道:“阿蘇,你救了我一命,我帶你回去自然沒問題,但是其他人堅決不行。”
蘇嵐一臉的無所謂,將頭髮攏到腦後,笑眯眯的問道:“你說我剪短髮好看嗎?”
曾雅東只覺得一陣胸悶,無力的翻出兩個衛生球:“每次說正經的你都打岔。”
“東東,我聽你的,以後再不隨便帶人了。”蘇嵐見她不悅,也不再多說,起身吹熄了茶几上的蠟燭,道:“去休息吧。”
“他怎麼樣了?”曾雅東朝着房門那裡努努嘴,道:“有效果嗎?”
“有沒有效果得等明早再看。”蘇嵐從外套兜裡取出左輪手槍,沮喪道:“沒子彈了。”
“等咱們回去我給你找,不過你這槍我都沒見過,不一定有。”曾雅東把玩着蘇嵐精緻的手槍,笑道:“開始我還以爲這是打火機呢。”
“喜歡送你了。”
“不要,五發彈容量能幹嘛啊。”
曾雅東把槍拋給蘇嵐,再三檢查了實木大門鎖,問道:“那幾個人不會半夜回來吧?”
“現在就是半夜了。”蘇嵐站在窗前,遙遙注視着一個方向,玻璃窗倒影出她的容顏,一雙眸子裡透出無限的落寞。
“你去裡邊睡吧,明天必須要出發,不然我們的人該着急了。”曾雅東沒注意到蘇嵐的異樣,她端起一個燭臺擺進右邊的臥室,給自己留下一根短短的蠟燭,燭火搖曳不定,橘色的光亮飄飄忽忽,將窗前蘇嵐的身影拉扯成各種扭曲的形狀。
“好。”蘇嵐輕輕應了一聲,在玻璃上哈了口氣,青蔥手指看似漫不經心的劃了劃,喃喃道:“再見。”
“什麼?”曾雅東沒聽清。
“沒事,我先睡啦,東東晚安。”蘇嵐拾起笑容掛回臉上,邁着輕快的步子跑進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木門扇起的勁風撩開了窗簾,玻璃窗戶上,一灘氣霧被蒸騰成細細的水珠緩緩滑落,正中‘k’樣的字母已經變了形狀。
夜半三更,姜河幾人沿着來路有驚無險的返回了診所那條街。街道上靜謐無聲,遠處徘徊着一兩個行屍,距離甚遠,沒有注意到街角的三個人。
姜河跑出房門就後悔了,沒等他厚着臉皮回去,宋瑤和明俊偉也相繼跟了出來。
“你剛怎麼了?”宋瑤有些奇怪,碰了碰他的胳膊:“還沒見過你發火。”
“我也不知道,腦袋沉沉的。”姜河咂咂嘴,也說不明白當時爲啥生氣:“可能沒休息好吧。”
“你是嫌那個姑娘沒給你好臉吧?”明俊偉端着步槍晃在兩人身後,笑道:“你以爲都跟你似得沒心沒肺?”
姜河有些尷尬的撓撓頭,囁嚅道:“也不是…”
“還不承認?”明俊偉樂了,經過一輛小車時拉了拉車門,未果,接着道:“是不是覺得咱們給她們藥,她們應該盛情感謝一番?”
“感謝倒不用,但也用不着擺臭臉嘛,咱們又沒怎麼樣。”姜河鬱悶的點點頭,承認了自己的小肚雞腸。
“哈哈,人心隔肚皮,想必她們也是吃過虧。”明俊偉從中間攬住倆人肩膀,道:“你自己隨時愛心氾濫,不代表人家也要熱情迴應,別悶了,趕緊找找有沒有能開的車,我可不想蹬自行車回去。”
“你說蘇嵐真的能用那些藥治行屍傷嗎?”宋瑤一直沒吭氣,敢情是在琢磨這個。
“應該不能。”明俊偉眼珠轉了轉,認真道:“可能是有別的用處,別猜了,回去問問安醫生。”
三人加快了行進速度,沿着他們騎行而來的小路一陣狂奔,停在了三岔路口處。
路口中央是一個交通指揮台,路上橫七豎八躺着不少車輛,柏油路面上有一條長長的拖痕,痕跡盡頭是一個半身屍體。屍體已經乾癟發黑,腰腹部的創口拖着一堆腸腸肚肚。
幾人分頭溜進車流,挨個拉門檢查,幾分鐘後,宋瑤招呼了一聲。
“能開嗎?”姜河第一個跑了過去,繞着車轉了一圈,驚歎道:“小財迷,運鈔車你也敢開!”
宋瑤白了他一眼,跳上了駕駛座:“那你跑着回去。”
明俊偉匆匆趕了過來,也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見宋瑤面色不善,悻悻嚥進了將要出口的打趣,在手套箱裡翻找到一把鑰匙。
“發財了。”明俊偉狹促的擠擠眼跑到後廂,道:“猜猜裡邊有多少錢?”
