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和城門處的冷清簡直是天差地別,無名他們行走的這條主城大道兩側竟然全部是商家店鋪,進行買賣的人川流不息。每個人看到走在前面的中年漢子都是恭敬的抱拳施禮,漢子一一點頭回禮,這一路上,無名都數不清他倒底點了多少下頭,但他臉上的那抹笑容卻是一直未曾落下,他的耐性實在是讓無名都有些佩服的五體投地。如果每天都要來這麼一次的話,至少他自覺是無法做到這一步。其實他並不知道,這漢子在狼族內,地位極高,平時更是極少露面,今日若非是他們的到來,漢子又怎能親自到城門走這一趟?
四人跟着漢子沿着主城大道直走,約有盞茶的工夫,來到一所宅院門前。一名中年青衣文士負手站在門前臺階上,頭戴文士巾,身穿文士袍,一張面白無鬚的臉上帶着一抹洞察世人的微笑。此人身高竟在八尺開外,甚是魁梧,若是旁人如此的身架,穿上他這套衣服定會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是穿在他的身上卻是渾然天成般的珠聯璧合,沒有任何一處不妥,即便是那些真正的文人墨客也不會有他這般瀟灑風度。他的身後躬身立着四名俊美的黑衣勁裝青年,身披紅色大氅,個個都顯得英氣勃發,兩側太陽穴更是高高鼓起。無名一點都不懷疑,他們中的任何一人放到江湖中,必然也都是名傳天下的青年俊彥。但是他們此刻卻都畢恭畢敬的站在文士身後,就連他們看向文士的目光中除了崇敬還是崇敬。
無名也看着中年文士,他的目光更加的熾烈,就如同一個色鬼突然看見一個赤身**的絕色美女站在自己面前一樣,目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任何事。
“二弟,辛苦你了,這幾位想必就是你說的貴客了?”文士未語先笑,和煦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這樣的人物,這樣的風度,這樣的笑容對絕大多數的女子都有着不可忽視的殺傷力,尤其是那些春心初開的小女子,至少寒雪、寒月兩人似乎就驗證了這個說法,四道癡迷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文士,她們平時的矜持與驕傲再他的面前竟顯得如此的脆弱不堪。
“大哥,五弟就是他們救回來的!”漢子躬身回道。
“哈哈,好,五弟的傷勢我已經看過了。若不是幾位相救,怕是已死了不知多少回。在下郎大,這是我二弟郎二,不知幾位如何稱呼?”
“吳名,柳心見過大首領!”柳佛心悄悄的拽了一下寒雪和寒月的衣角,兩人這才如夢初醒般輕聲道:“寒雪、寒月見過大首領!”話未說完兩人已羞得面賽紅霞,低垂螓首。
“好,請,我已備好酒宴爲幾位接風洗塵!”郎大說着上前一把挽住無名的手臂,兩人對視一眼,挽手而進,竟似說不出的親熱。
宅院的規模相當大,卻沒有想象中的富麗堂皇,小橋流水,竹林松濤,一切的佈置就如他本人一樣,恬淡從容,優雅無方。一行人隨着郎大來到一處花亭,亭內桌上早已擺滿了各色珍餚佳味。兩名絕色輕衣少女侍立在花亭內側,見到郎氏兄弟,急忙躬身一福,嬌聲道:“見過大爺、二爺!”
“斟酒,今日貴客臨門,你們兩個一定要好生伺候!”
兩名少女吃吃掩嘴一笑,道:“大爺放心,定會讓貴客們滿意!”
六人分賓主落座,兩名少女給衆人斟滿酒後,似是無意的都悄然立在無名身後。
“你們四個也要過來吃酒麼?”郎大向身後筆直站立的四名青年道。
四名青年面面相覷,卻是不知怎麼回答。
“哈哈,既不吃酒,還矗在那裡作甚?快快離去,莫要擾了我的酒興!”
