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畫靈的話說得清楚,字字清悅,很多人都聽得清楚,不由得臉色微微一變,立時歡笑之聲減退了許多。
寧王妃臉上的笑意也微微減了減,擡手掠了掠耳邊的發,語氣涼涼的說道:“陳小姐說笑了,我寧王府與將軍府一直有婚約,訂下的也是洛家的嫡女,何時與庶出之女有什麼干係?”
陳畫靈臉上惶恐,心中卻是暗笑,她自然知道這話說出來會讓寧王妃不高興,但是這也不算什麼,她對洛霓裳不滿很久了,自從那次出醜落水,她就對洛霓裳懷恨在心,兩個人之間的事又不能對外人言,只好把一腔的忿恨以這種方式宣泄了出來。
她今天來就是想給洛霓裳找噁心的。
陳畫靈還想再說,她的母親走過來,輕輕拉住她的袖子說道:“寧王妃,小女年紀尚小,聽到一些謠言就信以爲真,還請王妃不要見怪。”
寧王妃心中惱怒,臉上卻依舊微笑,“相國夫人說得哪裡話來?小孩子家說的話,本王妃豈會當真?”
她剛剛說完,身邊的尚夫人抿了抿嘴脣,走上前來,低聲在她的耳邊說了幾句。
寧王妃臉上的笑意再也維持不住,她霍然回首,眼睛盯住尚夫人,聲音微抖說道:“當真?”
“當真。”尚夫人點了點頭,“不敢欺瞞王妃。”
寧王妃臉上的神色變了幾變,額角也微微滲出幾絲冷汗來,她的心狂跳着,一時間根本無法消化尚夫人所說的消息。
“王妃,您沒事吧?”尚夫人急忙問道。
“沒事,本王妃能有什麼事?”寧王妃的語速飛快,目光像刀子似的割來。
尚夫人急忙垂下頭去,不敢再問,她心中卻是明白得很,怎麼可能沒事?永安公主是什麼身份?洛霓裳的身分再尊貴,能夠尊貴得過永安公主去嗎?
若是從來沒有過機會也便罷了,可……偏偏這寧王世子與永安公主有過婚約,寧王妃自己還曾自作聰明,明明看出那次寧王壽宴之時的事情有假,還順水推舟要當衆毀婚,此事鬧得滿城風雨。
可如今……人家卻是以這種身份歸來,本來以爲自己的兒子娶到了什麼出衆的人物,哪裡知道竟然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這口氣,換誰誰能夠咽得下?
寧王妃看着那些方纔還歡笑祝賀的人都調開了目光,她就知道恐怕這些人在將軍府的時候已經知道了永安公主的真實身份!
她頓時覺得自己像是跳梁的小丑一般,又羞又惱,氣得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偏偏此時有宮中的人來,她只能按下心中的一切情緒,速速去了前院與寧王起接旨,她看着寧王那一臉喜氣的模樣,又看了看執着酒壺微帶了愁容的寶貝兒子,心中頓時一涼。
在衆人的各種心思中,熱鬧了一天的寧王府終於慢慢的安靜下來,賓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寧王妃的心中卻是越來越慌。
寧王送走最後一撥客人,轉身要回廳,看到站在廊下的寧王妃,不禁皺眉道:“你怎麼了?是不是今天太累了?臉色這麼差?”
“王爺……”寧王妃欲言又止,她心中的懊惱讓她都快炸了,她實在是需要找個人好好說一說。
他拉住寧王的手臂,低聲說道:“王爺,妾身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什麼事?”寧王看着這副緊張的模樣,心也不由得跟着提了起來。
“王爺,”寧王妃俯在他的耳邊說:“您可知道,那個永安公主,是什麼人?”
“什麼人?”寧王一愣,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在此時提起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來做什麼,“她不就是長慶的長公主,永輝帝的胞妹嗎?”
“哎呀,”寧王妃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樣,又說道:“不僅如此,她……她原來就是洛擎天的那個庶女,洛九卿啊。”
“胡說八道!”寧王立即喝道:“這怎麼可能?”
“這是真的,”寧王妃嘆了一口氣,“尚夫人她們去將軍府賀喜的時候,永安公主就在將軍府中主持事務呢,她自己親口說的,那還能有假?”
“這……”寧王也是震驚無比,他的目光向着四周一瞄,看了看沒有軒轅佑澤的影子,這才又說道:“算了,今天的日子也不適合說這些,先過了今天再說吧。”
“可是,王爺……”寧王妃嘔着一口氣,不甘心的說道:“那洛霓裳怎麼能跟永安公主相比?皇上壽宴那天你我都見過的,那等出挑的人才,又是那樣尊貴的身份……”
“那你想如何?”寧王把眼睛一瞪,眼珠子差一點掉出來,“現在是什麼時候?你的兒子娶妻!你說這些是想幹什麼?再不甘又如何?當初還不是你……”
“我……”寧王妃恨不能抽自己兩個嘴巴子,又恨又惱的說道:“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副樣子,只希望咱們的兒子不要太難過纔好。”
“父親,母親,”突然,廊下不遠處的樹影中響起一道聲音,軒轅佑澤慢慢走了出來。
看着他一臉的失魂落魄,寧王妃心疼得要命,她急忙上前去,拉住軒轅佑澤的手說道:“兒啊,你可要想開一些,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可要打起來精神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
她頓了頓,抹了抹眼角的淚,又繼續說道:“那個永安公主……不,是洛九卿,咱們和她沒有緣份,她縱然現在再尊貴,也和我們寧王府沒有關係了,兒子,你也不太難過,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絮絮叨叨的說着,沒有注意到軒轅佑澤的臉色陡然一變。
他反手握住寧王妃的手腕,“母親,您方纔說什麼?永安公主是誰?”
