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書裡先讓令狐智通(注)發鳳興二州之兵進行防禦。開始這個命令不算奇怪的,令狐智通跟着樑積壽與李威後面,在南詔一戰中多立下戰功。本身有一定的作戰經驗,不算是名將,指揮能力也不能算是平庸。
然後讓李顯領洛州牧,再領洮州道行軍元帥之職,工部尚書劉審禮等人爲十二總管,李旭輪爲涼州道行軍元帥,將左衛將軍契苾何力等以討吐蕃。十二總管的大臣級別比李威那一次稍低,但也有一些亮點,其中就有徵討高句麗又準備討弓月部的鴻臚卿蕭嗣業,裴行儉也做爲洮州道左二軍總管,受李顯節度。
也不能說沒有名將的,無論是裴行儉,或者是契苾何力,都是唐朝現在最頂尖的將軍。可這兩個行軍元帥……李顯還好一些,老四去能做什麼?放在後世是在上初中,還是在上小學?
李威聽到後,然後坐在東宮,就在發呆。給自己老子這道聖旨‘弄’傻了。
也不用他問,老三李顯與老四李旭輪已經來到東宮。
李顯興沖沖地問道:“大哥,我能不能去?”
看樣子很‘挺’高興的,以爲只要一出兵,就象李威一樣,旗開得勝,然後率領三軍返回,萬民夾道相迎,山呼萬歲。
“去哪兒?”
“到鄯州。”
“去可以,我問你,吐蕃多是騎兵,我唐朝多是步兵,如果行軍時,吐蕃大軍來襲如何應付?”
“先用陌刀手圍在外面,然後用弓箭手放在第二排,陌刀砍敵人的馬‘腿’,弓箭在後面‘射’擊。”
“但是陌刀很重的,並沒有多少士兵能使起,就算有,也舉不了多久。吐蕃人只是遊擊,不直接進攻,在外面不停地兜圈子,一邊兜圈子一邊放箭,時間一久,陌刀手舉不起來怎麼辦?”
“大哥,要麼帶上大量投石機,與那個火‘藥’,外面用陌刀與弓箭防禦,裡面用投石機遠‘射’進攻,如何?”
“就算有大量炸‘藥’與投石機,我再問你,敵人騎在馬上的,看到你將炸‘藥’投來,他們會不會迅速躲開?”
“可是響聲會驚嚇戰馬。”
“就算驚嚇戰馬,人家先不與你‘交’戰,只是‘騷’擾。如果你防備了,只是‘騷’擾,縱然驚嚇了戰馬,騎兵的速度遠遠超出兵步,依然可以安全離開。如果你不防備,立即撲進去進攻。或者你沒有放鬆警惕,一直防禦,炸‘藥’會不會有投光的時候。那你又如何是好?”
“……”
“這只是一例,我再問你,朝廷一旦重兵出擊,皆是關中河東河北之兵,到了高地,有氣疫之害。我以前也說過此事,兵部裡也派人證明了氣疫的存在。你又如何是好?”
“……”
“一旦出兵,不是西南一役,有可能動輒超過十萬大軍。這些軍隊不可能放在一處行軍,就是在西南,我也時常兵分幾路,你打算怎麼分兵行動?”
“……”
“三弟,你還是禍害終南山的小兔子,或驪山的小麻雀去,別禍害近十萬將士生命。”
“……”
“三弟,不但是你,當初兵發西南,只是一羣蠻夷,吐蕃出動的人馬很少,我朝又有備而去。我心裡面都沒有底,於是聽從裴行儉的建議。這才前行的。”
“那我也可能聽從他的建議。”
“不是那麼簡單,就是聽也要會聽,如果你前行,劉尚書有劉尚書的想法,蕭臚卿有蕭臚卿的想法,裴‘侍’郎有裴‘侍’郎的想法,再說,朝廷名爲十二總管,也未必全部會去。你如何決擇?”
“……”
不是小視老三,歲數太小,又不懂。自己也不懂,可多少記得一些後世的知識,並沒有因爲裴行儉以前沒有重大的戰役,就沒有重用,也沒有因爲薛仁貴失敗了,就瞧不起,更沒有因爲黑齒常之是百濟人,就輕視之,甚至對樑積壽有了容忍之量。而且自己也多少看了一些史書,記得一些戰例的,雖是紙上談兵,可總比老三肯定強的。
看到老三沒有話說了,李威這才扭過頭,看着蛋大的李旭輪,李旭輪頭直搖,道:“大哥,我沒有想去的想法。”
“你還是乖乖地掏麻雀蛋,或者鬥蛐蛐。”
李旭輪不服氣地扁起嘴,李顯則是咧着嘴大樂。
其實李威也搞不清楚李治的想法,這是作一個表態呢,還是其他用意。可再不懂,也不會讓老三老四去領軍作戰。但父親對軍事是不大懂的,多次作戰,用文臣作戰,也不是文臣不能作戰,比如裴行儉就是一個著名儒將,但術有專攻,文臣肯定不及久經沙場的武將。這點父親就做得比較好,每一次出征,都是武將領兵,讓文臣治國。
文武雙全,都想的,可有幾人能辦到!
