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上次見公叔繚。眼已經過去了六十餘日。
劉清楚的記的。他巡視河南的。臨行之前時和公叔繚相談。那時候的公叔繚。雖然很瘦。但精神似乎還不錯。至少坐起來。烹茶聊天。看上去已經好多了。可這一轉。再見公叔繚時。劉已經快認不出來了。不僅僅是瘦削乾枯。原本灰白的頭髮。也成了雪白。
“父親。”
劉秦在一旁照顧着。形容憔悴。
不僅是劉秦。呂和王姬都在這。見到劉進來。幾人連忙站起來。不過動作卻是小心翼翼。生怕帶風來。風邪症。最怕的就是見風。如果放在後世。公叔繚的病也算的什麼。但在這個時代。卻非常嚴重。劉雖知曉醫術。但終究不是科班出身。不,捉襟見肘。
公叔繚。睜開了睛。
“都下去吧。有邪。要和君侯說。”
公叔繚輕聲道了一句。劉點點頭。擺手。示意衆人都退下去。只留下呂蕭何兩人在一。
呂負責關照。而蕭何則要隨時準備記錄。
公叔繚說:“枕頭下有一封書信。君侯過目。”
呂連忙動手。枕頭下面找到一封信。遞給劉。
劉輕輕坐下。把信打開。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但旋一。心中生出疑惑。
“君侯。你欲掌江否?”劉猶豫了一下。,頭說:“已然走到這一步。自然希望能掌江山。”
“欲掌江山。君侯到目前爲止。所做的已經不錯了。但尚差了一着。那就是關中。”
“關中?”
“自古以來就有欲天下。必取關中的說法。八百里秦川。金城千里乃天府之國而關中百姓。自古純善剽悍。關中有五百萬老秦姓。乃君侯立足之根本。自武王伐。鳳鳴岐山以來。關中天下。失關中則失天下。所以君侯欲取江山。就必須拿下關中。”
公叔繚一口氣說完氣喘吁吁。
呂連忙爲他摩前胸。輕聲道:“生。您現在不能激動。慢慢說慢慢說。
阿已經回來了。有什麼吩咐。以後有大把的時間呢。可千萬別急於一時。慢慢來。別激動。”
劉看着公叔繚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紅暈。也嚇的不輕。
公叔繚閉上眼睛。靜了片刻之,。輕聲問道:“君侯您現在明白我的用意了嗎?”
劉把信教給了蕭。蕭何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欲取之。先與之。”
劉輕聲說:“先生讓我遞交這降書順表。是爲了拉近與關中百姓之間的關係。不知可對否?”
“若我推測沒錯趙高動了公子取了章`之,。用不了多久關中定難危急。到那時候。他們一定會設法求取援兵。而君侯佔居河南的。乃是趙高的首要選。君侯可以勤王姿態。進入關中。那時候。關中百姓定然歡迎。君侯就可順勢誅殺趙高。將其取而代之。
不過。老秦以律法治關中二百年。君侯還要慎重。如何平撫關中百姓的心思。
自古陰陽相生。剛柔相濟。君侯既然能悟出太極之妙。自然能明白。這治理天下的剛柔道。”公叔繚這是在提醒。嬴氏治理關中。自商君變法以來。過於剛猛。
可爲一時。不可爲一世。並不是這律法不對。而是要掌握鬆弛有度。剛柔並濟的道理行。
劉想起了歷史上。劉邦在關中的約法三章。
當然。劉邦奪取天之後。漢律法可不止那三章而已。從某種程度上。漢律依舊是繼承法家的某些點。又結合儒家和道家的思想。才逐漸完善起來。所謂的約法三章。不如說是劉邦玩弄的一個手段。可這也恰恰證明了公叔的話語。治國當需鬆緊有度。柔並濟。
“治大國。如鮮?”
