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只是馬車輪子碰到了路邊的一塊小石頭,馬車很快就恢復正常,羅維鬆了一口氣。
天色漸漸地有點陰下來,似乎又要下雪了。羅維不由想在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日子,馬上就要過新年了,他們來這裡做什麼?
馬車一路搖晃着,碾着雪往小鎮外駛去,羅維不由拉了拉司蔻:“你接下來要幹什麼?”
“嗯?我要吃那個。”司蔻早就把目光投向了路邊小販賣的糖葫蘆。
羅維直接把銀子塞到她手裡:“那你去買吧,我先離開一會兒。”
“你去哪裡啊?”司蔻茫然,“從早上開始你就鬼鬼祟祟的,還變成這副我不認識的樣子……”
話還沒說完,羅維已經擠進人堆不見了。司蔻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低頭望望手裡的銀子,也就不再糾結,轉身向着賣糖葫蘆的小販而去。
羅維一路跟着車隊出了鎮子,來到郊外,途中東躲西藏,怕被發現。他總算能略微理解一點謝宛的心情了,不管怎麼樣,就是要看一眼那個自己掛念的人才能安心。
但是,馬車隊越往前走,他心裡就越覺得不對勁。起初還算是近郊,但車隊越駛越遠,走的全是荒無人煙的地方。
羅維後背猛地一涼,覺得有些不對勁,難道這是故意設的套,想引自己入局?
畢竟,從頭到尾並扶風並沒有出現,看見的只有鍾玉……難道?
一想到這種可能,他腳下一滯,手心有些涼。現下自己可是沒有絲毫的抵抗能力,如果真是爲自己設下的局,如何是好?
車隊突然停了,羅維轉身藏在一棵大樹後,心砰砰地跳。
預想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車隊先是一陣子沒有動靜,隨後第三輛馬車的車簾被掀起來了,鍾玉走近馬車,對着馬車裡說了幾句話。
鍾玉臉上似乎沒有什麼表情,但他眼神裡彷彿直直地帶着鉤子,讓羅維覺得很不舒服,莫名地想把那雙眼睛摳出來。
他用力晃了晃腦袋,再看向車隊時,心中一驚。不知道什麼時候,馬車周圍突然出現了一片飄渺的身影,將整個車隊團團圍了起來。
來者明顯不是善意,羅維心裡一動,差點就要上前去看個究竟。但他還是忍住了,畢竟如果真的是皇帝出行,不可能不帶着暗衛,不至於要讓自己去操這份心。
果然,暗衛們悄然由四周的樹影中出現,由馬車中也出來了幾名九天高手,雙方無聲對峙。
羅維慶幸眼力還沒有丟失,能遠遠地看清這一切。他不由發現圍住車隊的一片身影有些特別,應該都是女人,身形皆是窈窕輕盈。臉上都蒙着各色的面紗,將五官牢牢遮住,只露出一雙雙眼睛,全部空手沒有拿兵器。
什麼來頭?羅維有些茫然,他想不出這樣一羣人有什麼理由攔住一列來自皇家的車隊,並且看周圍暗衛的規模,第三輛馬車裡的人有九成可能是扶風。
刺客。羅維腦子裡閃過這兩個字。
他一個激靈,慢慢貼着樹幹不停移動,想盡量離他們近一些,能聽得清楚說話,但又不至於被發現。
“來者何人,有何貴幹?”羅維聽到鍾玉開口問道。
一羣女子都沒有說話。羅維看得到她們的
身影在風中飄忽,仿若浮萍般讓人辨不清方向。鍾玉飛快地拔劍,而暗衛們也趕了上來,將馬車隊牢牢保護在裡面。
一支利箭驀地從第三輛馬車中飛了出來,一名蒙面女子避之不及,被箭擦着耳朵飛了過去,身影立刻搖搖欲墜。
鍾靈,她竟然和扶風一起在馬車裡。羅維的心漸漸地提了起來,雖然鍾家兄妹已經宣誓效忠於皇,逐漸被慶國主流社會所接納,但他們畢竟曾與扶風斗了多年,並且還有趙拓的事……很難說,他們內心究竟是不是會維護扶風。
羅維又往前挪了一些。馬車中又嗖嗖接連射出多支箭,但車簾並未被掀開,鍾靈竟是在辨聲盲射,絲毫不擔心可能會誤傷自己人,可見她對自己箭術之自信。
利箭破風而前,乾淨凌厲,雖被閃避了大多數,但仍然有幾支直中要害。一羣蒙面女子中已經有幾名失去了戰鬥力,捂着傷口跪伏在地上。
鍾玉與衆暗衛趁機接上,只見刀光劍影紛飛,一羣人戰成一團,鍾玉和暗衛等人很快將一幫女子擊得連連後退,但她們卻並不驚慌,只是身影上下翻飛,如風中蝴蝶般讓人摸不清方向。時不時齊齊翻掌向前,雖並未見使用什麼兵器,但淡紅色光芒閃過之後,總會有一兩個人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羅維越看越糊塗,在心中好好搜索了一番,也不記得慶國境內到底哪裡曾有這樣的宗派或組織。看她們的實力,並不是泛泛之輩,這樣的組織怎麼會沒有名氣?
