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山不是很高,最高的地方只有二十幾米,平均高度也不過四五米,是開挖太掖池的淤泥,堆積而成的。但山不一定在高,取風景之意。在上面移載了許多奇花異草與樹木,這些花草樹木皆長大了,於是一片蓊蔥疊翠。秋天還沒有到深處,黃意不深,依然是一片生機勃勃。又有廊閣四百餘間,在碧波青荷與樹林中迤邐而走。
只是天氣又開始逐漸轉涼,有點天涼好個秋的感覺。
站在山頂上的一處涼亭裡,李治說道:“弘兒,如果站在碧城山頂上放氣球,會不會看得更高?”
“父皇,不可。”
“只是看一看,朕與你母后說好了,到時候一道上去看一看,不過上面很冷。”
“父皇,更不可。”李威又說道,然後看到父親眼中堅決的神情,心想,還是得了,將父親這個想法告訴各個宰相去吧。
“弘兒,我在想一個問題,其實不用繩子拉,將熱鐵管撥掉,氣球會不會自己落下來?”
“會的,但不能將裡面的氣一下子放掉,否則人在上面會有危險。”
“那麼是不是可以利用它飛得更遠?”
“這也危險,”李威說道。高空中有無數氣流在流動,肉眼看不到,又不能把握,天知道會將氣球帶到什麼地方,又對氣球本身造成什麼影響。若不是這一點,吊藍上帶一些水與管子,利用管子排出水蒸汽,當作一個粗陋的推進器,倒是可以做一個簡易飛船。正是不確定性,或者不是他知識的善長,這個想法生過以後,立即停下。
“也不是沒有用處,可以偵察敵情,在圍城時,夜間可以利它突圍出去,送達消息。”
“這是可行的,還是父皇想得更遠。”
“你大病一場後,人卻是變了……”
半句話,讓李威心中揣揣不安,不過他的性格,使他聆聽下去,臉上沒有流露出什麼波動。李治也是無意,繼續說:“有些變好了,有些變得不好。雖然這些東西有一些好處,終不是太子所爲。士農工商,需要用好士,以士率領百姓。工匠之流,是末道,你在上面鑽研過深。”
說的這個,可這些事物不是出自皇室之手,會推廣得這麼快?李威心中不同意的。再說,我弄一些你所說的末道,也許還能哄一鬨你老人家,要用士,你心中又不知有什麼想法……
但父親能說出這樣的話,總是好兆頭的,道:“父皇訓導得對。”
正說着,一個太監過來稟報道:“狄仁傑上了奏摺。”
“拿過來。”
太監將奏摺遞過來,李治看了一會兒,遞給了李威。李威打開一看,奏摺寫得很簡單。狄仁傑不好從東宮着手,只好從坊市上查。這項工作很龐大的,因此,整合了長安城中的一些遊俠。李治也聽聞了一些,也表示默認。畢竟唐朝人重武輕文,有許多百姓十分兇悍,特別是這些遊俠兒,膽子十分大的,對京城治安帶來極大的妨礙。
當然,不通過這一手段,想查出風聲來源,同樣不大可能。好在放出風聲的時間不長,查得及時。漸漸指向了東市,最後排查之下,查到了一個人,但不是長安人,而是一個洛陽的遊俠,叫權虎。此人在洛陽中很有盛名,行俠仗義,做過許多幫助百姓的事。連普通的官吏見到此人,都頭痛過。曾經一度被抓捕歸案,然而有人主動替他承擔了罪狀,官府只好將他釋放。他不但在洛陽,在長安也有一些朋友。經常來長安與一些朋友喝酒把歡,正是因爲他酒後,數次放出這個消息,最後長安城中才滿城風雨。放出風聲後,他離開長安,回洛陽了。
狄仁傑帶着一批屬下,秘密抵達洛陽對此人抓捕。查到他到了洛陽城外一處莊園,許久沒有露面。這個莊園的主人叫甄四道,除了此處莊園的田產外,還有一些產業。但還有一個身份,二皇子李賢的那個孌童劉合歡正是此人買下來的,放在莊子裡給他讀書,供他吃喝,最後送給了二皇子。當狄仁傑率領手下抓捕時,才知道甄四道自殺身亡。同時留下一封信,說明此事。
他與權虎是好友,消息是他酒後告訴權虎的,也沒有想到事態如此嚴重。這個消息如何得來的,遺書上沒有說。但在遺書上說了,因爲平時結交的朋友多,得知朝廷下詔查此案。正好權虎到他家中作客,在害怕之下,將權虎毒死,自己也服毒身亡。以死謝罪。
這就是過程,然後狄仁傑在奏摺後,詢問,要不要再繼續查下去。
看完了,李治問道:“弘兒,你說呢?”