公叔繚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雖然笑起來很難看。但也說明了。劉理解的沒有錯誤。
“先生好生修養。再操勞了。”
劉伏在公叔繚的耳邊。輕聲道:“涉間將軍的事情。我已安排妥當。如前所說。爲右領軍。鎮守幷州;鍾離昧將出任左領軍鷹郎將。經略山東。我自率中領軍。定會拿下中獻於先生。”
公叔繚。閉上了眼睛。
這意思是說:我累。需要休息了。
劉向蕭何呂使一個眼色。三人輕手輕腳的站起來。往屋外走。
快出門的時候。公叔繚突然又說:“君侯。時機已差不多了。當及早準備。復國以應天命”
劉一怔。旋即省悟過來。
他在門口一揖到的。輕輕的退出了房間。
復國。時機終於了嗎?
呂等人。留下來顧公叔繚。
劉讓王姬通報內宅。告訴夫人他已經回來了。
只是他現在。還無法過去參拜問安。因爲手頭的情。還有很多。劉和蕭何等人來到了書房裡。自落座。
蕭何道:“主公。三件喜事。當先報於君侯知。”
“先生請講。”
“其一。幷州春耕常。經過這幾個月的休整。人口已增加到了五萬人。
根據老曹的估計。只要沒有什麼大的天災。到年底時。幷州所收。可供應三十萬人的口糧。”“甚好。”
劉面情的點點頭。不置可。
“其二。吳辰已呈了鹽池的區的營建計劃。
由於當時君侯前往雁門與涉間將軍談判。所以未能及時通報。公叔先生和我斗膽決定。批准了吳辰營建鹽池城的條程。如今已開始動工營建。據吳辰昨日送過來的邸報。一切都正常。
營建鹽池吸引了當的近三萬人去動工。
預計在來年開春之後。我們就能自行供給食鹽。同時。吳辰還準備以鹽池爲依託加大營建力度。他呈報條程說。預計可在三年之內。爲鹽池的區增加五萬至八萬人口…一應計劃。都在這裡。”
蕭何說着。將一卷公文。擺放在劉面前。
劉還是說話沉思不語。
“這第三件時。依照新推行了戶籍法各的已逐漸開始梳理。
不過先前還有些阻力。但數日之。鍾離將軍借清洗雁門郡鄉紳豪族。九原各的的大戶都紛紛改變了態度。依照新法統計目前已梳理出七十八萬人口。其中尚未計算雲中郡和雁門郡人。如果加起來。三郡人口當在二十七萬至三十萬戶之間。約一百五十萬人口。”
“哦?”
劉擡起頭來。
詫異。
原以爲梳理出一百萬人口就是了不的了。沒想到。
他微微一笑。“依我看。這壓力往能成動力。北疆士紳豪族。卻忒少了些壓力應再重些纔是。”
說完。他把公文放在一旁。
“蕭先生。說完了事。應該說壞消息了。”
蕭何臉色微微一變。頗有些不好意思。
他猶豫了一下。取一封書信遞給了劉。
“君侯丘走了”
“哦?”
“驪丘接到君侯書信之後。當晚就找了我。
他說他不恨君侯蓋聶之事。與君並無干係但是君侯所說的俠義。他不甚明白。不理解。所以想要出去走走。看。設法弄明白君侯所說的俠之大者。真正的含義。不過臨走之時。他請求君侯放過蓋聶。我當時考之下。就寫一封書信。讓他自己去雁門郡。
可沒想到。
按照驪丘的腳程。現在應該雁門了吧。”
劉這心裡面。是感覺到一些失落。
丘還是走了。選擇他自己的俠義之路了。雖然早就有這個準備。可劉還是希望驪丘能留下來。畢竟。這驪丘人不錯。當初劉把他從烏氏堡裡帶出來的時候。卻沒想到。竟會有這麼一天。
“算了。走就走了。”
劉想了想。又說:“你立刻派人前往雁門郡。告訴鍾離。莫要阻攔蓋聶師徒。讓他們走吧。”
失去一臂的蓋聶。已不足爲慮。劉也不想去趕盡殺絕。也懶的再去計較。
他面前。有太多的事情等着處理。有的能處理。可有的。卻不知該如何處理。
送走了蕭何等人之,。劉一個人坐在書房裡。從一個竹筒裡。取出一卷公文。展開來鋪書案上。
公文是秦同密轉過。裡面詳細的記述了。關於劉巨進來的動向。
沒錯。正是劉巨。
其實早在兩個月前。劉還在廣武城的時候。就接到了一封秘傳書信。
信中報告:劉巨在某一天。遇到了一個人。