人羣中的鐘玉臉色越來越蒼白,雖表面上並不落於下風,但眼裡已經開始呈現些微的驚慌之色,而衆暗衛也並不好到哪裡去。
第三輛馬車內,鍾靈不斷放箭,箭矢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凌厲,命中率卻越來越低。這並不是因爲她突然變弱了,而是因爲一干蒙面女子身形越來越飄忽不定,至柔至媚,如分花引蝶,和風細雨,令人捉摸不透,無法出招。
馬車簾一下子被掀開了,鍾靈面帶怒色從馬車中跳了出來,瑩白的小臉繃得緊緊的,明顯是因爲箭矢多次未命中而非常氣惱。她一手拉開短弓的弦,手中已經開始凝聚着微微的光芒,絲毫不管自己作爲一名狙擊手應該躲在暗處的道理,把自己整個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只爲了發出這一招!
嗖,淡綠色光芒閃過,空氣中彷彿有幾片綠葉飄落而下。由鍾靈手中的短弓裡,倏地射出密密麻麻的無數箭矢,破空而出,彷彿有生命一般靈巧地避開了鍾玉與一干暗衛,只衝着一干蒙面女子而去!
霎時間,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並不見一干蒙面女子身形如何移動,只是她們周身的空氣彷彿突然扭曲了,她們的身影如同波光粼粼的水中倒影,令人看不清楚。當空氣終於恢復正常時,她們的身影也隨之出現,沒有受到任何損傷,反倒是鍾靈射出的箭矢都落了空,在即將落地的時候,化作一絲星氣消失。
鍾靈神情立刻有些變了,但只是一瞬間,她的手掌又開始凝聚着些微的光芒,第二招又出,依然是淡綠色光芒一閃而過,密密麻麻的箭矢發了出去。
但這次也並沒有收到比上一次更好的結果,這下連鍾玉的臉色也開始難看了,他眼睛沒看鐘靈,只是問了句:“怎麼回事?”
“不知道。”鍾靈答。
鍾玉便沒有再說話,將注意力集中在目前的情勢上。
一衆蒙面女子突然又翻掌向前,衆暗衛一凜,都擺好了防禦的架勢。
然而這次,衆蒙面女子的手卻開始發光。羅維定睛一看,才發現發光的並不是他們的手指,而是她們所有人的左手上都帶着一隻玉色戒指,散出微微的光芒。
一共近百隻玉色戒指,每一隻之上都有一道光芒如銀線一般勾了出來,一齊彙集到半空中,如同煙花一般炸開,散落下星星點點。整個過程說起來是非常緩慢,但實際上,卻是發生在一瞬之間。
暗衛中的許多人突然捂住了心口,痛苦地彎下腰去,口鼻中竟然流出了鮮血。
鍾玉和鍾靈對視一眼,神色俱是駭然。
但還沒等他們完全反應過來,近百名蒙面女子中,突然有一個伸手扯下了自己臉上的面紗。
她背對着羅維這邊,羅維看不見她究竟是誰,或是她臉上有什麼異樣。但他能看見鍾玉和鍾靈臉上明顯詫異的神情。鍾玉連臉色都發青了,本就蒼白的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而鍾靈也是一臉驚詫,拿着弓的手瞬間有些顫抖。
這女人究竟是誰,她怎麼了?
羅維心中好奇已經到達了頂峰,同時他也在心中產生了一個新的設想:難道這羣人其實並非針對皇家而來,而是針對鍾玉和鍾靈兄妹?
如此一來,扶風能安全一些,亦或是成爲被殃及的池魚?羅維總覺得自己這個推測似乎還有哪裡有漏洞,譬如說爲什麼鍾家兄妹會跟着皇家車隊一起來到這個小鎮,車隊裡也許還有當朝慶昭帝趙扶風?這明顯不符合常理。
還沒等他想明白,只見那女子向前跨了一步,她的手指已經開始散發出微微的光芒,而其餘蒙面女子都留在原地,靜靜等待。
鍾玉率先反應過來:“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怎麼,許你在這裡?就不許我在這裡?”那女子笑道,語氣竟然還有些調侃的意思,聲音似乎在什麼地方聽過,但羅維想不起來。
鍾靈一臉茫然,低聲道:“你……你怎麼會跟他們在一塊兒?你不是生病了在家裡休養嗎?”
那女子話語中笑意更重了:“真的?你二哥說我生病了在家休養?真有意思。”
“閉嘴。”鍾玉壓着怒氣說道,“你來這裡做什麼?滾回去。”
女子道:“你的火氣還是和以前一樣大,我愛去哪裡是我的自由。”
“我早該殺了你。”
“但是你沒有,傻瓜。”
“你……”鍾玉面色鐵青。
女子格格嬌笑:“鍾玉,你忘了曾經咬牙切齒髮誓要扳倒公主了?如今倒反過來爲從前的敵人效忠,羞是不羞?”
“不用你管。”鍾玉說,“我說了,我效忠的是我的故土。”
“真是高風亮節啊。”女子口中這麼說,語氣裡卻完全沒有真的覺得他高風亮節的意思。
“二哥?”鍾靈納悶地看向鍾玉,“你……知道?”
“之後我再和你解釋。”鍾玉說。
“可惜,你們可能等不到‘之後’了。”女子說道,衆蒙面女突然齊齊移步上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