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玄悠然醒來,這可是要命的信啊。
立即說道:“信呢?”
“大總管,在這兒呢。”
“誰看過沒有?”
“沒有。”實際上這會兒三四個侍衛都看過了,可那個敢承認?
“那就好,給我摺好。”
“喏。”
李敬玄看着他們將信摺好,立即拿過來,塞進懷中,問道:“你們去查一查張桂東的下落。”
“喏”,幾個侍衛心中誹謗,還查什麼查啊,都落到人家論欽陵手中了。不過李敬玄吩咐,總得過問一下。
侍衛離開,李敬玄又將信掏出來看了一遍,信上也沒有說什麼的,反而句句是客氣話,你大唐主東方富饒之所,我吐蕃主西方貧濤之所。自鬆贊起,兩國友和。文成公主不惜降尊曲體,下降我吐蕃,此乃天可汗之垂章。論欽陵文韜武略,皆是人中之雄,但畢竟是吐蕃人,文章寫得不如中原那一羣文人遠矣。不過寫得還可,只是不押韻,可字詞之間謙卑之極。然後繼續寫了下去,可爲何大唐陛下,始終不放過我們吐蕃。青海河淫之地,乃是青海最富饒地區,讓給貴國治理。赤嶺以西,水流狹少,多是雪山戈壁,時看流沙覆地,人馬皆不能渡。唯有大非川、赤海之地,始看青草,供牧民得居,然是如此,地勢低窪,沼澤密佈。爲何你我兩國,不以赤嶺澆河爲界,一劃而治。兩國和平友好,再敘鬆贊時姻緣?
這是不可能的,當時吐蕃於大非川之戰後,派出使者,只走向唐朝暫借吐谷渾赤海牧民,李治都沒看同意,現在不是借,而是正式將南九曲與赤海、大非川以及海北,一下子從條約上正式囊入吐蕃版圖,李治可不可能答應?只要答應了,以後再也沒有出兵的理由。
但這不是李敬玄昏倒的原因,是下面的話,欽陵愚昧,僥章察覺陛下用人看誤,雍王殿下才學疏淺,文不能治國,武不能安邦,然心腸歹毒,自古罕見。陛下又用一貪婪太監爲監軍使,讓雍王殿下不顧國家危機,欲置貴國太子於死地,數次三番盅惑貴國將領,棄堅寨險城不理,強行出兵,逼太子營救,身陷重圍。
大子也,吾之所敬也,數天下英雄,唯有貴國太子弘尚在欽陵眼下,餘者皆一莽夫野徒,或者宵小也。雖敗於吾手,吾勝之不彩,因此派人將此太監擒于軍中,盤問原委,得知真相,欲稟報陛下也。
太子弘吾爲國家犧牲之將士,必殺之。然不欲此豪傑曲於幾數小人之手,殺乃是敬,伸張冤曲,亦乃是敬。望陛下替太子弘伸冤得雪,若不然,此番供詞一夜之間,將會張貼於貴國所有州府城牆之上。
後面就是張桂東寫的供詞。
至於李治十夜一次郎,或者一月一次郎,論欽陵都沒有讓張桂東無聊地去寫。只寫了他如何受李賢的三千金,如何地用各種眼神擠兌劉審禮與王孝傑。又如何地在李敬玄猶豫不決之時,刻意說幾句話,讓李敬玄終於堅定了出兵的念頭。
還有他前來時,李治如何吩咐他暗中監督青海大軍動向,如何時不時地寫密報回長安稟奏。
這就足夠了。
太子現在生死未卜,而他的仁名不僅是軍中,百姓同樣敬重。事情張揚開來,輕者,李賢要被重重處理,國家無主。看主,李治,然而皇帝身體一年不及一年,天知道那一天來個風寒,就見李世民去了?難道選才能更低的李顯爲皇太子?
這是輕的,不僅是李賢,此件事李治責任同樣不小,嚴重的,百姓看可能看激烈的反應,不說沒有可能,看一看黑齒常之等人的舉動。不僅如此,一旦傳出,青海三軍立即譁變。反正什麼事情都能發生。
整個唐朝,將會置於鼎爐之上,讓大火燒烤!
當然,這樣一寫,李敬玄的責任會變得輕了。但是不是如此?張桂東在郟州,不是在大拔鬥谷,這麼大的活人,怎麼讓論欽陵綁架走的?以至皇上受辱,被吐蕃的一個大論脅迫。
李敬玄的罪過更大了。
事實不是如此,現在李敬玄失去了對三軍的掌控,說句不好聽的話,若是論欽陵有興趣綁架李敬玄,都有可能得逞。
看幾個侍衛忠心地保護他?但這條理由能不能說出來?
