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卿聽到榮國公的話,不由得抽了一口氣,詫異的說道:“國公,您說……重工弩?”
榮國公看着她的神色,心中冷笑,“正是。”
洛九卿搖頭說道:“國公,您身份貴重,見多識廣,對朝中之事也知之甚多,這些都是永安佩服的地方,可是,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啊。”
“亂說?”榮國公手捻着鬍鬚,微眯了眼睛說道:“公主,老夫官場幾十年,自然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這點分寸還是有的,公主不必提醒。說起這重工弩,乃是我朝重器,全朝上下也不過十五臺,其製作過程複雜精細,每道程序都需要嚴加把控,耗費成本極大。”
“重工弩一旦做成,也是最厲害的武器之一,雖然不及火藥,但也很少有能與其匹敵的武器,每一臺都極其珍貴,而且非重大戰役不得隨意使用,每一臺都有其的歸屬之地,兵部都記錄在案。”
榮國公說罷,眸光一冷,如寒星閃爍,“公主殿下,不知您深夜用這樣的武器對準老夫的府門,究竟是何用意?”
“沒什麼,”洛九卿絲毫不畏懼,淡淡說道:“好玩而已。”
“!”榮國公差一點被一口氣給悶死,在一旁的李凌也氣得臉色發紅,好玩?
“國公說了這麼多,足見您對兵器的瞭解,本宮越發佩服,不過,您說了這麼半天,和本宮似乎也沒有太大的關係,”洛九卿漫不經心的說道:“國公大人以爲呢?”
睜着眼說瞎話,還說得一本正經,最是氣人不過。
榮國公按捺着火氣,要不是因爲洛九卿有長慶的關係,如果她只是軒轅的人,他早就上前教訓了,可她身後不只有洛家,還有長慶,這讓他不能不顧忌。
榮國公怒極反笑,“噢?不如請公主賜教,公主的這臺重工弩是從何而來?如果老夫沒有說錯的話,公主從長慶來軒轅時可沒有帶着重工弩。”
他心裡記得非常清楚,重工弩一共有十五臺,在京城中的有四臺,一臺在東宮,一臺在安王府,還有一臺原來在自己的國公府,後來自己離京,就把它移交到了兵部,再剩下的一臺,就在城外驍騎營中。
半夜早關了城門,洛九卿不可能從城外弄來重工弩,東宮那臺自不必說,她借不到,兵部那一臺也沒有借出的理由,兵部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私自外借,剩下的就是安王府中的那一臺了。
榮國公心中暗喜,一直想抓安王的把柄,沒有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若是可以證實這臺重工弩是安王府中的,不但可以證明自己的猜測,安王和洛九卿關係不一般,到時候只要稍加暗示,以軒轅帝的性格,完全可以自動想象出軒轅耀辰想要藉助長慶之力以謀皇位之後,有了軒轅帝的默認和支持,到時候再用點手段,給安王羅織一個裡通賣國的罪名,他在百姓中的威望自然也就土崩瓦解,不復存在了。
至於洛九卿……到時候也可以一併趕出軒轅去,不能殺她,不代表不能趕她走!
他打定了主意,眼睛一瞬不瞬的盯住洛九卿,等着她的答覆。
洛九卿不慌不忙,點了點頭說道:“國公說的沒錯,本宮來的時候,的確沒有帶重武器。”
榮國公一喜,“那麼,公主的重工弩從何而來?還請公主示下,這件事非同小可,還請公主實話實說。”
“榮國公,本宮爲何要告訴你?”洛九卿反問道:“本宮還沒有問你,魏朗所犯何事?爲何你要把他囚禁在府中?就算他做了錯事,犯了律法,交由京兆司審問就是,你把他押在你的別苑,這是何用意啊?難不成你還有權力私自開堂審理嗎?”
榮國公見她把話題轉移到魏朗的身上,心中不禁納悶她是怎麼知道的,嘴裡卻是說道:“公主何以得知,魏朗在老夫這裡?”
他本來以爲洛九卿不會說,他大可以不承認,可他沒有想到的是,洛九卿居然笑了笑,說道:“國公,本宮既然敢前來要人,就是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至於是如何得知的,本宮相信,您回去之後好好思索之後便知,不過……”
不過什麼,她沒有說,只是目光在他身邊一掠,榮國公只覺得那笑意和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長,似乎別有深意,這讓他的心裡有些不安。
混跡朝堂多年,他最貫用的就是揣測人心,也因此練就了一雙毒辣的眼睛,上至軒轅帝和皇后太子,下至身邊的人,他自認爲都可以揣測得八九不離十。人
看着洛九卿的笑意和目光,他不禁暗自嘀咕,自己剛去京兆司不久她就到了,魏朗也剛押來時間並不長,本來還以爲她會先去京兆司要人的,京兆司可是衙門,到時候無論是哪種形式,都不能讓她輕易的脫了身。
可她連京兆司的門都沒有登,居然直接摸到了這裡,究竟是她聰慧出衆,還是因爲……她原本就知道消息?不會是……自己的身邊有人泄露了消息吧?