“與二弟無關……”就算自己東宮之中,有人與二弟勾搭,將此事告訴給二弟,對太子位置沒有影響,放不放出風聲無關緊要,只將自己氣一下,還會冒着風險。再說,自己回來後,又帶來了一些禮物,老二雖對太子位置垂涎,終不是明崇儼與許敬宗那樣的人物。又搖搖頭,道:“不能再查了。”
無論怎麼查,必須詢問二弟。
僅是泄露了皇家的一些**,問題不大緊,百姓連武則天的空穴來風都敢傳,況且他這個太子。只能用一個蓄意不軌將案件定論,但牽扯到二弟,馬上就要變成一場血淋淋的奪嫡案。
踩着碎碎的落葉,李治說道:“你能這樣說,朕也是欣慰了。”
……
但是李威心中還有些困惑,二弟有了某些想法,只是遺憾,卻不奇怪。作爲一個現代人,對帝位都有些興趣,只是上面有一個頭腦還十分清楚的父親,加上一個高深莫測的母親,心中才慼慼。二弟怎能不想?而且他還低估了母親。
可二弟居然將手伸到東宮?
立即找到狄仁傑,狄仁傑搖了搖頭:“不是。二皇子也許有想法,但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可是……”
“臣給你看一些賬薄,”狄仁傑說着拿出幾本冊子。
李威還有許多不足,可有許多也是這個世界所有人望塵莫及的,比如數學。將賬本子翻了翻,不是很難看懂的賬目,當然,對於現在許多人才剛剛學會算盤口決,大多數用籌來算賬,想看清楚還需要一會的。大致翻了翻,立即看出問題所在。
甄四道所有產業從賬目上來看,經營情況算是很好的,出賬開支也並不大,最後查處時,甄家實際家產,與淨收益卻很不相符。李威放下了帳薄,說道:“也許他的開銷比較大。”
下面的話沒有說,也許喜歡賭博,也許喜歡狎妓。這兩樣開支都是一個無底洞,特別是賭博。
狄仁傑又搖了搖頭,道:“殿下,不是,臣調查過,此人喜歡結交一些朋友倒是真的,其他方面都很低調,沒有什麼惡劣的行爲,即使花費,也不算很大。”
“你是說他也是象陸馬與樑金柱那樣?”
“除此以外,別無解釋。再給你看這個,”狄仁傑又遞過一份卷宗。
李威打開一看,是狄仁傑詢問幾個官員的證詞。當時抓捕權虎,不僅是幾個人替他分散抵了罪行,還有許敬宗隱晦地關照過的,最後才釋放回家。許敬宗這些年紅極一時,幾個官員知道,也不敢說出來。再說權貴養遊俠做家奴或者結交,十分普遍。比如李淵的堂弟李神通,與“京師大俠”史萬寶共同響應李淵起事的。李世民本人更是結交豢養了無數英雄豪傑,罪犯或者亡命之徒,其中有些人成爲唐朝後來重要的功臣。作爲許敬宗,想收攏權虎,很正常的一個舉動。但不是許敬宗倒了臺,狄仁傑即使詢問也問不出。
“許敬宗已死……”李威剛說了一半,突然醒悟,沒有再說。
“殿下知道就行,權虎在殿下手中,只是一名遊俠,但在某人手中,卻有很大的用場。權虎只是一個武人,想得沒有那麼多。聽到消息,只想到將消息散佈出去,讓殿下不高興。卻沒有想到其他,所以某人壯士斷腕……”
李威皺了一下眉頭。
狄仁傑看到他表情又說道:“殿下,莫急,此事有臣來處置,你安心準備去九成宮。”
……
沒有出發,吐蕃又派了使者論吐渾彌請和,且與吐谷渾重新修好。春天在西南的大捷,又得到了許多情報,吐蕃畢竟國力不如唐朝,無論勝與負,對吐蕃都十分吃力,因此,李治比歷史上的李治拒絕得還要硬氣,連使者都不接見。
這與李威無關的。
呆在東宮,每天安靜地看書,或者寫寫字,居然經常地練習,能勉強地彈一下古琴,或者練練騎術,射箭,倒不是爲了上前線作戰的,而是強身健體的。
忽然有太監稟報,說有吐蕃使者在延喜門外求見。
李威想都沒有想,說道:“不見。”
這是國與國之間的交涉,自己更不能參與進去。
太監支吾了一下,說道:“殿下,來人說是殿下曾經約過,她到長安城中,殿下派人帶她一遊。”
李威一個機靈,站了起來,道:“來者有沒有說她是什麼人?”
太監答道:“只說了這一句話,是僕役說的,人坐在車中沒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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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說一下游俠,唐朝重武輕文的風氣,導致遊俠風氣昌盛無比,有許多官員將領,本身就是遊俠出身的。有的遊俠膽子很大,敢冒充皇帝行騙,敢刺殺宰相節度使,作爲統治者本身,對此深惡痛絕,打擊過多次,可屢禁不止。從理論上,狄仁傑整合京城的這羣大俠們,作爲帝王本人,只會歡迎,不會排斥。到了宋朝後,遊俠空間很小,一直到明清,因爲道教普及,不是遊俠,而是幫會。這是一段史書十分忽視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