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站在高坡之上,看着下面的農民軍給大水一下子衝散,數萬人的嚎叫聲傳入他的耳朵,李巖此時感覺有些悲涼。
爲了生命的弱小,也爲了自己的無情;不知爲何,自己竟然蛻變的這麼快,數萬人的生死,此時此刻,李巖竟然毫無所動。
他也沒想到張獻忠此時竟然如此配合,數萬人的軍隊幾乎全部都拉來了,被如此大水一舉給沖垮,這些人就算不會死傷多少,但是此時此刻,也已經鬥志全無,就算爬上岸,此時也只能乖乖的投降了。
這時,遠遠地,李巖已經用千里鏡看見了其他幾位將軍豎起的大旗,都在李巖吩咐的路口,到沒有聽見多少廝殺的聲音,只聽見不少哭喊聲、求饒聲。
張獻忠的先鋒官艾能奇此時也是其中一員,他是朝着後路直奔過去的,身前身後還有不少士兵和他做了一樣的選擇,不過,雖然他反應快,跑的早,但是畢竟是先鋒官,他所處的位置,卻是離着來路的哪條路口甚遠。
此時,他已經感覺到了地面的顫動,不少士兵此時已經在他前面領跑了,艾能奇剛剛衝到半坡,就感覺東面有一股冷氣襲來,他也是英勇,此時奮力一躍,猛地向前一撲,就感覺身後刷的一聲,他回身一看,大水從他身後沖刷過去。
暗自慶幸一聲,站了起來,之後他就有些欲哭無淚了。
自己雖然得救了,但是其他的兵丁此時已經被大水給捲走了,遠遠地,他甚至能看見坪山灣對面李巖那冷笑的可惡表情。
他看了看身邊和他一起逃過這一役的戰友,都是一副茫然無措的表情,艾能奇知道此時不是發愣的時候,趕緊對着其餘士兵說道:
“諸位兄弟,不要驚慌,在襄陽我們還有數萬大軍,還有孫將軍在率領,在江南我們還有李定國將軍在浴血奮戰,諸位不用沮喪,雖然有不少弟兄犧牲,但是我們只要回到谷城,就一定能東山再起,兄弟們,隨我北上把!”
雖然他這一番話,並沒有激起士兵們的士氣,但是也讓這些士兵找到了一個目標,就準備隨同他一起北上。
就在此時,只聽北面傳來了幾聲慘叫聲,艾能奇應聲望去,就看見一面“高”字大旗緩緩的逼來。
再一看,就發現後面出現的赫然就是前些時日騷擾攻城軍隊的那支軍隊,艾能奇此時臉色慘白,那支隊伍的戰鬥力他是知道的,他們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不用說,一定是那李巖安排的。
環顧了一下四周,艾能奇想看看此時此刻,他究竟有沒有其他的退路,身後的大水的水位線此時還沒有落下,而且水流還是湍急的很,跳下去之後,性命能不能保住也是兩說,畢竟他不會游泳。
此時,一陣“投降不殺”的聲音傳了過來,艾能奇的臉上不由得落下了兩行淚水。
他知道,他此時只剩下了一條路,那就是乖乖的投降,只有如此,才能保住性命,再圖其他。
留戀的看了一下身後,不知其餘的同僚,不知大王此時如何,不知是否會和他一樣屈膝保命。
兩行清淚留下,隨着周圍的士兵一起跪了下來,舉手投降,他不是沒想過反抗,不是沒想過一死了之,但是反抗的話,他此時手無寸兵,這只是送死的另一種方式罷了。
他還想保住命,想着自己的祖先,還想把自己的這個姓氏傳下去,不想斷了祖宗的香火,只能屈膝保命。
卻說楊莽那邊,此時卻是遇上了一些麻煩,他這邊遇到了張獻忠手下的兩員大將,一位是張獻忠的大將劉文秀,一位是大將馬元利,這兩人都不是弱者,也是發現事情不對,立刻就朝着離自己最近方向的路口直奔過去。
劉文秀是張獻忠手下的佼佼者,在武將之中,和孫可望、艾能奇是一個等級的,不過是由於投靠張獻忠的時間有些短,所以在張獻忠的手下之中,位置還不是那麼靠前,不過也在前十之列,馬元利也是如此。
他們選擇的這條路口卻是很多士兵的選擇,而且離着洪峰還最遠,所以這條路上的人最多,劉文秀大概看了一下,有着上千人,估算了一下,就大喊道:“諸位兄弟,莫驚慌,我是南將軍劉文秀,不知還有那位將軍在此。”
他的嗓門極大,一時之間竟壓制住了這千人的嘶喊聲。
此時卻是有着一位黑臉大漢站了出來,大聲喝道:“劉將軍,我是左軍馬元利,大夥都不要吵了,還有沒有其他將軍在?”
