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輝帝看到是洛九卿,眉頭微微皺了皺,在一旁的皇后也說道:“洛姑娘,大牢那種地方可不是女兒家能去的,有大理寺的官員們去處理,你還是不要去了。”
永輝帝正要說什麼,洛九卿上前道:“皇上,皇后娘娘,柔妃娘娘是以暗害皇上之名入的大理寺,而現在她卻意外身亡,此事實在讓人心中奇怪,民女以爲,她的死肯定與皇上被害有關,既然皇上和皇娘娘把此事交由民女處理,請讓民女去查一下吧。”
永輝帝知道她心中所想,之前洛九卿已經跟他提過,關於柔妃之事,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審問,柔妃竟然死了。
柔妃這一死,倒讓永輝帝更加相信,洛九卿所說的是對的。
思慮多時,永輝帝點了點頭說道:“也好,不過,你畢竟是個柔弱女子,朕派一隊禁軍侍衛與你,如何?”
洛九卿輕輕一笑,“皇上,此舉不妥,民女不過是一介白衣,怎能勞駕禁軍侍衛,民女身邊有兩個得力之人,皇上放心便是。”
永輝帝見她拒絕,也不好再強求什麼,洛九卿看了一眼皇后說道:“皇后娘娘,民女的丫環冬靈可留下聽從皇后娘娘差遣,熬藥之事可由她去做。”
皇后明白她的意思,在事情未明之前,還是由自己人動手比較好,她點了點頭說道:“本宮知道了,那便要辛苦冬靈姑娘了。”
洛九卿福了福身,轉身走了出去,隨着瑞公公帶着白墨和墨白兩個人一同去見大理寺少卿劉大人。
大理寺少卿劉展培是個年近五十的中年人,身材微胖,皮膚白潤,此時他站在陽光之下,額頭上滲出層層的冷汗來。
今天早上他正與新納的小妾溫存着,忽然有牢房中的牢頭跑來打擾,讓他差一點背過氣去,氣急敗壞的問了什麼事,得知柔妃在獄中身死的事情之後,他直接就背過了氣去。
此時看到瑞公公,他的心都縮成了一團,急忙上前幾步,小心的問道:“瑞公公,皇上的情況如何了?可有旨意傳達?”
瑞公公一甩手中的拂塵,臉皮上的皺紋都一絲未動,“皇上口諭,讓這位洛姑娘助你查一查柔妃的死因,待到查明之後,再說其它的吧。”
他頓了頓,看着劉展培,又低聲說道:“劉大人,柔妃在你大理寺的牢中無故身死,這事兒你恐怕有推不掉的責任吶。”
“是,是。”劉展培又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道:“還望瑞公公多多美言幾句。”
瑞公公也沒有說答應,也沒有不答應,只是目光微微一閃,“恐怕,你要擔心的還不只皇上這邊吧,司馬大人那裡也少不了要問罪一番。”
劉展培的臉色更難看了些,嘆了口氣說道:“誰說不是,也不知道怎麼這麼倒黴,好端端的……真是讓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啊。”
瑞公公不再理會他的訴苦,轉頭對洛九卿說道:“洛姑娘,這位便是劉大人了,您早去早回,省得皇上惦記,若是還有其它的需要,就吩咐老奴一聲,老奴先行告退。”
洛九卿點了點頭,“公公好走。”
瑞公公微微欠身,轉身慢步走了,關於洛九卿,他什麼都沒有說,甚至都未向劉展培做一個介紹,但是他言詞之間對洛九卿的恭敬態度和說的那幾句話,對劉展培而言,都是一個提醒。
劉展培聽着瑞公公的話,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下洛九卿,他本來真的沒有把這個柔弱的女子當回事兒,不過是當她是個仵作罷了,哪裡值得什麼多看幾眼,此刻倒是不同了。
他笑了笑,“洛姑娘,不知你是……”
“我什麼都不是,”洛九卿攔下他的話說道:“就是揭了皇榜給皇上開了幾個方子罷了,對醫藥有些研究,正巧閒也是無事,皇上就命我跟劉大人去瞧瞧,看柔妃的死因到底是爲何。”
“如此就有勞洛姑娘了。”劉展培的心中定了定,暗自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幾分笑意道:“請隨本官去吧。”
洛九卿坐進瑞公公讓太監準備的馬車中,跟隨着劉展培的轎子向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馬車一路行駛,洛九卿對墨白說道:“昨天晚上人還好好的,柔妃肯定不會是自殺,一會兒要多加註意看她是否有中毒的跡象。”
“是,”墨白點了點頭說道。
車速行駛的很快,時間不大,便到了大理寺的門外,洛九卿剛剛挑起車簾,擡頭看向大理寺門口的方向,不禁就是一愣。
劉展培也從轎子中走了出來,他圓潤的臉上就頓時黑了兩個色號,眼睛裡也閃過幾分不滿之色。
洛九卿從馬車上下來,看着守在大理寺門前的那些士兵,身姿筆直,盔甲鮮明,手中的長槍槍纓飄擺,似鮮紅的血液在空中甩來甩去,森冷的槍尖指向天空,透出無盡肅殺之氣。
這明顯不是大理寺的士兵,但能以這種姿態堵住大理寺門口的人,有幾個能有這樣的膽氣?