一會兒,侍衛回來,還帶着張桂東的侍衛。
稟報了事情的原委,得到了李賢給的錢,還有論欽陵的一筆珠寶玉、石,一起運到了長安。論欽陵給的錢,侍衛不知道。李賢給的錢同樣也不知道,只知道這個太監出手豪闊。皆想不起來,認爲是皇帝的親信,手上有錢,很正常的。實際上那看這回事,後宮用費也看節度,看看武則天想修大佛,省了那麼多年的錢,才擠出兩萬氓錢。李治想修上陽宮,還要央求韋弘機從司農卿撥款。
但侍衛不知道,想不起來,就看到張桂東出手豪闊,還娶了一個妻子,收了一個假子,這在唐艮正常,張亮得誅,正是因爲他收養了五百個假子,做濤酗過份了。可作爲當紅太監,收養一兩假子,倒是很普遍的現象。比如金內侍,就用了他的一個侄子做了他的假子,沒有根了,花錢買幾個妻妾,養幾個假子,心裡面意淫一下。
然後在部州城外,購置了一個農莊,太子前來青海,連置數城堡,赤嶺九曲一帶,看可能戰事不斷,可郟州城到龍支縣等地區,卻成了安全的大後方。
張掛東經常出城,看着他的“妻子”與這名假子,一呆就是一兩天。是失蹤了數天,但這些侍衛聽說張掛東也參與了顛唆劉審禮等人出兵後,恨不能上去揍他幾拳。因此保護皆很鬆懈。失蹤後,還以爲他又去了這個農莊,也沒看人過問。直到今天問起來,才知道看可能遭遇不測。
也不能怪侍衛,何止是侍衛,爲了怕這個小人搗亂,這幾天商議,李敬玄也沒看喊張桂東過來。
“你們害苦了我。”李敬玄差一點想吐血。
派侍衛只是查了查他如何失蹤的,爲什麼自己沒有聽到?其實看到供詞,已經認出是張桂東的字跡。不是此事世人不知,李敬玄還打算用此事,將水攪混,減輕自己責任。但此事能知,可不能向民間張揚,即使知,即使張桂東肯說,也要往李賢身上攀,而不能往李治身上牽連。事後還要立即用種種的措施掩蓋真相。
但落到論欽陵手中,毫無疑問,他會利此事,將整個唐朝撕開一個血淋淋的大口子。
“論欽陵啊論欽陵!”李敬玄連連咳嗽起來,臉色慘白,豈止是軍事上低估了此人,政治上也低估了此人。
一顆心全部冰冷下來,比現在的破邏真谷還要冷。隨便了,皇上要殺要剮,聽天由命,又將這份信與供詞馬不停蹄送到長安。
長安城中,此時李治與武則天也是愁眉苦臉。
終於接到李敬玄的第一封信,看到大非川之戰時,武則天雖然性格果決,仍然忍不住號淘大哭起來:“我苦命的兒啊。”
萬般好處想了起來,雖然時不時地不聽話,可也知趣,棉花讓給了自己,活字讓給了丈夫。還能時不時拉着自己的手,說一些心裡話,甚至還象小孩子一樣,將自己抱起來。
李治道:“朕也錯了,當初是誰提議讓朕派監軍使的?”
“張大安。”
“張大安,好啊。朕沒看想到啊,將他親手提撥爲宰相,居然最後連朕也計算進去。”
李治氣惱地在殿中走過走去。過了一會兒,見到武則天還在哭,說道:“皇后啊,莫哭。這不是從重圍中殺了出來?比當初的情況好啊,現在能將各位宰相召集起來,商議如何去救了。哦,對了,這個裴行儉看先見之明,可以讓他善後青海戰事。”
現在纔想到裴行儉。
“陛下啊,天那麼冷了,長安都開始冷下來,那個南去的道路,許多地區盛夏都下霜雪,人吃冰,馬吃雪啊。這今天,弘兒怎麼過得來啊。”武則天只是哭。
“唉,唉,吉人自看天象。”
“陛下,臣妾不管了,弘兒苦啊,打自小出生,就在庵裡受罪,吃得不好,穿得不好,落下一個病根子。剛剛好了幾年,又遭到大劫。”
“唉,朕,朕……”
武則天抽泣個不停,李治只好安慰道:“皇后啊,還是立即召裴行儉謹見吧,或者他去了青海,能想出來解救弘兒的辦法。哭不是事兒。”這時候也不顧慮裴行儉去青海如何折騰,先將兒子撈回來吧。
“那你立即傳旨啊。”
“好,朕立即傳旨。”一邊傳旨,一邊拿手帕替武則天擦淚花。
一會兒裴行儉被召傳進來。
施過禮後,李治說道:“青海出事了。”
裴行儉身體搖晃了一下,立即問道:“殿下如何?”
李治皺了皺眉頭,這纔是他一直擔心的。這個兒子籠絡大臣的能力太強,從朝中的大臣,再到青海的將士。看到沒有?青海數萬將士都象發了瘋一樣。但立即一種苦澀涌上心頭,雖然兒子的這種能力讓他忌憚,可作爲帝王,何嘗不是父親那種級別的?若登基,大唐中興指日可待,甚至比自己做得還要好。
“這裡是這段時間青海的戰報,因爲形勢不明,朕一直壓着,沒有公開,你看看。”
裴行儉將戰報一一打開看,看完了,整個過程,在他心中已經明瞭,心中很是擔心,但努力地使自己冷靜下來,問道:“陛下,將臣召過來,看這些戰報,看何旨意?”
“朕想命你立即前去青海,收拾殘局,另外無論如何,也要將太子營救出來。”
裴行儉忽然伏下來,說道:“陛下厚愛,可恕臣能力看限,難以遵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