看行裝。不是本的人。和劉巨在一起說了很長時間的話。後來分手後。劉巨就變滿懷心。
據黑衣衛查訪。那個人在衍城裡。買了一所小宅子。做一蟹賣的營生。
根據戶籍所調查。人名叫張成。是城父人。
這原本只是一樁不意的事情。若放在別人身上。也算不的什麼。他鄉遇故知嘛。是一件好事。可事情放在劉巨身上。不一般了。黑衣衛也不知道劉巨的來歷。所以一開始沒在意。
但是後來。他們發現劉巨和張成見面頻繁。
這就引起了黑衣衛的關注。
再後來。劉的到了消息。命人轉交公叔繚來處理。當時公叔繚的身體還算不錯。所以很容易就發現了其中的一些問題。隨後讓黑衣衛。加強了對劉巨張成兩人的監視。記錄其言行。
二月十七日。巨與成相見。
二月二十一日。成登門。巨未現身。
二月二十五日。成託書信於巨。未幾。離。
三月一日。巨出西門。偶遇…
三月十七日。巨於杭金山溪相會。未幾。爭執。巨離。
劉閉上了眼睛。將公文放在一。
劉巨的底細。他再清楚不過。
這世上。知曉劉巨底細的人不多。王姬夫人徹程還有灌嬰。除此之外。若說還有知道劉巨底細的人。恐怕就是張良了吧。張良出於城父。張成是城父人。這其中的關係。自無需再去解釋。那麼張成出現在這裡。只說明一個問題。
張良。認出了劉巨
劉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件事情。
對劉巨。他的確是懷有戒心。但不可否認。他對劉巨也同樣懷有兄弟之情。當初他在樓倉。和項羽交鋒時。被暗箭所傷。巨二話不說。抄起傢伙就要爲他報仇。這已說明了一切。
但真正的考驗。現在纔到來。
劉巨會如何選擇呢?
劉。還真的捉摸透。如果換做別人。他可以猜出個端來;可是劉巨不一樣。他憨直歸憨直。可心思也不是沒有。有的時候。越是老實人。也就越是不容易猜測出他們的心思。
書房門。篤篤篤被人敲響。
劉擡頭道:“吧。”
呂。捧着一個食盤。放着一鼎湯。走了進來。
“阿。你晚飯時去給娘問安。娘知道你要做大事。所以不讓打攪你。給你準備了的。”
她把食盤放在劉面前。然後在一旁坐下。
劉快一天沒吃東。可是肚子一點也不餓。濃香四溢的肉湯。也提不起他的食慾。只是輕輕的“恩”一聲。心不在焉的拿起了餐具。呂看着劉的模樣。忍不住輕嘆一聲。
“你是這般。大哥也是這般。怎麼都好像有心事一樣。”劉一怔。扭頭看着呂問道:“大哥怎麼了?”
“平常挺能吃的。最近一段時。好像有什麼思。嫂嫂說。他現在經常是半夜裡起身。在院子里長籲短嘆。今天晚飯的時候。他和你一樣。也是心神不定的。娘問他。他也不說。”
他應該心神不定。恐怕此刻。劉巨也正在煩惱中吧。劉點了點頭。“兒。你這幾天多陪陪娘。先生那邊的事情。讓薄兒和戚女負責照顧着就好。
另外。你多留意一下嫂嫂那邊的情況。”呂先是一怔。的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
她是個聰明的女子。劉這話裡有話。她又如何能聽不出含義。不由睜大了眼睛。看着。
劉拍了拍她的香肩。“我們從沛縣走到今天這一步。都不容易。
越是這樣。我們就要越發的小心和警惕纔是。我沒有別的意思。大哥他。會做出正確選。”
“選擇?”
呂輕聲問道:“哥要選擇什?阿。你是不是在瞞着我事情?”
“這件後再說。”
劉這話音還沒落來。屋外長廊上。傳來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緊跟着。房門砰的的被人推開。劉巨那猶如老般的身形。出現在了房門口。把門堵嚴嚴實實。這許多日沒見。劉巨看上去。似乎消瘦了。很憔。精神也顯的一種萎靡之氣。
“。我有事情要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