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信的這事,對李巖的觸動也很大,把他對本朝的官員和士人的形象一下子給扭轉了過來,李巖對於本朝官員的印象,基本上都是來自於,他前世所學的歷史,他算是徹底明白了這個時代的治國之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對於這事,李巖還是頗爲感嘆的想到,雖然說按照儒家的制度治國,雖然會有種種不利之處,可是儒家也培養出不少信義之人,仁、厚、禮、義、智、信這六德也都是深藏在這些士子的骨髓裡,這個時代在背地裡你可以不講這些,但是大庭廣衆之下,任何官員也不會也不敢違反這些。
不但但是儒家如此,這時代商人、農民也都是要講個誠信的,一旦有個好名聲,做什麼事也都事半功倍了,這個時代的人也不會去懼怕扶個老人的,官員也都要講個臉面的,雖然制度還有衆多不足,不過李巖相信憑藉自己先進數百年的目光,在這個制度上肯定能改革成功的,不會讓華夏在落入前世那樣的悲慘境地。
在後世那個朝廷的歷史上,朝廷的經濟以及治國政策卻是建立在“土改”的基礎上;簡單來說,那個朝廷,就是全面沒收土地後再進行分配,這樣舊有的土地所有制徹底覆滅之後,舊有的社會制度也隨之覆滅,但是後世那個朝廷雖然初期做的還算成功,不過因爲改造的太過徹底,在改造中,相應的思想建設被也隨之被改的亂七八糟。
隨後,又犧牲了整整一代人,讓朝廷的經濟、軍事得到了絕大的提高,不過社會制度卻短短時間就又回落到前清時期,貪官污吏橫行的地步。
李巖前世成長在二十世紀末期,作爲孤兒,他開始對政治有足夠興趣的時期,正是後世那個朝廷高速工業化的世紀之交,正是懵懂的少年時期,期望着用自己的一雙手臂,闖出一片天。
在那些年當中,李巖也認識了很多人,這些人對於土改的態度卻都是驚人的一致,包括李巖在內,大家都認爲這是必須的,而且是正義的;大家的分歧僅僅是土改的配套政策是否合理,生產力發展的效率是否夠,土改後的思想改造是否徹底。至於舊地主階級的覆滅,衆人卻是一丁點同情都沒有。
這個共識並不稀奇,稀奇的是,這些人卻大多祖上都出身地主。“如果還有地主的話,光靠這些地咱們得多富?”他們在一起談天論地的時候,偶爾還會這麼開開玩笑;但是談及國家層面的時候,這些地主的子孫們對於土改完全表示支持。
因爲這些朋友中,不少都算是成功家庭出來之人,都是工業化時代打造出來的新地主階層,大家的維模式完全是工業化的思路;不過李巖在那時跟着他們談笑風生,以爲自己以後也能成爲一個新地主階層之人,卻沒想到夢醒的那麼快。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從工業時代的角度來看,這個時代地主靠地租的生產方式太低後。地主們作爲此時的社會中堅階層,佔有了大部分生產資料和糧食;可是他們並沒有把這些生產資料與糧食用來搞工業建設;基本上都是深藏着,做個守財奴。
但是這個原因卻是因爲,每個地主能夠拿出來的資源太少,少到根本不足以去建設基礎的工業體系;更別提他們根本沒有什麼工業化的組織和思維模式;歷史的侷限性也註定了這些土包子地主們,是根本不可能自發的去建設這個時代的工業體系。
這個時代,想要建立一個完備的工業基礎體系,還是需要強有力的朝廷來發起建設的;不過,如今朝廷內憂外患,就算知道只有這一個機會,但是也不知道會不會去把握,因爲此時朝廷的命脈是把握在既得利益階層的。
想到這裡,李巖清楚的知道,在這個時代,想改變那屈辱的歷史,想保衛自己的民族與人民,他就必須開始工業化;既然舊有的土地制度以及衍生出來的地主階層註定無法實現這個歷史使命;在李巖的眼中,舊有的土地制度就是一種實實在在的罪惡;從民族發展的角度來看,地主們有意或者無意的犯下了滔天大罪;地主們賴以爲生的社會制度,就是一種必須徹底消滅的腐朽制度。
工業的生產力水平遠高於農業,完善的工業體制也能提供更多的機會,提供更高的生活水平,提供更美好的生活方式;最起碼,完整的工業體制之下,只要你肯努力,就不會再有餓死之人。
不過這一切還是要有相應的制度來支撐,這都是有深刻教訓的,李巖也知道一切不能盲目來辦,現在也不是全部推翻整改的時候;在前世的歷史中有記載,再過幾年,那李闖就率先提出了“均田免糧”的口號,不過相應的制度卻沒有跟上,可是就是如此,也積攢了相當大的力量,雖然以推枯拉朽之勢,短短時間,就席捲了大半個中原;不過只靠“殺富濟貧”的政策,很快就失敗了,短短時間,諾大聲勢的起義軍就迅速崩壞。
