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雙眼被高空凜冽的風颳得生疼,直想流淚。反正也看不見東西,羅維索性閉上了眼睛,身體在半空中無着無落的感覺十分奇怪,五臟六腑彷彿都懸空了。
陡然之間,他被“啪”的一聲扔到地面上,地面上堅硬的石子硌得脊背生疼。羅維睜眼,發現眼睛已經有些能看清楚了,一個巨大的金紅色影子倏地掠過,華麗的羽毛和璀璨的琥珀色眼睛在眼前放大一秒,隨即消失了。
那金色的影子太過耀眼,羅維幾乎要懷疑眼睛被灼傷了,眼前一直有一塊巨大的光斑在晃來晃去。而高空缺氧、失重和暈眩的感覺,也一直積累到現在才猛地爆發出來。羅維閉眼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幾口空氣,慢慢緩過來,再次睜開了眼睛。
毒氣的作用,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他看見自己躺在一處極高的斷崖上,司蔻和霧狐在自己附近,神色正常,應該是在高空的時候用了星力罩保護自己。
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君洛負手站在那裡,淡金色長髮在身後流瀉着華麗的光澤,髮梢還帶着隱隱的金紅,隨着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地淡下去。
剛纔那是……鳳凰?
羅維有點不太確定,他從地上爬起來,看向司蔻。
司蔻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笑道:“你早該這樣啊!”
君洛轉過半張臉,臉色很冷:“我不知道這樣算不算違規。”
“救了我一命,當然不違規。”霧狐懶洋洋地笑道,隨即臉色一變,“對了……其他人呢!”
君洛把臉轉了回去,三人又只能看見他背後流瀉的淡金色長髮。下一秒,一隻巨大的金紅色鳳凰從斷崖上俯衝而下,瞬間翻越數座山嶺,消失在視線中。
霧狐一臉“反正怪事已經夠多了,不在乎再多一件”的表情,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感嘆道:“你們這樣還真方便,你怎麼不變個蝙蝠什麼的?”
“別說屁話了。”司蔻難得地用了髒字,“你以爲想變就變?”
霧狐擡起一條眉毛,然後撫掌大笑:“莫非你其實是一隻小黃狗,所以不敢在其他人面前變!”
“你!”司蔻被激得漲紅了臉,周身的妖氣不受控制地波動起來。
正在這時,巨大的金紅色影子一掠而過,襄音、司言和司樂被扔了下來,掉在斷崖上。金紅色鳳凰在半空盤旋了一圈,倏地消失了,只剩君洛冷着臉站在那裡。
一根華麗的金色羽毛飄落在地上,被斷崖上的風捲着飛走了。
司言和司樂各自爬起來拍掉身上的塵土,表情也不見多驚訝,司空見慣的樣子。只有襄音,睜大了明亮的綠色眼睛,像見鬼似的盯着君洛。
君洛原本是半對着她站立,結果被盯得臉色僵硬,不自然地把身子轉了過去,背對襄音。
羅維看在眼裡,輕輕吐了口氣。這次算是失敗了,沒想到君洛會在關鍵時刻化出原身,更沒想到他的原身是隻鳳凰。這未
免也太金手指了,別說二百人,再來二十萬人也攔不住他!
只是不知道,化出原身的限制到底是什麼?聽司蔻的意思,這並非沒有限制。
霧狐本來是懶洋洋地躺着,彎着嘴角笑,突然輕哼了一聲,捂住左肋。
“怎麼了?”襄音問道。
“你哥哥我受傷了啊。”霧狐把狹長的桃花眼半眯了起來,指縫間有血滲出。
襄音詫異地“咦”了一聲,看見血跡,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跑過去查看他傷勢。司蔻在一邊冷嘲熱諷道:“這樣就受傷了,真是不濟。”
霧狐彎起桃花眼:“你和我一個普通人比什麼?”
一句話堵得司蔻無話可說,只好拉下了臉。
“你們剛纔什麼情況?”羅維問司樂。
司樂小聲說道:“有人堵住我們,我們的眼睛好像是被毒氣侵蝕了,根本看不見,和他們周旋了一會兒,不過沒有人受傷。襄音前輩……嗯,襄音前輩很強。”
羅維轉頭看襄音,只見她低着頭跪坐在哪裡,查看霧狐傷勢,綠眼睛一眨一眨,臉頰上鐵面具泛着冰冷的光。能讓一個妖族人如此誇讚,她已經到了什麼地步?
襄音把手掌按在霧狐左肋上,那裡已經滲出了不少血跡,衣服染紅了一大片。霧狐哎呦哎呦地叫了幾聲,很痛苦的樣子,竟然眯着眼半昏了過去。
襄音便低頭看了一會,低聲說道:“星力被擾亂,需要調理,不過也要防止外傷轉成傷風吧?”