四名青年還是沒有說話,目光卻是滿含敵意的看着無名和柳佛心兩人。郎大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無名兩人,突然放聲大笑道:“哈哈,你們可是怕吳少俠和柳姑娘對我不利麼?真是榆木腦袋,他們兩位現在是本族貴客,豈會不利於我?你們說呢?”他最後一句話似是在問四名青年,又似在問無名和柳佛心。
柳佛心雖是料到他早已看穿了自己和寒月、寒雪三人的裝扮,卻未想到他會在衆人面前揭穿,面色不由一紅,神態間也有些頗不自然。
“不知大首領以爲在下可會對你不利麼?”無名看着他的雙目反問道。
郎大毫不避讓的與他的目光相對,足有半盞茶的工夫,忽的又是一陣大笑道:“很好,很好,你們還不退下!”他的口中雖在笑着,聲音也很大,面上卻是沒有一絲笑容,語氣也變得威棱有形,不容別人有半點質疑。四名青年深深的看了無名一眼,躬身退了下去。
“呵呵,人生最大憾事,莫過於面前守着金樽美酒,卻是看得喝不得!”無名笑眯眯的道。
“不錯,不錯,人生最大妙事,莫過於能和相知之人對坐飲酒!”郎大與無名的目中似是再也沒有了別人,對視良久,兩人竟同時放聲狂笑,笑聲穿雲裂石,直上半空,竹林松濤間棲息的一些鳥兒撲楞楞的飛起一片。笑聲盡時,兩人已將面前的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絲毫沒有在意桌上還坐着其餘四人。
“卻嫌有些太小!”無名直愣愣的說了這麼一句,旁人還未領會出他話中何意,郎大已大聲喊道:“來人,搬六壇酒來!”他話音方落,已有三名黑衣青年提來了六罈美酒。
“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和我一樣的酒鬼!”郎大眯着眼看着無名,似乎自坐下開始他的眼就一直未離開過,生似無名的臉上長着一朵人見人愛的嬌豔花朵一般。
“我若可稱酒鬼,那他豈不可稱酒尊?”無名邊說邊提過一罈酒,拍開泥封,話說完,他的嘴已就着封口,大口的喝了起來,實在是讓人懷疑他喝的是水不是酒。柳佛心在旁邊靜靜的看着,沒有半點阻攔之意,反而目中的那抹愛意濃於酒卻更勝於酒。
郎大也不示弱,同樣提着一罈,同樣的飲法。此時他身上那股瀟灑飄逸的書卷氣早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豪爽狂放的豪氣,配上他那一身文縐縐的衣衫,竟真的讓人有了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兩人牛飲般的各自將壇中酒飲完,用衣袖抹了抹嘴,甩手把罈子扔出,摔在地上“啪啪”兩聲,碎成碎片。如出一轍的動作,即使是事先安排好了也不可能如他們這般半分不差,看着對方都有些發愣,兩人又是同時一笑,只把旁邊的四人當成了看官。
“若說這世上還有比你我能喝之人,實是令人難以相信!”郎大目光依舊清明如昔的道。
“若說這世上還有比你我能喝之人,必然是他!”無名的眸子清光俱現,那一罈酒下肚,非但沒有一點醉意,反而越來越是清醒。
“吳名?無名?殺手無名?只不知這一次是奪得誰人的命?”郎大垂首自語,卻是驚的柳佛心三女渾身的冷汗。
“三位姑娘莫不是太熱了麼?要不要吩咐下面做一些冷飲上來,以驅熱Lang?”郎大這時卻又擡起了頭,嘴角掛着一絲微笑的道。這一刻,他身上的氣質竟有變回了先前文質彬彬的模樣。
“殺手也是人,不光有敵人也有朋友!”無名絲毫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份,只是在朋友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朋友?唉,這世上還有朋友二字麼?不知你們若是在此受苦,你那位朋友可會千里馳援?”淡淡的語氣,淡淡的笑容,但桌上的氣氛卻只在他如此輕淡的幾句話中變得有些詭異,抑或是帶上了一些殺氣?
“我想是不會的!不過,他若是知道我可以在此痛飲美酒,恐怕就是打斷了他的雙腿,他爬也要爬來。”無名的面上就那麼突兀的現出了一絲暖意,那是真正的朋友,即便只是在嘴上一提都可以讓人暖透身心的。
“果然是妙人兒,不知我可有幸識君否?”
“就怕他賴在這裡不走,那你的美酒可就要遭殃了!”
“哈哈,能結識如此妙人,區區幾罈美酒又何足掛齒?”
“大首領能如此待客,想必他也會歡喜的緊!”
“呵呵,你我實是粗人,只顧飲酒自樂卻唐突了佳人。三位姑娘想必已有些餓意,二弟,你怎可如此怠慢貴客?”郎大目光一轉,看了三女一眼,語氣頗有些責怪之意的對郎二道。
郎二一愣間,面上立時堆滿了笑容道:“你看,都是在下不好,竟怠慢了幾位姑娘,實是罪過,快請快請,千萬莫要客氣!”席間的氣氛一下子又變得融洽萬分,無名卻只覺背後一陣冷意,渾身一股虛弱的感覺襲上心頭。方纔與郎大的一陣對話,暗中較量,竟是比之與那絕頂高手激鬥三百回合還要讓他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