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196 少年
act196:少年
“把槍放下。”
人羣中走出一個像是頭領的傢伙,乾結蓬亂的長髮遮了半張臉,沒被頭髮擋住的另一半臉也看得不甚分明,不知是髒還是故意摸得,反正黑一團灰一片,只能隱約看到眉眼鼻子嘴。這人個頭倒是不矮,挺直腰桿估計比宋酒還高一頭,不過那麻桿身材着實沒什麼威懾力,身上披着一件斗篷也似的火紅皮衣,胸前敞開,露出清晰可見的肋巴骨,營養不良的膚色導致胸口那隻刺青雄鷹也有些萎靡不振。
宋酒懵了一下,眼神掠過這羣人手中的雜七雜八的武器,啞然失笑……十來把焊接鍍鋅鋼管的加長砍刀,幾桿一眼就能看出是土作坊出產的鳥槍,誰給你勇氣勒令我們繳械的?
皮衣男子踱着步子,手握鋼管,砍刀刀刃敲打着腳邊的水泥地,黑得發亮的長褲滿是污垢,皮鞋褶皺遍生,都起了毛邊兒。見宋酒幾人沒反應,皮衣男有些不耐煩,擡手指着幾人身後,道:“讓他們把車熄了,吵吵啥。”
“敢問兄臺混哪裡的?”宋酒氣樂了,城市中隱藏着倖存者不稀奇,但這種二了吧唧的貨色算是什麼情況?要不是擔心亂起來影響運輸遊艇,早他媽一梭子子彈送他們回家了。
“別跟我廢話,這是我們殺家的地盤,你們搞啥搞?”皮衣男傲氣凌人,斜睨着兩人手中的步槍,不屑道:“拿槍嚇唬誰呢?都給我放下!”
“……”
“聽沒聽見?”皮衣男上前兩步,很是輕佻的用砍刀撥了撥槍口,冷笑道:“老子玩兒槍的時候你們還和尿泥呢,別給臉不要臉昂。”
宋酒沒搭理他,數了數人頭,不到二十人,有男有女,個個都是土裡刨出來的德行,還在故作兇狠,手裡的砍刀敲得叮噹亂響,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拿着傢伙。
“傻逼吧?”焦子謙喃喃唸叨了一句,回頭看看拖車隊,大半個遊艇已經就位,油罐車裡的吳文濤氣定神閒,正歪着腦袋瞅他們。
“你再說一遍?”皮衣男掏了掏耳朵,好像沒聽清焦子謙的話。
“等會的。”宋酒攔住躍躍欲試的青年,眼下游艇是寶貝疙瘩,這要是打起來磕磕碰碰傷到船體,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宋酒忍着笑意,問道:“這位老大,我們就是路過,咱犯不着動刀動槍吧。”
“這幾輛車都是你們開來的?”皮衣男沒有理會宋酒的問話,指了指天籟和切諾基,腦袋一甩,後邊兩個穿的像二胡卵子似的姑娘跑了過去,打開車門翻騰了一陣,驚喜道:“南哥,有吃的!”
被稱作南哥的皮衣老大點點頭,擡手撩起遮住半邊臉的頭髮,傲然道:“把你們的東西都放下,不想死趕緊滾。”
“給你臉了?”焦子謙氣歪了嘴,脾氣上來就準備摟火,他是活屍預備役,那幾杆土造鳥槍真沒放在眼裡,眼前這羣饑荒鬼不像是神槍手,要能給他一槍爆頭,他焦字倒過來寫。
宋酒碰了碰焦子謙,目光有些玩味,問道:“這樣,我給你們分些吃喝,你們別擋道,咱各忙各的,如何?”
“啥?”
“我可以給你們充足的食物,水也能提供一部分,你們拿着吃喝,哪來的回哪去,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怎樣?”宋酒表現出超乎尋常的耐心,擺手示意焦子謙放下槍,笑道:“大家都是爲了討生活,咱們要是打起來,免不了互有死傷,你也不願意爲了吃喝讓手下送命吧?”
焦子謙和兩個青年有些沒反應過來,媽的工業園區那些外勤對上他們也只能吃癟,幹嘛要和這些雜牌軍談判?九哥這是吃錯藥了?
