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西施沉思片刻:“我還是待在城裡吧,這幾日地窖也停挖了,經過這次事我算知道了,如今各地兵荒馬亂的,若咱家有個好地窖,也不用站在地面硬抗了,你還是讓徒弟繼續挖窖吧……好了,事態平息了,我也該去豆腐店中看看有什麼損失。”
豆腐西施搖着她的柳腰告辭,之後不久熱湯水也送到了,環娘不知憂愁,興奮的蹲在盆邊玩水,時穿望了望黃娥,用目光示意,但黃娥無視了時常的暗示,她神態自若地取出一對臂釧佩戴上,然後用臂釧吊起了兩支袖子,拿起毛巾催促時常趕緊脫衣,躺進木桶洗浴。
時穿稍稍猶豫了一下,猛然間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貌似在現代,日韓地區婦女給男子擦背,也是平常事,而對於這一風俗,日韓人說,他們“衣冠唐制度,禮樂漢文章”。
也許在宋代,這樣的洗浴過程,不是什麼大問題,僅僅是風俗而已……時穿立刻不再猶豫,他坦然的解開衣服,跳進木桶裡。
黃娥神色如常的拿起肥皂塗抹着時穿全身,邊抹邊輕聲細語的說:“哥哥,等咱們把顧二嫂的顧宅裝修好,豆腐西施這處屋子就可以當作坊了——不居住,就當作坊使。這地方雖然居住不便,擔當作坊卻是絕好的地方。隔壁的牆一打開,姐姐們連街都不用上,直接可以做來活,且做活的地方跟居住學習的地方區別開,相互不影響……哥哥,不如我們回頭把豆腐西施這院子長租下來,專做僕婦居住的屋子,更兼香胰子香膏作坊。
啊,如此一來,今後哥哥獨自居於時宅正堂,姐妹們各自擁有自己的院落,會友待客都有自家田地。而我們,在城中有自己的居所、有幾間鋪子,在鄉下有田產——這纔是一箇中產(中戶)之家該有的氣派。‘富’字怎麼寫的,‘家’下面‘一口田’,有家有田有人,這就是個‘富’。
哥哥現在有個九品官,雖然這官是買來的,但有了這個官身之後,見到知縣與縣尉,再無需低三下氣,我們現在就是一個揚眉吐氣的‘富’……今後的日子,黃娥想一想都覺得甜美。”
從相識到如今,黃娥從來不說廢話,時穿此刻躺在溫暖的水中,任黃娥柔嫩的小手在他身上,抹着香滑的肥皂(香胰子),他本想反駁一句:“你終究要回到父親身邊,今後這份日子雖然甜美,但恐怕你……”
然而,這話終究是說不出口。
自從桃花觀事件到如今,時穿想盡了辦法,幫助被拐賣女孩擺脫心理陰影,然而,當黃娥住進他隔壁的日子,他總能在半夜但三更聽到黃娥的尖叫。
黃娥是堅強的,雖然除了環娘,她在這羣人當中年齡最小,但她處事一貫冷靜,至少表面上從沒有顯露出絲毫驚懼不安,她這種穩定情緒,加上她擅於處理瑣事,擅長接待客人,使得她無形中成了所有小娘子的首領。
但,便是她這樣表明情緒穩定的女孩,夜裡也嚐嚐被噩夢驚醒,其他女子的心理恢復情況可想而知。如果再想一想最近歹徒的驚擾,那麼黃娥突然控制不住自己,想找個人自言自語一番……在這個世界,除了時穿,她還能指望誰?
所以,時穿把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他不能再刺激黃娥了
黃娥仔細的塗抹了一遍肥皂,換上毛巾開始搓澡,並繼續開始絮叨:“顧三娘賣了宅院,租她院子的那座筆墨店也做不下去了,不如讓我打聽一下,問他願不願意放棄續租權力,如果他不打算繼續租,那我們可要想辦法。
我聽說這間筆墨店生意並不好,因爲在側巷,雖然是巷口,但很少有人特地拐進來採購些並不便宜的筆墨……哥哥,這間店鋪你有什麼打算,這點店鋪雖然在豆腐巷,但豆腐巷本來就是十字街的斜巷。如此冷僻位置的店鋪,除非買一些獨一無二的商品,或者賣一些飲食,纔好維持生意。
嗯,衣食住行,吃的東西從不怕位置偏僻,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嘛——比如豆腐西施這間豆腐店,生意就很紅火。我們不做豆腐,做點別的什麼,既不搶豆腐西施生意,也能掙兩個小錢花花……哥哥有什麼打算?”