“你有地方花嗎?”姜河沒好氣的數落着,看到車廂上印着的‘武裝押運’問道:“裡邊會不會有槍?”
“押鈔員都跑了,哪有把槍留下的道理。”明俊偉打開後廂門爬了進去,沒一會兒推出來三四個運鈔箱。
姜河賊笑着摸了摸運鈔箱的金屬外殼,觸手發涼。
“都扔了,死沉死沉的。”明俊偉滿意的拍了拍合金鋼板,道:“這車結實,也能裝不少人,得去搞點油來。”
姜河幫着把幾個箱子搬到地上,左右張望了一圈,道:“你知道哪裡有加油站嗎?”
“不用。”明俊偉跳下車:“你倆等着。”說完快步跑向街邊的一家小超市。
“幹嘛去啦?”宋瑤從後視鏡看到跑開的明俊偉,探出頭問了一聲。
“不知道。”姜河爬上車頂四下打量,遠方隱約露出了一抹魚肚白,縣城空寂無聲,安靜的讓人窒息。
沒一會兒明大俠便跑了回來,手上還拎着一個大塑料袋。
“會用嗎?”明俊偉從袋子裡掏出兩截洗衣機上用的防靜電軟管,又拿來幾個大號空可樂瓶。
姜河一臉呆滯,不明白明大俠的意思。
“木頭腦袋。”明俊偉恨鐵不成鋼的敲了他一記暴慄,轉身到一旁停着的一輛小麪包前:“過來。”
姜河衝着宋瑤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屁顛顛的跑了過去。
明俊偉從塑料袋裡掏出一把平口螺絲刀,‘嘎嘣’一聲撬開油箱擰掉油蓋,用手電朝裡邊照了照,然後將軟管一頭插了進去。
“喲!機智!我懂了!”姜河恍然大悟,當即就要去撬一邊的帕薩特。
“等會兒的,你先看看運鈔車是燒的汽油還是柴油。”明俊偉攥起軟管另一頭,使勁吸了一口趕緊塞進了可樂瓶,白色的軟管裡一道黑線緩緩抽出,黑黝黝的汽油咕嘟咕嘟淌進了進去。
姜河有樣學樣,探進去軟管又抽了出來,將沾上油質的一邊湊到鼻子下聞了聞,然後一臉茫然的遞給了明俊偉。
“大俠你來,我聞不出…”
明俊偉臉上一副‘朽木難雕’的表情,用手指沾了點油污一搓,擺手道:“去去去,抽汽油!”
“能聞出來是幾號嗎?”
“滾蛋。”
兩人大開吸戒,趁着行屍還沒有進入這條街道,卯足了勁兒榨乾十幾輛車,提溜着三個可樂瓶子跑回運鈔車。
“先加一桶。”明俊偉順手將油桶放進後廂,道:“咱也別下次來了,到菜市場那邊去,柴米油鹽不少,有多少拿多少。”
宋瑤一直在駕駛室看兩人忙活,聽明俊偉說完不禁有些愣神,疑惑道:“我們要在路茜那裡長駐嗎?”
姜河聞言也看住了明俊偉,眼裡同是詢問的意思。
“我覺得咱們應該停下休整一陣子,小村子挺安全的。”明俊偉擦了擦滿手的油污,道:“咱們從離開市裡以後就一直在跑,你倆不累嗎?”
“累。”姜河篤定的點點頭,這是大實話,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在白聿棟營地裡那半個多月最舒坦。
“可是還有人在追我們,村子離電站並不遠,那些人再殺過來怎麼辦?”之前蘇嵐的一番話勾起了宋瑤心底的軟弱,她也想找個安全的地方,像蘇嵐那樣愜意的活着,可現實情況卻並不允許。
明俊偉有些頹然,他也清楚宋瑤所說的問題,沉默半晌,明大俠關上了後廂門,道:“咱們回去商量,我覺得該認真討論一下去哪裡定居的事了。”
宋瑤關上車門,發動了車子,提起此事也是頗爲苦惱:“意見很難統一的,安姐一直想去首都。”
兩人相繼跳上車,大概辨認了方向,朝着醫院那邊的通路開了過去。
姜河沉默了片刻,猛地想起安貞之前說過的一番話。
“姜河,你的意思呢?”明俊偉坐在後邊,見他不說話,還以爲他有別的想法。
“意見確實不好統一。”姜河舔了舔乾裂的嘴脣,若有所思。
宋瑤開車很穩,肆無忌憚的開着遠光燈,緩緩開過醫院後門那間學校。
“之前在電站,老白也動了定居了念頭,可惜全毀了。”明俊偉有些感慨:“總這麼飄下去也不是辦法,回去和安醫生溝通一下,看能不能放棄去首都。”
“其實…安姐已經放棄了。”姜河猶豫了半天,還是選擇說了出來。
“嗯?”宋瑤兩人聞言一愣,明俊偉從後視鏡裡看到姜河躊躇的表情,問道:“安醫生跟你說什麼了?”
“你們想出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