宋酒沒有解釋,笑眯眯地指了指切諾基和天籟,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如果你想要,這兩輛車也送你了,我們很快就離開,你的地盤還是你的地盤。”
皮衣男沒說話,似乎在考慮,身後的人羣倒是動心了,一個個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宋酒看出來了,這羣人氣勢搞得凶神惡煞,實際上都是半大孩子,牛逼哄哄的皮衣男有沒有成年還兩說,尤其那倆去車裡查看的姑娘,完全就是小丫頭嘛。遇襲的瞬間,宋酒倒是打算給他們喝一壺的,看清這些人之後改變了主意,無關善心與否,只是沒必要。
誠然,他們身經百戰,遇上悍匪外勤也能平分秋色,想宰掉這個暴躁的少年軍團易如反掌,但話說回來了,刀槍無眼,土槍也是槍,焦子謙和吳文濤不怕,他和老曹幾人可都是血肉之軀。沿途一路平安,眼看就要揚帆出海,宋酒打心眼兒裡不想見血,萬一打起來死個把人怎麼辦?宋酒從前不在乎,現在卻十分在意,這些小崽子能混跡這麼久,肯定有他們安身立命的本事,聽話音似乎只是想奪取物資,並沒有屠盡四方那種嗜血兇殘。
否則剛纔照面來一槍,效果肯定比板磚強。
宋酒現在要做的就是退一步,海闊天空,他想把身邊的人全部帶出海,不願有人倒在即將告別的土地,相比之下,分出去一些物資無傷大雅。
皮衣男認真考慮了一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試探道:“別跟我耍花招,我告訴你……”
宋酒也不廢話,從兜裡掏出車鑰匙拋了過去,聳聳肩,道:“歸你了。”
“吃的還有喝的……”
“好說。”宋酒徹底放鬆了下來,摸出雪茄點上,丟給皮衣男一根,道:“相逢是緣嘛,等我這邊忙完。”
簡簡單單幾句話,放在以往的場合,完全是笑話。
皮衣男皺眉想了想,點頭道:“那行,你小子挺上道兒,我也不能不給你面子。”
焦子謙幾人白眼兒三連翻,小逼崽子,真你媽狂的沒邊兒了。
宋酒呵呵笑了兩聲,招呼青年幾個返回大院,低聲對焦子謙道:“算了。”
“什麼算了?”焦子謙一愣。
“別鬧起來,都是小孩兒。”
“九哥,你這有點兒不對勁啊。”
“我是認真的。”宋酒臉色嚴肅起來,低聲道:“別小看他們,想想你這個年紀是啥樣?正是有破壞力無容忍度,我的船不能有損傷,咱們幾個必須毫髮無損回去,沒必要跟他們折騰。”
焦子謙似懂非懂,瞟了眼圍在兩輛車前大肆搜刮的人羣,總覺得憋着一股氣。
宋酒看在眼裡,嘆口氣,道:“彆氣了,先把船搞定,等船下水,隨你怎麼搞。”
“拉倒吧。”焦子謙很是鬱悶,撇嘴道:“搞得好像我要欺負小孩兒一樣。”
其實事情就是這麼簡單,脾氣上來,一場火拼在所難免,消消火氣,萬事皆休。
宋酒挺享受這種感覺,靠在車邊,腦中不由想起了那個獨眼龍,換做從前,自己應該是扮演焦子謙的角色,或許比焦子謙更激進。
“哎,那小子。”皮衣男提着砍刀走了過來,兩個青年臉色一變。
宋酒擺擺手示意無礙,笑了笑,問道:“怎麼?”
“你們搬這船幹啥?要下水?”皮衣男摳出一坨鼻屎彈飛,咧嘴看着豪華遊艇,很是好奇。
“對啊。”宋酒也不隱瞞,坦然道:“地面兒混不下去了,我們打算出海。”
皮衣男看了眼宋酒,舔舔嘴脣,道:“我看你人不錯,跟你提個醒,別折騰了,沒用。”
“什麼意思?”宋酒挑了挑眉毛,問道:“什麼沒用?”
“港口全是行屍,你們打算怎麼下水?”
“其他地方呢?”宋酒擺出一副不恥下問的模樣,詢問道:“我看過地圖,城裡有海濱公園,靠水的地方很多,總有安全的地方吧?”
“有是有。”皮衣男抽不慣雪茄,從皮衣兜裡掏出一把自制捲菸,自顧自點上,道:“海上啥都沒有,你們幹啥去?”
“不然呢?”宋酒似笑非笑,道:“南哥有啥建議?”
“要不這樣。”皮衣男咳嗽兩聲,道:“你們跟我混吧,看你們都是老實人,我也發發善心。咳,這座城都是我的地盤,行屍絕大多數都在港口,城裡安全的很。”
“跟你混?”宋酒失笑出聲,搖頭道:“還是算了。”
“咋?你看不起我?”皮衣男眉頭一皺,斜睨着宋酒,臉色有些難堪。
“不不不。”宋酒連連擺手,解釋道:“我們人不少,吃喝拉撒消耗太大,再說你帶一幫小孩兒也不容易,我們就不添麻煩了。”
皮衣男臉色漸緩,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他們一直用這種方式敲詐恐嚇過往的倖存者,這會兒被宋酒看出都是一羣少年,心裡有點兒沒底。隨口打個哈哈掩飾過去,轉移話題道:“那隨你們便吧。”頓了頓,又道:“你們的槍……”
“槍不給。”宋酒一口回絕,淡淡道:“吃喝好說,槍桿子是安身立命的傢伙,哥們兒你就別想了。”
“我就隨便問問,切,我也有槍,牛逼啥?”皮衣男有些尷尬,宋酒套路不對,以往這種情形,剛纔絕對會打起來,然而宋酒給出的條件都還不錯,閒談幾句之後,也沒了打打殺殺的念頭。
這邊閒話着,車間那頭總算告一段落,雙體遊艇轉移完畢,穩穩當當落戶大掛車。曹崢和代維顧不上詢問這邊的情況,取出固定繩將船體牢牢捆紮,又花費時間安裝上船尾螺旋槳,之後搬運機油桶……忙活完這些,時間已經過去了倆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