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耀辰自己也是皇子,他自然知道戶部錢糧意味着什麼,之前也曾想過把戶問握在手中,可是戶部尚書是太子軒轅兆郢的人,他羽翼未滿之前也不好亂動,以免引起太子的過分注目,只是把那個戶部侍郎的位子安插上了自己的人。
近斯接到的消息中說,原來的戶部侍郎人馮衛青已經是代理尚書生,等到賑災的事情過去,就會成爲尚書。
他心中暗笑,馮衛青隱忍多年,也願不負自己的期望,說起來還要感謝察哈圖的京城之行,若不是這麼一場雪災,馮衛青也不會這樣順利的上位。
他看着下面的錢莊,“裡面的人都摸清楚了嗎?管事的幾個人?有什麼喜好軟肋?”
赫明風一聽他開口全是要害,就知道這種事兒他做得輕車熟路,想着自己之前一味只想自保,便不由得有些慚愧,若是能夠爭取一些,今天的局面或許不會如此艱難。
只是,過去的終究是已經過去,再想也是無用。
他點了點頭,“已經摸清楚了,錢莊的東家一個,掌櫃的一個,管帳的一個,這三個人是直接的領導者,其它的人也就是一些散兵遊勇,接觸不到中心。”
“三個人?”洛九卿挑眉微笑,“已經夠多了,隨便撬一塊吧。”
赫明風思索了一下,“管帳先生吧,他膽子有些小,有點貪財,而且……好色。”
洛九卿聽到這兩點就笑了,貪財,還好色,這種人怎麼會坐到這麼關鍵的位子呢?察哈圖這是太善解人意了啊,擔心自己處理起來太麻煩嗎?
“這傢伙有點來頭吧?”軒轅耀辰也是一臉的笑意,“否則怎麼會?”
赫明風微笑着點頭,“不錯,他是察哈圖的一個孃舅,也就是如夫人的一個堂弟,長相不錯,留着八字小胡,皮膚白淨,在南疆人中來說算是少有的了,所以……也很討女人的喜歡。他還寫得一手好字,有點墨水,所以……”
“原來如此,”洛九卿瞭然,有這麼一號人物,不用着實在是可惜,想來也是有幾分滑頭的,在如夫人和察哈圖的面前他也是極力只賣好,不露出缺點的。
何況,洛九卿想着,恐怕在如夫人和察哈圖看來,或許這點缺點也不算什麼,南疆人粗獷,好個色對於他們來說或許是男人應該的事,卻不知身爲上位者,在任命之時這些都是必須考慮進去的因素,這一點,軒轅耀辰和洛九卿都非常明白。
“那就他吧。”洛九卿一語定乾坤。
次日,錢莊裡的來了一位客人,這位客人穿着打扮富貴逼人,樣貌更是沒得挑,看上去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最美豔最有風情的時候。
沒錯,客人是個女子,一個特別漂亮的女子。
那女子一進錢莊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睛,她卻沒有半點斜視,昂首挺胸走到櫃檯前,“你們這裡誰說了算?”
“喲,這位……夫人,”小夥計急忙笑臉相迎,“請問您有什麼事?”
“找說了算的人來和本夫人說話。”女子沒有半分客氣,更沒有把一個小夥計放在眼中。
小夥計不敢多說什麼,只好乾笑了兩聲,“您請稍坐,小的去請掌櫃的來。”
掌櫃的很快來了,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面色古銅,一雙深褐色的眼睛帶着幾分精明,他看到那個女子上前幾步道:“夫人,不知夫人有什麼事嗎?”
女子看了他一眼,“本夫人今天來是想開個戶頭存一筆錢,不知道你這裡怎麼算利息呢?”
“這個好說,”掌櫃的不緊不慢的說道:“要看夫人能存下多少了,我們這裡都是有等級的,數額越大,等級越高,利息自然也就越多,否則的話……”
掌櫃的淡淡一笑,一副十足的商人表情,目光在錢莊裡那些尋常百姓身上一掠,壓低了聲音說道:“和那些人一樣,也就沒有什麼優勢可言了。”
女子沒有說話,只是淡淡一笑,笑意中有幾分篤定和自信,她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布包來,放到桌子上,輕輕往前一推,“掌櫃的,你倒是瞧瞧,這個數目如何?”
掌櫃的點了點頭,伸手拿過,不慌不忙的打開布包,他並沒有多激動,在錢莊做得久了,什麼人也都見過,那些虛張聲勢、自以爲是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這些年南疆人多有去中原兩邊跑着做生意的,手上有了點餘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早料想到裡面是銀票,除去布包,銀票的厚度讓他一愣,目光一掠,再掠,最後變成仔細的看,眼睛也睜得越來越大,那上面的數字他粗粗一加就驚得目瞪口呆。
“這……”他的聲音都有些發抖,“夫人,這些……”
女子看着他驚愕的神情,臉皮都發紅了,心中暗自好笑,“這些是我手上的銀票,還有一些現銀沒有帶來,若是掌櫃的同意做我這個生意,我明日就去把銀票上的錢兌換成現銀,拉到你這裡來,之前這家錢莊東家品行不端,若不是無意中被我知道,我也不會換地方,今天來呢就是向掌櫃的交個底。”
掌櫃的急忙站了起來,也沒有方纔那般的姿態,換成謙遜的神情,“多謝夫人信得過,在下別的不敢說,只要夫人把銀子存在我們這裡,利息是這家的一倍,而且保證安全,如何?”
