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顧慮大家是不是還在生自己的氣,所以我故意在臥室磨蹭了很久,直到陳洺又要揪着衣領把我拖出去,我纔不甘不願的自己出了門。
客廳裡滿當當的坐了一圈的人,只有大白沒在。
她平日瞧着大大咧咧,最是重感情的人,夏夏的死她應該很難走出來。
大家也都或多或少的難過,但是這種狀況實在發生了太多太多次,每一次都同樣的悲傷難過,但是有時候悲傷的多了,是會麻木的。
夏夏的死,與其說我是傷心,倒不如說是自責,每每想起總是痛恨自己,所以從昨天到今天我都儘可能的不去想她已經死了的事情。
坐到餐桌上,外婆給我遞過來一碗燉好的雞蛋糕。
仍舊沒有和我說話,但是看那雞蛋糕的分量,明顯是惦記着我一天沒有吃東西的事情。
心裡暖暖的,我接過來對外婆說了句:“謝謝外婆。”
外婆坐回到了位置上,淡淡應了句:“吃吧。”
大概是太久沒吃東西,這會餓過頭了,並不怎麼覺得餓,盯着碗看會,爲了不讓外婆生氣還是低頭默默的開始吃飯。
一頓飯吃的不算沉悶,除了我還因爲自責處於低氣壓狀態中,其餘的人就好像故意給我打圓場一般相互的開始聊天談笑。
其中程咬金更是不着調的開了幾個玩笑,硬生生的把陳洺都給逗樂了。
見陳洺笑,爸媽的臉色舒緩了許多,甚至還給他夾了幾次菜。
現在爸媽最介意的事情就是擔心我昨天的話會傷害到陳洺,讓他對我失望或者是離開,現在見陳洺跟我之間並沒有出現什麼狀況,老兩口心裡應該好受多了。
自家孩子做錯的事情,父母無論如何都能原諒,他們更加介意的是,孩子身旁的其他人能不能去原諒。
飯後,大白來找陳洺詢問夏夏屍體現在安排在哪裡。
她應該昨晚一整夜都沒睡,臉色蠟黃,毫無氣色可言,整張臉都有些浮腫,眼睛更是腫的不成樣子。
我有些心疼大白,在陳洺說出夏夏屍體在總醫院的太平間中停放,大白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我拉住了她:“你要做什麼?”
大白的嘴動了動,眼眶又開始泛紅:“總得有人出來給她辦後事。”
“我們一起。”
......我的話說完,大白好像想起了什麼,看向陳洺道:“有一件事,我想不通。”
“你說。”陳洺道。
“那個人既然原本是打算來殺默默的,爲什麼後來卻打死了夏夏??要說是看錯了,根本就不可能,她們倆當天穿的衣服顏色款式完全不同,髮型長相也完全不同,甚至當時倆人之間還隔了好幾個人,我實在想不通到底爲什麼會是這個結果。”這些話說完,大白還看向了我,解釋道:“默默,你懂我的意思的,我只是想知道原因,並沒其他的想法。”
她是怕我多想。
點了點頭我道:“我知道。”
陳洺想了下,道:“有兩種可能,一是夏夏無意間發現了什麼事情,只是還沒來得急說出來,所以纔會被滅口。二是,那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拿默默下手。”
大白看着陳洺:“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是第二種可能的話,那個人純粹就是爲了殺雞儆猴?”
陳洺點頭:“有這個可能。”
大白聞言,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後深深的嘆了口氣道:“陳洺......這個事情真的需要你認真的去處理,不說夏夏,她已經死了,這沒法再改變,但事實擺在眼前,無論是那種原因,歸根結底那些人要對付的人是你,可你足夠厲害和強大,他們可能拿你毫無辦法,所以纔會逮着你身旁最在意的人下手。他們想借用你最在意的默默來威懾你,就只能一次次借用這種法子,陳洺我知道你沉得住氣,但是這不是別的事情......無論是誰,我們的命只有一條...真的沒勇氣陪着玩這種隨時可能被打爆腦袋的遊戲。”
“我會盡快解決這件事,這期間會全力確保家裡每個人的安全,你不需要擔心。”
我們最終決定下午先去醫院太平間裡見夏夏最後一面,然後就能着手安排下葬的事情。
庇護所中是有統一墓地的,只不過裡面並沒有多少墳墓,因爲庇護所中導致死亡的最終原因始終都是感染和屍變,或許還有些自然死亡的沒有被及時處理變化成行屍,當這些人再次倒地後,就會被運出庇護所丟棄,不會再被掩埋在墓地中。
我們出門之前,陳洺提前先行離開了,急匆匆的模樣似乎是出了什麼大事,但是他安排了起碼不下二十人在我們樓道外面守着,我們一出門他們就全都跟了上來。
我看到他們耳朵上都帶着有耳麥一類的高科技產物。
人數實在太多,電梯一次也運送不完,我們分了兩次才全部下樓,在進到小區之後,則看到了更多的黑衣人來來回回的巡邏。
小區中原本遛彎的人,三三兩兩的縮在走道或者大廳裡低聲討論着突然出現的情況。
門前的車提前停好了,我們上去後,便聽到車內對講機傳來了幾句簡短的話,無非就是周圍無異樣,確認安全,可以行使之類的。
我正疑惑間,孫邈低聲道:“這是確認周圍沒有狙擊手。”
車子一路飛速平穩行使到了醫院,醫院中人來人往仍舊是人聲鼎沸的熟悉模樣。
在醫院待了整整幾個月導致我現在看到醫院就有一種打自骨子裡的心理壓力。
有幾個身穿藍色手術服的人早就等在了門口,見我們的車子到了快速迎了上來。
孫邈下車跟他們簡短的交涉了幾句後,我們就全都由那幾人引領着往位於負一層的太平間走去。
在進入那條悠長走廊的時候,我們幾個人的神色就沉靜了下來,全都隱隱的充斥着壓抑和悲傷。
大白本就哭的整個人虛脫,嗓子沙啞眼睛腫脹,這會在看到走廊盡頭那個停放着再也不會醒過來的人的地方,腿下一軟就摔倒在了地上。
我們趕緊上去扶住她,但大白就好像再次崩潰了一般,痛哭失聲,她嗓音本就啞了,很多時候都是大張着嘴眼淚橫流卻喊不出一聲來。
前面幾個工作人員回頭疑惑的看了大白一眼,很快又轉回了腦袋。
這種場景,他們應該看過太多次,早就已經習以爲常了纔對。
孫邈在另一邊架住了大白,我們就這樣放慢了腳步挪到太平間門前。
那幾個人已經打開了門。
站在門前就已經能感覺到從屋子裡透出的刺骨的涼氣。
一排排的鐵櫃子上面標註着數字。
那幾個人走到7號櫃前面,打開了櫃門,從裡面拉出了一個帶着滑輪的牀板。
而那牀板上躺着的蒼白的人,赫然就是夏夏。
她的腦袋已經被修補好了,血跡擦乾淨身上蓋着白布單,整個人看上去除了毫無血色外,就好像真的是睡着一樣。
大白推開了孫邈,踉踉蹌蹌的朝着夏夏走了去,結果在距離夏夏還有一米多的時候,就好像支撐不住了一般,又噗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悲痛能抽走人所有的力氣。
千百年來,生死都是人類最無奈,最無法跳躍過去的深深的溝壑,生和死一線之間的問題,卻牽絆住了所有的人,生存,死亡,的確是最遠最遠的距離,一旦死亡,就意味着永遠的離開。
我到不了你的世界,你也來不了我的世界。
陰陽相隔,生死相隔,說白了就是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