不過想想,要是不如此行事,李巖在幾年之後,和李闖相爭的話,他恐怕也很難獲得民衆的支持,到時,他也要有相應的政策相隨;不過這還要循序漸進,等自己獲得更大的名望之後,他纔可以在宜昌這片地慢慢實施自己的政策了。
土地改革是工業化進程的基石;所以無論土改是如何艱難,如何危險,但是土地改革本身是絕對正確,絕對正義,而且絕對必須的。
李巖也深深知道,自己的命令將決定敵我雙方的未來。他必須負起責任來,不僅僅是向自己的同胞負起責任,甚至還要向未來的這些“敵人”們負起責任。
李巖要指出的道路,現在就會決定整個宜昌府的未來,如果李巖成功的實現了自己的理想,那麼李巖今天的就將決定整個民族的未來,甚至決定世界的未來。
對於跟隨自己的這些人,李巖對他們有責任,身爲領導者,李巖要帶領他們通過重重艱難險阻;而對於敵人,對於李巖所努力行進的道路上的那些被拋棄,被犧牲的人,如果李巖不能夠證明自己的道路是成功的,自己的道路能夠達成華夏復興的歷史使命。
那麼這些被拋棄、被犧牲掉的人,他們的犧牲就變得毫無意義;如果李巖的決定是正確的,他也就必然要對這些人承擔起責任來。
但是責任是如此的沉重啊,現在李巖只是個小小知府,完全是靠了賊寇,才獲得現在的地位、權利;爲了活下去,士紳們纔跟隨了他,爲了活下去,大家纔來打仗。
他們爲了活下去跟隨了自己,李巖也不能辜負他們,還要讓他們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如此才能對得起他們的信任,對得起自己領導人的身份。
李巖想了這些,回過神來,吩咐道:“今天張大人的事讓我觸動很大,雖然如今朝廷內憂外患,不過還是有張大人這樣的仁人志士,克己奉公,身體力行的來爲朝廷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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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下聚精會神聽着的衆人,李巖繼續說道:“我也不能讓大家爲了朝廷,而使自己的生活都過不好;這樣吧,府中由張大人牽頭,辦理一個養老院,讓府裡所有六十歲以上沒有兒女,或者兒女沒有能力贍養的老人都有地方居住,安過晚年;辦理一個福利院,使那些暫時因爲各種情況而一時艱難之人,能暫時有個地方容身;辦理一個醫院,讓那些暫時沒有能力治療疾病的人,不至於因病橫死。”
看了一下有些被驚着的衆人,李巖又說道:“還有軍中,凡有在軍期間,傷殘之人,皆可有府城統一安排,可以在軍中做教導訓練新兵,也可以學技術,做個工匠,也可以分田做個民夫。”
停頓了一下,讓衆人消化了這個訊息,李巖接着又說道:“當然這些事不是一時半會,就全能做好的,還要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這也要靠各位的努力。
圍在陳李巖身邊的人中間,只有極少數人能夠隱約的理解李巖在這番話當中闡述的理念,但是他們卻也都知道李巖已經定下了此時這個漸成雛形的集團的基調,以民爲主。
說到這裡,李巖筆直的擡起左臂,左手食指直指上方的天空,感慨的說道:“這個天,已經變啦!”
正在此時,一陣疾風從遠處江面上吹來,現在已經立秋,而且氣溫也都並不高,大家的衣服都很薄,被這陣風一吹,每個人都是一震;也不知道是感覺到了別的什麼,還是感到了一絲涼意,還是對“天已經變啦!”這句話感到昂揚。
就在衆人感慨的時候,遠處有人騎馬奔來,“駕”“駕”的聲音也傳了過來;李巖扭頭看去,看穿的衣服是錦衣衛的打扮,聽見聲音,衆人也都隨後轉頭看去。
那人騎馬奔到,還差不遠就立刻下馬,跑到李巖跟前,跪稟到:“大人,有京城急報。”說着,把身上揹着的包袱解開遞上。
李巖一聽,纔剛剛說道“天已經變了”;這就立馬有消息傳到?驚異的接過,打開一看,上面寫着:
出仕專爲身謀,居官有同貿易。催錢糧先比火耗,完正額又欲羨餘。甚至已經蠲免,亦悖旨私徵;才議繕修,便乘機自潤。或召買不給價值,或驛路詭名轎擡。或差派則賣富殊貧,或理讞則以直爲枉。阿堵違心,則敲樸任意;囊橐既富,則奸慝可容。撫按之薦劾失真,要津之譭譽倒置。又如勳戚不知厭足,縱貪橫於京畿。鄉宦滅棄防維,肆侵凌於閭里。納無賴爲爪牙,受奸民之投獻。不肖官吏畏勢而曲承,積惡衙蠹生端而勾引。嗟此小民,誰能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