想到第二種可能,榮國公的心頭一跳,身邊出現叛徒,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
洛九卿見他眼底變幻,就知道他起了疑慮,故意又說道:“國公,實不相瞞,魏朗和本宮手下的一個侍衛關係不錯,有師徒的情意,本宮自然不能不管,若是人去了京兆司,本宮自然會去求皇上,可本宮不知您把他帶到這裡來,究竟是爲了何事?”
榮國公沒有想到還有這麼一曾關係,他慢慢說道:“原來如此,不過,公主,不管他和您是什麼關係,殺人償命,自古一理,想必無論是軒轅還是長慶,都是一樣的,魏朗在香眠樓刺死人的事,好多人都看到了,這……”
“本宮說了,”洛九卿打斷他的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縱然魏朗該死,那也是京兆司和刑部的事,國公把他帶到別苑來,似乎於理不合吧?還是說,國公以爲,你就是朝廷,能代表律法衙門,甚至是……聖意?”
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沉重,榮國公心頭火起,卻無從反駁,他當年選擇退出朝堂,也是因爲怕功高震主,讓軒轅帝忌憚,這才明着退出,暗中實則處處關注,否則也不會回來的這麼及時。
可現在,這個女人居然當面說中要害,要是讓軒轅帝知道,只怕真的會以爲自己有此等不臣之心。
事到如今,他只能冷聲一笑,“公主,只怕要讓您失望了,魏朗並不在老夫這裡,公主的消息有誤,未經查實在老夫這裡如此行事只怕是不太妥當,不過,此事老夫倒可以不予追究,但是……”
他的目光在蒙着黑布的重工弩上一掠,“這重工弩的來歷,只怕是要公主說說清楚。”
洛九卿慢慢挽着手中的馬鞭,細韌的鞭子是淡淡的紅色,纏在她白嫩的手指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嬌美。
微微挑了挑眉,對榮國公說道:“國公,你想讓本宮交待什麼?交待二字,分量未免太重了些,似乎您的身份還撐不起。”
榮國公的眉頭一跳,眼睛裡涌出無限的怒意,這是公然說他身份太低,朝堂風雲中站立幾十年,還沒有人對他說過樣的話,哪怕是皇帝,也要給他三分臉面。
他語氣森森的說道:“公主殿下,老臣不才,蒙皇上隆恩,賞國公號,世代相襲,雖然近幾年身體不好,在家中養病,但身爲臣子,爲朝廷效力之事,一日不敢相忘,這次回京,皇上對老臣依舊倚重有加,說到底,老臣也是軒轅之臣,重與不重,皇上心中自然有數。老臣倒是奇怪……”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在夜中裡讓人有些不寒慄,“公主身份再貴重,也是長慶的公主,似乎並沒有人資格來管我軒轅之事,不知公主如此作事,囂張至此,到底倚仗的是什麼?”
洛九卿聽出他語氣中的氣急敗壞,心中暗自發笑,與榮國公的這一戰,本來就是早晚的事,既然早晚都要跳出來,晚不如早,反正他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當成了敵對,早早的挑明,不比早假惺惺的更好。
“如國公所說,長慶,就是本宮的倚仗。”她掃了一眼榮國公,笑意略帶譏誚,“國公以爲,是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重,還是與長慶的和平共處更重?”
榮國公的呼吸一滯,他沒有笑意的笑了笑,“公主說得有理,不過,聽說公主來軒轅時,不過帶了數百人的侍衛隊,不知這數百人,戰鬥力如何?”
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洛九卿,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他想等,等看到她的面目神情出現惶恐、不安和緊張的那一瞬。
然而,洛九卿並沒有,她淡淡的應了一聲,“嗯,國公說得是,不過,國公應該不知道,在本宮入長慶之時,奉皇兄之命隨本宮車隊一同到達長慶邊境的五萬鐵騎並沒有離去回京,而是留在了那裡,本宮在軒轅長大,自小受盡苦楚,若非舅父一力相護,只怕早死於非命,皇兄十分後怕,也疼愛本宮,對本宮要加軒轅之行始終放心不下,所以,留下五萬鐵騎只爲安心而已。”
她說着,手指輕輕一彈,彈性極佳的馬鞭立即從她的手上彈出,方向向着榮國公,雖然是彈在了虛空處,但也像是給了他一記耳光。
“自從前陣子有人夜探將軍府,本宮就覺得心中難安,索性飛鴿傳書於邊境,此後每隔一段日子本宮就會寫信一封,暗號不變,若是哪天沒有了,就說明本宮遇害了。國公以爲,本宮若是死在軒轅,誰會是兇手?誰又有最大的嫌疑?”
榮國公的心底無異於掀起驚濤駭浪,他萬萬沒有想到,洛九卿竟然厲害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