女子把銀票收好,布包一下下折起,“掌櫃的,用不用和你們東家商量一下呢?”
“不,不用了。”掌櫃的生怕走了這麼一個大客戶,“這點事在下還做得了主。”
“好吧,”女子點了點頭,“不過,我還有一個要求,不知掌櫃的能否答應?”
“您說。”掌櫃的說道。
“我想見一見我們的帳房先生,”女子看到掌櫃的疑惑,微笑着解釋道:“掌櫃的不要見怪,我的夫君……最開始的時候就是做帳房先生的,後來開始做生意,生前一直對我說,做帳的人一定要一身正氣,我不知道他說得對不對,但是,我信他的,這些錢財是他留給我的遺產,我必須要謹慎小心。”
掌櫃的敏銳的抓住了她話中的幾個關鍵詞,心中暗自思忖,原來還是個寡婦啊……
不過,人家提出了要求,他也不能拒絕,雖然他並不覺得這個和帳房先生有什麼關係,他點頭說道:“好,請夫人稍後,我即刻派人去請。”
他說罷,轉頭對一旁的小夥計說道:“去,請帳房先生來一趟。”
“是。”
“掌櫃的,還未請教大名。”女子淺笑道。
掌櫃的拱了拱手,“不敢,在下那日鬆,夫人……”
女子道:“想必掌櫃的也看出來了,我是中原人,拙夫生前做的是藥材生意,近幾年積攢了一些銀錢,卻不成想……我隨夫家姓,沈氏。”
“原來是沈夫人,”那日鬆正說着,偏門處門簾一挑,一個穿着月白色錦袍的人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打了一個哈欠,漫不經心的說道:“找我什麼事啊?”
那日鬆一見他這副樣子,立即站了起來,下意識的擋在沈氏的前面,清了清嗓子提醒那人注意,那人看到他的眼色,正了正衣領,語氣仍舊有些不太愉悅,“到底什麼事?”
那日鬆說道:“這位是沈夫人,來我們這裡存錢,是我們的大客戶,說想見一見帳房先生。”
那人心中納悶,大客戶就大客戶,見自己幹什麼?他的目光一轉,看到那日鬆身後的沈氏,立即挺直了身子,擺正了臉色,嘴脣一翹,露出笑意來。
面前的女子烏髮如雲,發間的首飾是成套的玉質梳子,大小不一,錯落有致,除了腦後的那一枝赤金八寶鏍絲的髮釵,再沒有一件金銀,可饒是如此,不但沒有顯出窮氣,反而透出貴氣和雅緻,比起那些恨不得滿頭都插上金子的女人不知道強了多少。
她的額頭飽滿如月,烏眉輕掃,兩眉間有一朵淡淡的白色花朵,細細描繪而成,一硃紅點正在眉心,也是花芯,當真是極美,那雙眼睛也生得好看,不是多大,而是細長,眼角微揚,帶着幾分風情嫵媚,鼻樑高挺,嘴脣紅潤微啓。
他在心中暗自驚歎,看這女子晶瑩如玉的肌膚,白細無瑕,簡直比那些粗糙的南疆女子美上數倍,她們就是黑炭煤球一般。
那日鬆咳了兩聲,對他這副呆樣真是不滿,那人回過了神,立即上前說道:“沈夫人,真是幸會,幸會。在下阿爾其,是這裡的帳房先生,不知有什麼可以爲您效勞的?”
沈氏起了身,施了個禮道:“先生有禮。我也沒有什麼事,只是拙夫生前對帳房先生特別尊敬,我前來錢莊存錢,想特意認識一下先生。”
一聽她說“生前”兩個字,阿爾其的目光頓時亮了,喲,還是個寡婦,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美人啊。
他急忙一拍胸脯說道:“夫人放心,我在這裡做了多年,一向兢兢業業,從未出過差錯,夫人的錢大可以放在這裡,我們一定會給夫人最高的優惠,一定讓夫人滿意。”
那日鬆一聽他這話還像那麼回事,知道這小子有幾分口才,特別是對着女人的時候尤其擅長,索性由着他發揮去,便找了個藉口告辭了。
阿爾其更是高興,巴不得他快走,坐在沈氏的對面大談特談,滔滔不絕。
沈氏也不打斷,只是微微側首,仔細聽了,含笑而望,目光清亮如星。
阿爾其真是越看越喜歡,他看了看時辰,試探着說道:“夫人,時候不早,快到中午了,不如在下請夫人吃午膳如何?也算對夫人答謝。”
沈氏沉吟了一下,搖頭說道:“多謝先生的好意,我還有事情要做,下午還要去幾家租戶那裡收帳,恐怕要忙到黃昏了。”
阿爾其一聽更來勁,晚上好啊……晚上……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