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珠纔不管什麼真真假假,也不管這些夫人小姐心中怎麼想,她要做的就是把局面攪混,越亂越好。
看着一桌子的貴婦小姐面面相覷,注意力都放到了另一張桌子上的女子們身上,她悄悄拖過不遠處的一碟醉雞,挑了一隻雞腿吃得歡快。
另一桌上的陶格斯等人也是如坐針獨氈,她們也沒有心情吃東西,這纔剛到,突然就傳出了察哈圖訂婚的消息,根本沒有來得及消化啊。
特別是陶格斯,她本來還滿心以爲……現在倒好,事情如常進行,她不僅失了傲氣,還……
心中如刀鉸,面對着滿桌子的食物和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她真的想一走了之。
蘇德和寶音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連嘲笑的力氣都沒有了,覺得真是從天上跌落到了地獄裡,而且連一聲驚呼都來不及喊。
午宴在不怎麼歡快伯氣氛中匆匆結束,海明珠吃飽喝足回了院子,把這邊的情況說了一遍,洛九卿聽得臉上泛笑,“珠珠,論起攪混水的功力,你居第一,沒有人敢居第二。”
海明珠的眼睛轉了轉,鼓着腮幫子問道:“公主姐姐,你這是損我還是表揚我?”
“當然是表揚你。”洛九卿眉開眼笑的說道,“等到晚上的功夫就把你這門功夫發輝到極致。”
“好,沒問題。”海明珠眼神晶亮的答應了。
一下午的功夫,如夫人安排女眷們在皇城中各處欣賞美景色,還安排了幾條小舟在人工湖面上泛舟,那些蓮花還沒有開敗,有不少的小姐想要去採蓮。
陶格斯看着荷花,想起自己學的那些與茶花有關的中原詩,再看看眼前這些粗俗的南疆小姐,心中冷哼一聲,不想也她們爲伍。
可是,她已經成了衆人議論的對象,一同入城的蘇德和寶音與她的關係也不太好,她要是獨自一走,只怕是會更落人謝柄,她左忍右忍,還是忍住沒有走。
雖然沒有走,她也不想再停留在那裡,自顧帶了丫環慢步在迴廊下走,看着那些迴廊小閣樓倒比看着那些女人還有趣。
忽然,她無意中一擡頭,發現走廊的另一頭似乎有一個人影一閃,那人身穿月白色長袍,身材頎長挺拔,烏髮扣在發冠裡,衣袂翻飛,姿態風流。
她的心頭亂跳,竟似一隻拉不住的小鹿一般,她急忙快走了幾步,走到那頭,卻發現空空如也,除了樹影光斑,什麼都沒有,她滿心的失望,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究竟……是誰?
那般風姿超卓,那般玉樹皎皎,豈是南疆男子所能比?別說是尋常的南疆男子,就算是……察哈圖也比不上。
可是,她想着自己的處境,慢慢的咬住了嘴脣,把一腔的悲涼的失望都壓了回去。
男賓那邊因爲大王一直病着,所以由察哈圖自己陪着衆人,只是他的心思到底不在這個地方,一心只牽掛着晚上的計劃,一雙眼睛在衆人的身上掠來掠去,只感覺這些人的話今天少了一些,目光微微躲閃了一些,其它的……似乎並沒有什麼。
察哈圖轉頭看到在涼亭中的梅依蘭的父親,也就是他的未來岳父,他心中冷笑,慢步走上前去,坦圖急忙站了起來,“世子。”
察哈圖點了點頭,“您說,我是該喚您姑父呢,還是岳父?”
坦圖爽朗一笑,“你娶了梅依蘭,自然是岳父更爲準確一些,不過,怎麼都是一家人,以後只要梅依蘭過得幸福,我這個當父親也就安心了。”
察哈圖沒有答言,只是笑了笑,“娜丹姑母脾氣不好,姑父這些年日子不太好過吧?”
坦圖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可是不管怎麼說,察哈圖都是小輩兒,回答他這個問題似乎不太合適,他心中不悅,卻只能哈哈一笑,“哪裡,哪裡。”
察哈圖也不逼着他答應,看着他意味深長的一笑,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向着亭外走去。
坦圖不知道他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可是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太對,有點說不上來,心裡也不禁敲起了小鼓,他甚至不禁想到,察哈圖一回來就急匆匆的訂婚,他此刻又提到娜丹獨斷,該不會是……這訂婚的事兒也是娜丹一手促成吧?
他不坐有些不安,後背上慢慢滲出涼意,越想越覺得娜丹的確是能幹出這種事的人,他立即有些坐不住了,他知道察哈圖可不是自己,任由着她娜丹鬧,揉扁搓圓了不敢吭氣,這萬一……
想到萬里那個一,他立時有些坐不住了,起了身想着去找娜丹,他卻意外的發現,自己的身邊總是有意無意的跟着幾個侍衛,他的心越發慌亂起來。
察哈圖的心也不是一絲緊張也無,他目光一掃,看到那邊悶頭喝茶的阿爾其,想着錢莊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心中越發煩亂,快步過去,讓左右人退去,低聲說道:“舅舅。”
阿爾其擡起頭來,看到察哈圖心頭一跳,“怎麼?有空招呼我了?”