“是……就是……那個洛九卿啊,原來只當她是洛擎天的庶女,誰知道竟然是長慶的永安公主!”寧王妃說罷,才恍然想到了什麼,“你……不知道?”
她的話音未落,只見軒轅佑澤已經向一道殘風一般,直奔後院的新房。
洛霓裳此時正在房中的牀榻上,她說不清自己的心中到底是喜還是悲,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卻偏偏知道了永安公主的真實身份,這個消息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如同噩耗一般,大大的衝擊了她的喜悅。
而此時的院中高高樹梢上,有兩個人坐在那裡,悠哉的賞着夜色,吃着從廚房裡順來的喜餅點心。
其中一個人嘀咕道:“這喜餅太甜了,不符合本王的口味。”
“那你嚐嚐這個,我覺得還不錯,”另一個人說道。
“咦?還是你的這個味道好,果然有眼光。”
“那是自然。”
兩個人嘀嘀咕咕的討論着喜餅點心的味道,濃密的枝葉遮住他們的身形,他們坐於樹端,卻能夠清晰的看到下面的人來人往。
“看,人來了。”其中一人擡了擡下巴,另一人擡眼望去,果然看到軒轅佑澤快步而來,院子裡燈光晃動,照得他的一張臉有些扭曲。
坐在樹端上的人正是洛九卿和軒轅耀辰,兩個人嫌白天太過熱鬧喧譁,晚上便約了一起來寧王府觀景兒。
“瞧,”洛九卿淡淡一笑,“這位寧王世子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呢,是不是喝多了?”
“哼,”軒轅耀辰冷哼了一聲,手中的點心立時碎爲渣渣,“傢伙只怕是喝得不夠多吧?估計是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他說着,悄悄瞄了洛九卿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說:瞧見了吧,他後悔與你退婚呢。
洛九卿漫不經心的咬了一口喜餅,“你怎麼知道?你剖開他的肚子看過了?”
“……”軒轅耀辰忍不住張張嘴,又慢慢的合上,這麼血腥的話--她怎麼想也不想就說了?
“走,跟過去瞧瞧。”洛九卿腳尖輕點,在夜色中一閃,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快速到了新房的後房坡上。
屋子裡洛霓裳依舊坐在牀榻上,蒙着蓋頭什麼也看不見,她聽到一聲門響,緊接就是丫環婆子們請安的聲音,心不由得緊張成了一團,帶着幾分喜悅和羞澀,垂着頭從蓋頭的縫隙中看到穿着黑色錦雲靴的軒轅佑澤向她走來。
“世子爺,恭喜啦,”喜婆上前一步,滿臉的笑紋如一朵怒放的菊花一般,她帶着那些小丫環福了福身,轉手從托盤中拿起繫着紅花的稱杆,嘴裡一邊唸叨着,一邊遞給軒轅佑澤。
“出去。”軒轅佑澤接也不接,冷冰冰的說道。
衆人皆是一愣,那喜婆一呆,手中的稱杆不知道該怎麼辦,臉上的笑容僵住。
“出去。”軒轅佑澤轉過頭,目光冷得像從寒潭中撈起來的刀,“沒聽到?”
“……是。”喜婆急忙把手中的稱杆又放下,低着頭帶着那些丫環快步退了出去。
蒙着蓋頭的洛霓裳也覺出不對來,她心聽喜悅退去,一絲不安如細絲一般柔韌的纏在了她的心尖兒。
她正不安着,眼前忽然一亮,她有些驚慌的擡起頭,只見軒轅佑澤一臉的沉冷之色,正站在她面前瞧着她,目光沉沉如水,手中握着那塊蓋頭,揉了幾揉狠狠的扔到了地上。
洛霓裳心頭一沉,手指不禁握緊了裙襬,有些緊張的看着他。
軒轅佑澤伸出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微眯了眼睛,冷笑着說道:“真是一張漂亮的臉,只可惜……”
他的手指用了不小的力度,發洛霓裳只覺得自己下巴上的骨頭都快要碎了,她微微抽着氣,卻不敢叫痛。
軒轅佑澤看着她眼中慢慢蓄起的淚水,眼神中閃過幾分厭惡,手指猛然一鬆,冷聲說道:“休要用你這副可憐的樣子來騙爺!爺就是被你這你個外表柔弱內心狠毒的女人給騙慘了!”
洛霓裳聽着他冰冷的話,看着他幾近猙獰的面容,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