黃娥是帶着甜蜜的微笑,用自言自語的口氣說出這些話的,她並不在意時穿的反應,她只想手裡揉搓着自己心愛的男人,細細的搓洗着,時穿舒服地呻吟在她耳中是唯一的聲音,是這世間最美妙的音樂,而環娘在一旁不停哼哼哈哈的打岔,更加給了她一種家的感覺,家,就應該這樣,一個心愛的男人,加上一個隨時鬧騰的小孩。
黃娥臉上閃着幸福的光芒,她的微笑是如此閃爍,以至於讓時穿不敢正視。
環娘只顧玩耍,她一邊朝時穿身上撩着水,一邊小大人似地皺着眉頭說:“要搬去顧三孃的顧宅呀,好遺憾啊,這裡有這麼大的院子,既可以蹴鞠,也可以玩陀螺。那顧三孃的院子就不行了,她將整間院子分割成幾處小院子,每處小院子都不夠開闊。哥哥,以後我還可以來這院子玩耍嗎?。”
時穿輕輕捏捏環孃的鼻子,衝黃娥說:“咱家獨一無二的商品——香膏香胰已經許給黃家店鋪包銷,段小飄那裡計劃做箱包配件,我們乾脆賣箱包吧。十字街上的客人逛到此處,都大包小包的,買只箱子提上回家正好。
施衙內那裡的捕鯨船給我們提供脂肪和蠟,而鯨魚皮跟小牛皮質地差不多,甚至還比小牛皮柔軟,還特別防水,乾脆用這種皮料做箱包,等於給施衙內廢物利用,咱還省錢了。
這幾天我也觀察了,大戶人家的姑娘出門上街,丫鬟都要隨身帶一個鏡子,再大包小包的帶上換洗首飾,梳頭工具……乾脆我們製作一些隨身的小挎包,或者化妝包,這門生意不僅獨門,且一定生意興隆。”
黃娥更加起勁的搓着時穿:“啊啊,這樣一來,咱鄉下就要建一個煤餅坊,一間皮料場……如果香膏香胰做的量大的話,也要在鄉下開作坊,哥哥在鄉下只拿出十畝地來蓋作坊恐怕不夠,至少二十畝地吧。”
時穿摸着下巴回答:“這場動亂過後,總有人要搬家賣田地吧,咱把它買下來,如果這些田地不靠近崔莊,我們就跟崔莊的人置換,二比一,三比一置換,不信他們不肯。”
黃娥聽了,啪的一聲,激動地拍了一下時穿的胸膛,她那蘸了水的手拍擊上去,聲音格外脆亮,黃娥拍完才發現失手了,她一邊驚慌的道歉,一邊說:“娥娘也是太激動了,如此一來,哥哥在城裡的田產足夠謀生了,鄉下再有二三百畝地,也算一個上戶了,加上承信郎的職位,今後也能安生過日子了。”
黃娥眼波流轉,望着時穿,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時穿不知所以然,他坐在木桶裡嘿嘿笑着:“你說的沒錯,這下子也能安生過日子了。”
環娘在一旁拍着小手,歡呼說:“哥哥終於肯定居下來了,太好了,從今往後我在海州城也有家了。”
按國人的心態,自己沒有房產,總感覺居無定所,像無根的浮萍一般惶惶不安。時穿剛來的時候,似乎沒有久住的打算,現在他開始買房子買田。黃娥不知道這種轉變從哪裡來,隱隱約約感覺到似乎與海公子有關,不過算了,反正這事對她有好處,懶得窮究。
第二天一早,十多名效用趕來招呼時穿,這十多名效用,基本上是時穿帶領着,在東城區衝鋒陷陣過的隊伍,蒙縣尉那頭也很知趣,派來協助的衙役是熟人——王小川。
如今王小川也算是正式的衙役了,他穿着衙役的黑衣,拿着一根紅黑兩色的水火棍,帶着烏帽,帽子上別了一根羽毛——這是正式的衙役服。
時穿換上了承信郎的九品綠衣,但他卻沒有紮上官方規定的玉帶,腰上也沒有別九品官的銅印綬——一般的宋人腰帶上別這些零碎,需要用來壓裙角,但時穿的服裝經過了改制,隱蔽處增加了幾個鈕釦,所以他的官服很隨身。而他的腰帶也不是宋人常用的款式,又粗又寬的,採用的皮料不被宋人所知,但油黑髮亮的,很是威武。
其實,這條腰帶有點類似現代的拳王腰帶,但它出現在官服上有點不倫不類,官服上向來是紮上又細又華麗的玉帶……然而被這條腰帶吸引的大將們掃一眼時穿的腰帶後,馬上不說話了。因爲這腰帶實在方便,腰帶上設置了許多配件,可以用來掛刀劍,以及各種隨身物品。
作爲一名賞金獵手,哪個大將出門不是大包小包的,有了這腰帶,卻可以將一些必需的小零碎攜帶在身上,毫不妨礙奔跑與搏殺。
六位姑娘,加上環娘決定隨行,當她們乘上五輛馬車,馬車正準備開動的時候,施衙內匆匆忙忙的跑來,遠遠的招呼:“大郎,稍停一會,急事——褚姑娘被困在城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