阿爾其說完,身子就不由自主的直了起來,說上一句玩笑話已經是極限,他敢再有別的造次了。
察哈圖思索了一下問道:“你跟我說說,那天晚上的走水究竟是怎麼回事,損失有多少?”
阿爾其的心頭一跳,把茶盞放下,這才嘆了一口氣說道:“唉,這事說起來也怪我,我那天晚上有些頭疼,一到時間便走了,往常的時候都是我最後走,檢查一下各處,就是那天早走了一下下,結果……誰知道竟然闖出如此大禍!”
“霍普和那日鬆還沒有出來,”察哈圖見阿爾其也說不出什麼來,便開始誘導着他往下說,“他們兩個的性子我也有些擔心,平日裡你們三個在一起,誰和誰的關係更緊一些?”
“這……”阿爾其也不是個傻的,知道這話可不能隨便說,搞不好是要陷人於死地的。
“舅舅,你是我的舅舅,我有什麼事情是先找您,難道還能先找他們不成?”察哈圖展開溫情攻勢,他總覺得這次錢莊事件有些蹊蹺。
“前陣子霍普和那日鬆的確是鬧了一點矛盾,兩個人差一點吵起來,當時被我勸住了,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麼,我以爲事情結完了,不算什麼大事的。”阿爾其愁眉緊皺,“你的意思不會是懷疑……”
“我沒有懷疑什麼,”察哈圖搖了搖頭,其實他心裡就是有些懷疑了,轉頭看了看,“他們兩個呢,沒有和你一起來?”
“沒有,我來了之後先看了看你母親,所以沒有和他們一起來,說來也是奇怪,方纔午宴的時候也沒有看到他們,不會是沒有來吧?”
察哈圖此時心裡已經十分不滿,這兩個人究竟在搞什麼?
他的目光一掠,隨後又一想,或許他們是不想把自己置在風口浪尖上,今天來的不少官員都是他們的客戶,現在付之一炬,來了之後難免不會引起衆怒。
他想此處,也就由他們去,先把今天晚上的事情結束了再說。
今天是世子訂婚,馬車出入比往時多了許多,有的出去採買,有的是官員和女眷的車,來來往往,根本查不過來,所以,也就沒有人發現,洛臨書等人已經混在這些人中,由洛九卿和軒轅耀辰分批安插在了各處。
緊張但是一切有序,與當初所設想的一般無二,阿晉也來了,他的氣色看起來好不少,有了白溫竹的藥,無異於靈丹。
太陽漸漸西沉,最後一線光線也被黑暗所吞沒,天邊的星子微閃,像一雙雙躲在暗處的眼睛,月光朦朧,籠罩着皇城。
各院中挑起了氣死風燈,夜宴終於就要開始,一大段南疆特有的舞蹈把氣氛推到了高潮,如夫人早早讓阿爾其擔任司儀,衆人都到了最寬闊的小廣場上,黑薩也出了關,穿了一身黑色的寬大袍子,上面繡着不少的奇怪花紋,頭上的帽子插着鷹毛和其它鳥兒的彩色羽毛,在夜風中輕輕抖動。
洛九卿和軒轅耀辰穿着普通的侍衛服飾混在人羣中,看着黑薩那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一雙眼睛陰冷如蛇,冷冷的掃視着衆人。
“世子、世子妃到!”阿爾其一聲喊,在夜色中傳出很遠,衆人都停止了說話聲,轉頭看着那一對男女慢步走來,男的身穿深藍色南疆服,頭上戴着帽子,褐色的髮梳成許多的小辮披在腦後,古銅色的肌膚看上去結實飽滿,眉毛微短,深棕色的眼珠冷光閃動,微厚的嘴脣緊緊抿着。
衆人突然有些壓抑,臉上的笑意也不知不覺間淡去,總覺得察哈圖的表情有些不太對,完全不像是辦喜事的樣子啊。
梅依蘭身穿大紅色的衣裙,衣領、袖口、腰帶、裙襬都用金線細細繡過,腳上的鞋子也是大紅色,露出金色的勾邊,她的頭上戴着赤金八寶琉璃頭面,在燈光下更是華彩閃閃,耀人的雙目。
她的心裡突然有些緊張,不知道怎麼搞的,她感覺着察哈圖似乎並不太高興,手心裡慢慢沁出微涼的汗來,四周的聲息皆無讓她更加不安。
“好,接下來,叩拜薩滿!”阿爾其朗聲叫道。
黑薩的目光一閃,伸手拿起一把香來,遞到梅依蘭的手中,他沉聲說道:“我已經算過,薩滿的意思是,這一把香由小姐來執最爲合適。”
梅依蘭心頭一喜,這可是榮耀,她欣喜的接過,此時心中不安略微退去了一些,擡手在燭火中點燃了香把,又叩拜了幾次,這才雙手插入香爐中。
香氣嫋嫋,升騰而起,淡淡的白色香氣如霧,在衆人面前慢慢揮散。
此時,黑薩拿出另一把香,雙手遞給察哈圖,“這一把香,給世子,世子,請。”
有心思活絡的人此時咂摸出味道來,方纔黑薩把香給梅依蘭的時候,說的是“小姐”,而不是“世子妃”,現在對世子說的卻是“世子”,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