不管什麼用意,這道聖旨下得如同兒戲一般。
……
當然,能不能成行,李威說得不算,父親一心認爲老三老四是天縱奇才,非讓他們出征,老三老四同樣不敢拒絕。
然後武承嗣請李威過去觀宅。
武則天將榮國夫人與賀蘭敏之原來的府邸獎賞給了武承嗣,但荒廢了很久,於是撥出五千緡錢,重新修葺了一翻。這也讓李威苦笑,朝廷經濟不算好的,自己努力了一下,爲朝廷帶來了不少收入,比如裴炎經營鹽糖之稅,去年又得到了六十多萬緡錢。或者關稅也有一些收入,還有其他的。僅去年秋天到現在,最少爲朝廷增加了一百多萬緡錢的收入。
可又要準備對高麗用兵,又要對吐蕃用兵,還沒有打,人馬調動,就‘花’費了不少經濟。一百多萬緡錢對於個人來說,是鉅富,對於國家來說,想用,還是很快的。可憐韋弘機爲了節約用費,修廣通渠時,‘精’打細算,算盤又不熟練,將手指頭都敲腫了。
僅裝修一下,就是五千緡錢……
也說明父親對母親的心態。
但什麼沒有說,表兄弟嘛,於是應約來到周國公府邸,武承嗣殷勤地迎了出來,連連說道:“殿下駕到,臣感到蓬蓽生輝。”
李威只是笑了一下,心裡想,你這可不是蓬蓽,長安城中除了皇宮外,幾乎再也找不到比你府邸奢侈的了。
可是武承嗣來到長安一段時間,大臣沒有好感,也不惡,不象賀蘭敏之喪心病狂,也沒有賀蘭敏之的才氣,於是做人低調,對什麼人都是很殷勤,拳不打笑臉人,既然如此,大臣也不好再說什麼。可因爲低調,纔來到長安,許多人都關注的,漸漸就將他疏忽。
不過李威不這樣想,隱隱地他感到,這個武承嗣,還有將來的武三思,有可能是自己未來麻煩。
武承嗣將李威迎進府邸,已來了一些賓客。開始設宴,又拍手,讓一羣奴婢進來表演舞蹈。倒不是他從民間強搶過來的,也不是買來的,全是武則天從內外教坊‘抽’調出來,賞賜下來的。
武承嗣又殷勤有禮貌的敬李威的酒,至少看起來,他做得很有禮節。酒足飯飽,李威告辭,回到東宮,正準沐浴,裴雨荷攔在前面。
李威奇怪地問道:“裴小娘子,你要做什麼?”
“臣妾,臣妾……”裴雨荷憋紅了臉,終於說道:“江良媛已有身孕數月,不能再服‘侍’殿下沐浴。還是讓臣妾來服‘侍’殿下吧。”
“你是太子妃。”
裴雨荷到了東宮一直很安靜,也沒有叫屈,可一句太子妃,眼眶裡出現淚‘花’。但小姑娘這個動作,讓李威略略有些感動,做人嘛,不管種種如何,良心不能太壞的。眼光就柔和下來,又看了看碧兒,肚子漸漸大起來,其實李威也說過幾次,碧兒不同意,反駁道:“殿下,懷胎十月,妾身才五六個月,不打緊。以前在家裡時,都看到有孕‘婦’懷胎八九個月,還下地勞動的。而且替殿下沐浴,妾身就感到心裡面踏實。”
也習慣了,更無其他的人選,讓其他宮‘女’替自己沐浴,李威放不開。婉兒與韋月小了些,也放不開。裴雨荷,心裡面堵得慌,更沒有想過。
碧兒沒有說話,如果李威說,還能說妾身能動彈的。可是太子妃要替太子沐浴,不敢爭了。
李威終於說道:“碧兒,以後你儘量減少‘操’勞。不爲自己着想,也爲了肚子裡孩子着想。至於沐浴,還是孤自己來吧。”
“這怎麼可以?”碧兒與裴雨荷異口同聲說道。
“奢侈容易使人墮落,孤不想墮落。”
可你終是皇太子,但李威沒有理睬她們,自己走了進去,開始寬衣洗澡。但一會兒,碧兒悄悄鑽了進來,李威道:“孤不是說過,你不用替孤沐浴了。”
“可是,可是……”
“不用可是了,出去吧。”
“妾身還有一句話想說。”
“說吧。”
“殿下,太子妃實際人不錯的。”
“嗯,孤知道。”
“可是你……”
“是不是孤待她太薄。傻丫頭,非是你所想的那麼簡單。她背後不是你家,那個家族如果不安份,縱然裴雨荷品行賢淑,東宮也無寧日。”
碧兒終於不能言。漸漸也長大,知道得多些。太子妃不僅關係到東宮,有可能關係到將來後宮。就說王皇后,王皇后父親王仁佑死得早,可有一個鼎鼎大名的舅舅中書令柳奭,曾‘逼’迫李治立李忠爲太子。如果孃家人安份守己,不‘激’怒皇上,皇上又豈能坐視她被當今皇后所殺。
這是一部分理由,大約裴炎就會不安份。其實說到底,是父母強迫的,又沒有如李威所願,李威心裡覺得堵,總象是強扭的瓜一般。
……
李治下了一道荒唐的聖旨,但沒有停下來。到了八月,追封列祖列宗,然後加封自己爲天皇,武則天爲天后。可過了沒有多久,追復長孫無忌官爵,以其曾孫長孫翼爲趙國公,許長孫無忌歸葬於昭陵。
前面旨意李威倒沒有奇怪,父親想處理政事,可是眼睛看不清楚了,身體又不好,只能依靠母親,很早就封爲二聖。但聽到不久後的旨意,驚得將茶杯都掉在地上。
然後喃喃道:“難道父親因爲身體不好,經常生病,頭腦病糊塗了?”
ps:前文中寫成了令狐智,參考的資料錯誤了,考證了一下,準確是令狐智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