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我就在對講機這邊沉默,這會再也忍不住,按下按鍵開口低聲喊了句:“陳洺...”
那邊傳來了幾聲電流聲,我突然意識到這句話說出去,會傳到不同的人耳朵裡,不僅陳洺會聽到還有其他許多準備跟行屍血拼的隊員都會聽到。
世界都跟着沉默了幾秒鐘後那邊陳洺的聲音溫柔:“默默,你在哪?”
“我在...”幾乎下意識的就報出自己的位置,但僅僅說出兩個字就停住了,陳煬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她按住了我舉着對講機的手腕,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看不出情緒,但我能感覺到她是不想讓我繼續說下去。
猶豫了兩秒鐘,我接着開口:“我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恩。”陳洺道:“別怕,我下午就去接你。”
陳洺從被帶走以後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應該沒人跟他說我在哪裡,他這個時候也基本沒有時間來找我,聽得出來這句只是安慰的話。
安靜以後,陳煬看着我道:“何墨......我覺得你有些太過於依賴陳洺了。”
我沒說話,等陳煬把話給說完。
“你也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了,許多話我不說你也明白,無論多親密,感情多深,你有時候也得學會必要的一個人試着支撐自己。”
聞言,我試圖爲自己辯解兩句:“我支撐了,陳洺沒在的這段時間,發生那麼多事情,我不是都在支撐着麼?”
“我並不是指這些。”陳煬表達的意思我似乎並沒有具體的瞭解:“我是說,你得每時每刻做好餘生都可能會自己一個人度過的準備,這樣講你能明白麼?只有這樣,在遭遇到什麼事情的時候,你才能是隨時隨地都是做好了準備的狀態。”
陳煬的話就好像踩到了我看不到的敏感尾巴一樣,頓時就有些急躁了起來,我覺得她這些話說的太多此一舉並且用詞太重了,我剛剛跟陳洺說上這兩句話,面還沒來得及見,她就那麼着急忙慌的拋來這幾句話當頭給我一盆冰涼的水,心裡着實反感了起來。
看向陳煬,我用從未有過的語氣開口:“我沒你腦袋那麼好用,實在明白不了你到底想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陳煬,咱們倆那麼好的朋友,這幾天我是怎麼過來的你應該也知道,不是實在毫無辦法我也不會去選擇相信甚至連真實姓名都不知道的小遊,你沒有經歷這些所以現在才能站着說話不腰疼,如果是你發現鎖天是假的,被人假冒着,而你所知的有關他的消息每一條都是來自於別人的推測,條條結果都並不那麼樂觀,如果你到那個時候還能堂而皇之的說出這樣的話的話...算我服氣你。還有,你那個什麼做好自己過一生的準備,你自己......做好了永生永世見不到鎖天的準備自己一個人度過餘生了?”
陳煬的脾氣向來不好,本以爲聽了我這些話她會覺得我十分不知好歹,因此暴怒,沒想到她只是沉默一會就再次開口:“如果我說,我早就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你會怎麼想?”
我愣住了....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
陳煬繼續開口:“和你說這些,沒有潑你冷水的意思,套用一句比較俗氣的話,如果換做是旁人任何一個,今天我都不會多嘴說這些,何墨,現在世界不一樣了,你經歷的都是醜惡的,看到的卻是自動過濾後的剩餘美好,這是你最大的優點也是你最大的缺點,但是你不能因此就將那些隨時可能發生的都給統統抹去,知道麼...鎖天,陳洺,他們倆確實強大,但是每天的日子也都是刀尖舔血的過,c隊各個是精英,你看看這輪輪替替的到底換了多少人?他們在死之前也都不知道自己會死,當意識到的時候死神就在面前了,意外就是突然來的,如果你不能做好這些準備,那麼你就會成爲負擔,很大的負擔。陳洺相當固執且內斂,這些話我不可能去跟他說,鎖天和他,男人之間自然更不可能聊這些話題,所以我只能跟你講,或許現在時機並不對,但是早點告訴你絕對不是在害你,陳洺的愛你身在其中感知不到,但是旁人看的清清楚楚,他愛的太小心翼翼,太固執,如果你也不能理性,反倒任由自己精神肉體都捆綁在他的身上,這對你們倆都是致命的。”
“我們感情好,難道也是錯了?”
“沒人說這是錯,這當然不是錯,對極了。只是陳洺所面對的實在不容許這些存在,你明白麼?這樣做並不是爲了你自己,更重要的是爲了他。”
我陷入了久久的思考:“所以...你做好這些準備,其實只是爲了儘量不去拖累鎖天?”