聽見竟然有兩位將軍在此,其餘的農民兵也就暫時不在吵鬧了,畢竟有兩位將軍在,還算是有了主心骨,雖然還是心有餘悸,但是也算是暫時安定了下來。
劉文秀擠開了擋路的農民兵,和馬元利回合。
看到馬元利,劉文秀沉痛的說道:“馬將軍,我們這回算是栽了,而且這個跟頭摔得不輕,我們要早作打算,不然等會水退了,恐怕那李巖就要反過來追殺我們了。”
馬元利也是一副驚駭的表情,心有餘悸的說道:“幸虧我離得遠,帶着這些新兵蛋/子在外圍,不然的話,恐怕此時也被那大水捲走了,生死兩難。”
看着劉文秀,他的目光閃動了一下,試探着說道:“劉將軍,如今這個地步,我們也不能在這裡久待,那李巖手裡人應該不多,他過會還要打掃戰場,能追我們的人應該不多,我們要不要搞他一下。”
劉文秀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道:“此人既然設下這種計謀,計劃如此縝密,不可能會讓我們算計了的,而且估計他可能已經讓宜昌留守的軍隊北上了,人他應該不會缺的,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馬元利聽了他的話,思考了一下,贊同的說道:“好,劉將軍思慮也是縝密,說得有理,我們還是趕緊走,不過我們去哪裡?”
他雖然是一個大將,可是卻是以武力出衆,此時此刻,他有些猶豫了。
劉文秀此時擡頭,堅定地說道:“去谷城,不能回保康,我估計那李巖肯定在那裡有後手,那裡我們不能去。”
接着,他嘆息一聲說道:“也不知王爺如今怎樣了?”
他心裡卻知道,張獻忠此時恐怕是凶多吉少,畢竟張獻忠剛纔可是在中軍,那麼多人圍着,他就算跑,可是也跑不快,此時恐怕已經被洪峰沖走了也說不定。
看了一下四周,他又扭頭欣喜的對馬元利說道:“幸虧那李巖兵不多,不然他要是在這裡弄上一路伏兵,我們豈不是要被他給抓了俘虜。”
馬元利點頭,贊同的說道:“正是如此,剛纔我稍微看了一下,這裡總共也沒有幾條路口,那李巖如果兵多的話,在這裡埋上一路,恐怕我們弄不好還要弄個全軍……”
他正說着的話,突然之間戛然而止,然後像是看到什麼似得,雙目瞪得渾圓,像是看見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看他突然一副見了鬼似得表情,劉文秀此時也感覺不對,艱難的扭過頭去,看向了西面,他此時也是一副見了鬼似得表情。
末了,他卻是怒喝一聲,迅速的向前奔去,口中喝道:“敵人來襲,大夥不要驚慌,所有軍官迅速整軍,備戰!”
馬元利此時也是反應了過來,跟着迅速的上前奔去,口中喝道:“大夥儘快整軍,我和劉將軍在此,大夥不用驚慌。”
他們卻是看見了一杆“楊”字大旗,徐徐的接近,知道他們這是不幸的說中了,李巖在這裡竟然有伏兵,還是至少千人的伏兵。
只有千戶之上的纔有資格升起將旗,證明這裡埋伏的至少是一個千戶。
劉文秀到了隊伍的前面,此時微微吃驚,對面的竟然是一個身披全甲的中年男子,此人身形高大,孔武有力,此時手中拿着一杆丈二長槍,帶着一支井然有序的軍隊在這裡冷冷的看着自己這邊。
此人一看就知道不弱,劉文秀臉色此時有些慘白,他看到對面的軍隊竟然幾乎都是身披甲襖,刀槍都是閃閃明亮,一看就知道不是一支臨時拼湊的軍隊,而是一支強軍。
此時馬元利也趕了上來,被這情況驚住了,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再看向對面。不是幻覺,真的是一支精銳的軍隊在此埋伏。
此時,對面有着一名士兵站了出來,手中不知拿的是什麼,放在了臉前,接着,朝着這邊大聲的呼喊道:
“對面的人聽着,我們是宜昌衛,這裡領軍的宜昌衛千戶楊莽將軍,楊將軍是楊家傳人,曾經更是獨身打死過一隻老虎,如今消滅你們更是遊刃有餘,不過,楊將軍有好生之德,如今願意放你們一條生路,只要你們乖乖投降,楊將軍可以保證,對你們既往不咎。”
看了一下聽到這話有些騷動的對面,這人繼續喊道:“各位,請看看你們身後,是磅礴的大水,在這裡我告訴你們,不只是這裡,我們指揮使李大人此次共用了八路大軍在四周埋伏,你們就算能闖過我們這一路,難道還能闖過其他軍隊的堵截不成。”
放出了這麼一個炸彈般的消息之後,這名小兵繼續喊道:“對面的人聽着,你們此時已經幾乎都是手無寸鐵,而我們宜昌衛此時卻是兵甲鋒利,你們放抗的話,還是難免一死,各位,你們逃過了大水,不就是不想死嗎?此時此刻,你們就不要執迷不悟了,此時你們死了真的是白死。”
“各位,你們想想自己的父母,想想自己的一生,想想自己的祖宗,你們還沒有留下血脈,難道你們就讓家族的香火從你們手中斷絕嗎?”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此人也像是累了,趕緊喘了一口粗氣,卻繼續喊道:“各位不用擔心,我們楊將軍已經擔保了各位的性命,我們楊將軍用自己的名聲擔保你們的性命,諸位就不要執迷不悟了,都儘快作出決定,投降不殺。”
說完,他就退到了後面,接着,這邊就開始響起了“投降不殺”“投降不殺”的呼喊聲。
劉文秀向着身後看了一看,臉色更是蒼白,他知道此時已經一切罷休,在也掀不起風浪了,留給他的只有一條路,死或者生。
馬元利卻是怒吼一聲,舉起手中的大刀,喝道:“不跟他們廢話,大夥和他們拼了。”
接着,他就要衝上去,轉身一看,他愣住了,不少士兵此時已經跪地求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