說着,把自己的衣袖割下一條來,用手去掀霧狐上衣的下襬。
一直背對襄音站立的君洛突然說道:“慢着。”
襄音擡頭去看君洛。君洛走到霧狐旁邊,低頭嫌惡地看着他,然後伸出一隻手,四指握起來,食指在半空中虛點了兩下。
“不用包了。”君洛冷着臉說,然後走開。
襄音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看,此時霧狐醒了過來,第一反應就是用手按了按左肋的傷口。
“哎呦,真疼。”霧狐吸着涼氣,“若若,你給我包的傷口?包得真好。”
襄音手裡還舉着那根從衣袖上割下來的布條,神色奇怪,點了點頭。
霧狐拿過那根布條,看了一眼,順手扔掉了:“都包好了,還拿着做什麼。我困了,要睡一會兒。”
襄音又下意識地點點頭:“傷口癒合的時候是會想睡覺的。”
霧狐眯了眯桃花眼,也不管是在斷崖上,倒下就睡。
司蔻大驚小怪地嚷起來:“喂,這裡風大,不能睡覺啊,其實你要在這裡睡覺也沒事,只是別連累我們也在這裡休息嘛!”
霧狐只當做沒聽見。司樂輕聲說:“我們下去,到避風處去。”
司蔻輕哼一聲,不理司樂,卻對羅維說:“維哥哥,走。”
羅維點了一下頭,和司蔻下了斷崖,身後還跟着司言和司樂。羅維走着走着,回頭
看了一眼,襄音還待在霧狐旁邊,只是君洛竟然也在那裡不動,離兩人十分遠,背對着他們,一副他們和自己無關,自己只是想站在那裡看風景的樣子。
風把君洛的淡金色長髮和襄音的棕色捲髮吹起來,羅維轉回頭沒有再看他們,和其餘三人一起下了斷崖,去避風處休息了。
當天晚上,君洛、襄音和霧狐都沒有從山崖上下來。羅維四人各自休息了一會兒,雙眼的情況都有所好轉,已經基本上擺脫了毒氣的侵蝕。
司蔻開始研究地勢,這裡是天武聖山山脈西側的一處斷崖,站在斷崖上往下看,在雲霧繚繞之間隱隱能看見遠處的山谷和城鎮。
“唉,那個霧狐也真是奇怪,如果他肯告訴我們具體位置的話,君洛早就帶着我們上去啦,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白白浪費兩次變回原身的機會。”司蔻點着下巴說。
機會?看來的確是有限制了,羅維心中想着,但並沒有說出來。
司言和司樂聽了這話,都沒有說話。
四人開始相互詢問細節,從話語中可以聽出司言和司樂並不知人界有諸多鎮妖宗派之事,可見他們作爲妖族的年輕一輩,對三千年前那次大戰也並沒有什麼直觀的感受。但他們聽說此事之後,反應也不是很強烈,反而有點平淡,像是不屑一顧似的。
也許他們對於人界的絕頂高手並沒有直接的認識,也或許他們的實力,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高深許多。羅維再次看了看司言,在許多年間,他從未聽說過二皇子趙拓實力有多麼高強,四周的人也從未特意提起。在他的印象中,趙拓只是個最普通不過的皇室子弟,也許會有一些赫赫有名的老師教授他,但他的實力至多也就是那樣,紈絝子弟的標準。
難道自己終究還是看走眼了?羅維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趙拓的時候,他拉着扶風的袖子,神情一派天真。而也同樣是他,在不久之後就放火燒了扶風的清涼殿。如此心機深沉的一個人,隱藏實力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吧。
只是他到底是從哪裡得到了這一身本事?
可能是盯得久了,司言終於注意到他的目光,於是翻了個白眼。
羅維只得把目光收了回來,心中繼續思考究竟要如何才能保住第五星域。這麼想的時候,他總是覺得自己揹負着重大的責任,心中有些沉,卻又有點熱。
司樂已經徹底放棄作爲廚師的義務了,她從納戒裡拿出乾糧分給幾人,草草吃了一頓,誰也不願意上山崖去喊冰山君洛和毒舌霧狐,於是便各自歇息。
司樂已經好幾天沒開口讓羅維幫忙擋風,羅維以爲她怕風的毛病好了,不想她又吞吞吐吐地提出了請求。羅維向來拉不下臉拒絕人,於是便又答應了。
雖然勉強答應下來,但他實則對睡眠環境有所要求,不熟悉的人在身邊很難睡着。於是他先假裝睡着了,待司樂在身邊入睡之後,脫了自己的外衣蓋在她身上,便想先去四處轉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