“對。”陳煬道:“我強大了自己,讓鎖天放心,就好比現在,鎖天已經習慣了相信我,而陳洺明明百事纏身,語氣虛弱一定有傷在身,聽到你聲音的瞬間卻還是關心你是不是在害怕,是不是安全,何墨...你仔細想想,這樣真的好?”
陳煬的話帶給我的震動是來自心底最深處的,一直到天亮,我們這邊再次開始掃射下方一夜之間聚集的行屍,對講機裡時不時的傳來陳洺條理清晰的指揮,他一直都離我太近了,現在突然無法靠近,卻更加明顯的發現他到底多麼優秀。
從剛一開始,我跟他之間的差距就不是一點點的大,第一面開始就是我死皮賴臉的纏着他,其實徐琪琪討厭我是有理由的,我跟她同樣都是普通的如同灰老鼠一般的人,陳洺那麼美好的存在,卻被我的死皮賴臉給提前哄到身邊,換位思考如果我是她,指不定比她還歇斯底里。
因爲我們這邊的小隊要知道下一步的進度,孫邈來拿回了對講機。
見我出神,陳煬遞過來一把長匕首,腦袋衝着樓下歪了歪:“一會要下去肉搏,一起不?”
將那把分量十足地匕首接到手裡,凌晨陳煬說的話出現在腦海中,來回的迴盪着,幾秒鐘的時間我果決的速度讓自己都驚訝,將匕首接在手裡我點頭:“去,爲什麼不去。”
暫且不說陳煬和我說的那個理論自己內心到底贊同還是不贊同,但起碼她有句話說的沒錯,儘量不要因爲自己去拖累他們,他們也只是人...
密集的行屍大多都被掃射倒地,鐵柵欄門前因爲堆積了過多的行屍屍體,所以打開的時候廢了好大的力氣,我們的主要任務是消滅那些躺在地上還沒徹底斷氣的行屍......
這個時候沒人再高舉人性主義的偉大旗幟站出來爲這些明明可以治好的行屍朋友爭取該有的人權。
空氣中瀰漫着濃重的火藥味以及皮肉燒焦的味道,地上密密麻麻的彈孔看的幾乎犯了密集恐懼。
除去仍舊守在樓上掩護的狙擊手外,我們所有人都下來徒手解決。
缺口已經如數被堵住,進來庇護所的那麼多行屍一時間全都變成了甕中之鱉,有足夠的武器在手,殺光他們只是時間的問題。
情況穩定下來後,我們第一時間去了醫院大廳看看那些藏在走廊後面的病人情況怎麼樣。
和猜測的一樣,地方狹窄,這裡又躲了太多的人,整夜的恐懼讓他們狼狽不堪。
當我們挪開走廊櫃子的時候,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子濃重的臭味,是那種混合着爛肉,糞便,尿液,口氣的讓人幾乎無法抵抗的臭味。
大廳很快被收拾出來,大家都躺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廁所再次正常使用,地上的污漬都被我跟陳煬一邊乾嘔一邊快速的給清理了乾淨。
衛生收拾乾淨後差不多半個小時,大廳裡再次恢復了之前供不應求但還算平和的診救中。
期間,一對老夫婦窩在牆角,老爺爺突然開始劇烈的抽搐,並且噴出大量的污穢物,醫生過去檢查後紛紛臉色大變,其中一名醫生快速的跑了出去,不多大會外面的孫邈就跟着他疾步走了進來,孫邈蹲在那老爺爺身前,僅僅只是看了他兩眼,就立即命人用牀單裹住已經安靜下來的老爺爺,飛速的帶離了大廳。
留下老奶奶一人坐在原地安靜卻顯得失魂落魄的坐着。
我給她旁邊的一位病人清理了發炎的傷口後,經過她身邊時開口:“別擔心,沒事的。”
老奶奶沒有任何失於常人的表現,相對鎮定:“姑娘...別安慰我了,你忙吧...老頭子啥樣,我自己心裡清楚,那麼多年了...要是連這個關頭都感覺不到,那就太對不起他了。”
老奶奶說話十分緩慢,看上去就是十分有教養的樣子,縱然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半分的失態。
我看到她的手在微微發抖。
躺在我腳邊的男人是一個青年,剛剛處理的就是他的傷口。
見狀,他不知是有意無意,閉着眼睛緩慢的開口:“今夕而夕,音容永別。”
他這句話說完,一旁老奶奶突然就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