洛九卿無聲的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冷利的光。
劉展培快步上前,守在門口的一個人看到他回來了,立即迎了上來,抹了一把汗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大人,您可算回來了,可不得了了……”
“有什麼事?看你這大驚小怪的樣子,細細說來。”劉展培咳了一聲,直了直腰背,在洛九卿的面前他還不想丟了面兒。
那人掃了一眼走過來的洛九卿,聲音更壓低了幾分,“大人,司馬大人來了,去了大牢中,這些府兵也是他派來的,他說了,讓您回來立刻去大牢見他,要您給他一個交待呢。”
劉展培的臉色微微一變,但是此時又不能說什麼,只好硬着頭皮冷笑了一聲說道:“哼,交待?什麼交待?本官是大理寺的最高長官,交待也是給皇上交待,他算什麼?”
那人不敢再答言,只是唯唯喏喏的點了點頭,劉展培整了整衣襟,快步向裡面走去。
洛九卿也隨後跟上,她注意着四周的那些府兵,個個精神抖擻,眼睛明亮,那些大理寺的衙役和他們根本沒有什麼可比性,她不禁在心中暗歎,司馬頌絕非一個簡單的人物,單看這些府兵就知道了。
劉展培話雖然說得硬氣,但絕非那麼回事,他心中緊張得要死,司馬頌是什麼人?朝廷的一品大員,雖然是個文官,但是卻有幾分將帥之才,他把他府中的那些府兵家丁個個練成以一當十的好手,這些在朝野之上人盡皆知。
他位居翰林院大學士之職,滿朝官員的文官中數他的威望最高,多數人都與他是好友,實力不容小覷。
司徒頌年近五十,柔妃是他的最疼愛的小妹,兩個人年紀相關懸殊,又只有這一個妹妹,所以司徒頌對她甚爲珍愛,如今……柔妃意外身死,想必司徒頌也不會善罷甘休。
劉展培懷着一路的忐忑心思,快步走到牢房的門口,剛走到那裡,便聽到了一陣悲慟的哭泣之聲。
洛九卿在他身後,也聽得真切,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這位司徒大人……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啊?
牢房中的光線比晚上改善了許多,只是那股子潮溼悶熱的味道依舊存在,讓人渾身不太舒服。
劉展培快走了幾步,洛九卿擡眼望去,只見在柔妃的牢房中跪坐一人,正在那裡嚎啕大哭,那人身穿着深藍色的錦袍,衣襬和袖口上用銀線繡着細密的花紋,頭髮微微花白,束在白玉冠中。
他低着頭,聲音悲怯,看不清楚容貌,只見她時不時用帕子擦擦眼睛,那哭泣之聲在牢房之中迴盪,壓下了其它的一切聲音。
洛九卿的目光一轉,落在他面前的屍首上,柔妃一身的盛裝,雙手搭在腹上,烏髮也被梳理過,戴了滿頭的珠翠,光華耀眼。
兩個婆子站在一旁,身邊還放着一個盒子,看樣子像是一個首飾盒,想來是她們給柔妃做得梳妝。
洛九卿的眉頭一皺,這些人真是愚蠢至極!
劉展培卻沒有發現這些,他的注意力只在司徒頌的身上,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別的,他急忙上前,提了袍子進牢房,站在司徒頌的身後,搓着手說道:“司徒大人,您……您節哀順便吧。”
司徒頌卻沒有理會他,哭聲更高了幾分,“我可憐的妹妹啊……我的好妹妹呀……你死的冤枉啊……”
劉展培尷尬的站在那裡,沉吟了半晌說道:“司徒大人,您……下官知道您的心中悲痛,但此處並非講話之所,還請您……”
“請我什麼?”司徒頌一聽來了精神,把眼睛一瞪,回頭看着劉展培如同鬥牛一般,眼白也佈滿了血絲,“劉大人,你要請我去哪裡啊?”
司徒頌拍着大腿,“啪啪”作響,聲音也一聲比一聲高,“本官的妹妹在這裡,好端端的人,說死就死了,你卻說這裡不是講話之所,那你說說,你打算在哪裡給本官一個交待?”
劉展培一聽他這話,額頭上的冷汗慢慢的滲了出來,他嘴角的肌肉跳了跳,努力扯出一個表情道:“司徒大人,此事下官已經上報給了皇上,皇上也派了人來徹查此事,等到查出柔妃娘娘的死因,相信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
“迎刃而解?”司徒頌冷哼一聲,“那又怎麼樣?難道本官的妹妹會活過來嗎?難道本官還能再看到她笑一笑嗎?”
“……”劉展培啞口無言,只在那裡一個勁兒的搓着手。
洛九卿冷眼瞧着,這位司徒大人言語犀利,一張臉倒是保養得極好,看不出什麼滄桑之感,只是那雙眼睛卻透出精明,亮閃閃的如同一隻狡猾的狐狸一般。
此人絕對不是一個善茬。
“司徒大人,逝者已去,生者應該做的就是爲她查明真相,討回公道,”劉展培憋了半天才說出這麼一句,“如今皇上也知道了此事,派了人來,您還是……遵從皇上旨意,讓她看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