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玉在人羣中與三人戰在一起,天色一暗,他眼神逐漸力不從心,劍招慢了下來。
一名南雁人抓住機會,便往他前胸攻去,鍾玉急回劍抵擋,卻已來不及。
一隻手驀地抓住了那南雁人的胳膊,用力將其擰斷。
鍾玉擡頭,看見羅維表情淡淡的臉,兩人略一凝視,便合力將其餘兩名南雁人放倒。
隨後,羅維猛地揪住鍾玉,身形一閃,將他帶出了交戰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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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麼?”鍾玉皺眉喝道,甩開羅維的鉗制。
“這事有古怪,你情願被有心人利用?”羅維道。
鍾玉表情一滯,隨即冷笑道:“你管得着嗎?也是,你生來不是人,自然不懂,我們對南雁人是必將斬之於後快的。”
羅維冷冷道:“那你就好自爲之吧。”
說罷,轉身就走,懶得糾纏。
擔心鍾靈幾人的情況,他又飛身來到貴賓席。
甫一站定,卻見鍾靈紅着眼睛,摘星默然不語,其餘幾人,都是默不作聲。
羅維見鍾靈手中緊緊握着一把大刀,眼皮一跳,心中產生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問道:“昌若呢?”
鍾靈猛地一顫,眼淚頓時流了下來,哭道:“羅維哥哥,你快去找她,她不見了!”
她手掌上滿是通紅的勒痕,顯然是拒絕別人幫忙,自己一點一點地將大刀搬了回來。
但羅維沒有看見,也沒注意鍾靈多年來第一次當面叫自己“羅維哥哥”,只是不可思議地問道:“你說什麼?昌若不見了?”
他表情有些錯愕,彷彿還沒反應過來。
昌若,你那麼厲害一個人,不會這麼容易就玩失蹤吧?
鍾靈淚水洶涌,急聲道:“你快去找她啊!”
“你說她不見了?”羅維搖搖頭,道,“她怎麼可能不見了?”
他走近了鍾靈,低頭看她,問道:“我不是讓你們別落單嗎?爲什麼不聽我的話?”
鍾靈不斷搖頭,雙眼通紅,淚光閃爍,張嘴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羅維最後看了她一眼,眼神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和失望。
鍾靈小臉驀地煞白。
羅維轉向摘星道:“師姐,麻煩你也幫我尋一尋她。”
摘星默然點頭,拔起身形,消失不見。
羅維也隨即離去,轉眼消失在視線中。
鍾靈緊緊握着昌若的刀,眼淚一滴滴落在上面。心中焦急、擔憂、悔恨與傷心交織,整個人如風中落葉,簌簌發抖。
羅維重新進入混戰的人羣中,舉起桃木劍開道,嘴裡不斷喊着昌若的名字。
他心中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如果不是看到昌若那把從不離身的大刀,他真會以爲鍾靈在和自己開玩笑。
昌若,從來都是一個強大到讓人忽略她性別的存在。
她究竟被誰,怎麼樣了?
眼前浮現那雙澄澈的綠眼睛,四年同窗之誼,早已將他們之間的感情化得像親情般濃厚。
羅維心中一緊,加快了身形,像瘋了一般不斷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有些後悔對鍾靈的態度,再怎麼說,自己是個男人,不該和她置氣纔是。但當時,確實是被震驚與焦急衝昏了頭腦。
搖搖頭,他暫時把鍾靈放在腦後,等回去再向她好好道歉便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到昌若。
暗處,蘇陌葉看見了羅維,眼神一動,立刻站了起來,隱入黑暗中。
人羣中,羅維眼前,猛地閃過一個棕色頭髮的影子,正踉蹌着在人羣中拼殺。
羅維一震,心中立刻浮起一股輕鬆之意。桃木劍瞬間破空,開出一條血道來。
他伸手扶住那人,連忙拉到一邊安全的樹叢中,笑道:“昌若,你們聯合起來嚇唬我是不是?走,咱們回去好好說道說道。”
那女子轉頭,羅維怔住。一股冰冷之意,像沉重的鉛一般慢慢沉到他心底。
不是昌若。
那女子看起來有三十多歲了,面目清癯,身量比昌若高很多,頭髮顏色也有所不同,一雙眼睛更不是綠色。只不過天色已黑,羅維又心急,忙亂中沒有仔細看,纔將她誤認作昌若。
那女子本已身受重傷,準備將一條命交代在這裡了,不料突然被人救下。正在詫異間,忽然看見眼前俊秀的少年,前一秒還是滿臉微笑,後一秒錶情坍塌下來,變成深深的失望之色,便愣住了。
羅維放開她胳膊,低聲道:“對不住,我認錯人了。”
說罷,便要轉身離去。
身後那女子有氣無力地道:“且慢。”
羅維只得停住,見這女子奄奄一息,心中不免動了惻隱之心。但又急着尋找昌若,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少年人,你在找人嗎?”女子微弱地問道。
羅維一頓,垂首道:“是。我的同窗不見了,我正在找她。”
“是這樣……那你便快去吧。”女子虛弱地說道。
羅維見她臉色慘白,雙腿上不斷流出汩汩鮮血,咬牙思索了一秒,猛地嘆氣,回身蹲下,將自己衣襬撕下一片來,爲她包紮。
“你我素不相識,你不必管我,快去找你的同窗。”女子掙扎着說道。
“既然已經看見了,怎能不管!”羅維頭也不擡地道,見對方奄奄一息,也懶得顧忌,將手掌一翻,一張小小的療傷符貼在傷口上。
女子並沒有看見,吸着涼氣,低聲道:“看你模樣,真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不過,行事卻又有些不像她。”
“您說誰?”羅維快速將繃帶打好結,擡頭問道。
女子搖頭道:“你找人要緊,快去吧。”
羅維點頭,將她挪動到安全之地,靠在一棵大樹之下,便不再停留,急急飛奔而去。
那女子看着羅維離去的背影,眼裡有一絲懷念之色,仰頭自語道:“阿蘅,這孩子真像你啊,也不知你此刻在哪裡?”
羅維幾乎將四周翻了個遍,卻始終不見昌若,摘星也沒有向他傳遞任何消息。
到最後,他幾乎是懷着一種可能會見到屍體的心情在尋找,但連她的一點蛛絲馬跡也沒見到。
他茫然四顧,心中像被掏空一般劇痛,卻絲毫看不見那個熟悉的嬌小身影,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失去了蹤影。
此時,他心中已然明白,自己這樣找,是找不到她了。她必然是被人擄走,甚至殺害。
羅維幾乎將拳頭捏碎,暗自咬牙發誓,自己有生之年,絕不停止尋找她!
就算她遇害,他也要掘地三尺,把害她的人找出來,碎屍萬段!
悲憤、擔憂、焦急的情緒充斥着胸臆,他猛地長嘯一聲,拔出桃木劍進入交戰圈,什麼也不想,只想一泄心中所有情緒!
此時此刻,他已靜不下來。只要停下手中動作,鋪天蓋地的後悔與愧疚就會將他淹沒。
爲什麼沒有保護好自己在意的人!
爲什麼不能在這亂世中,求得一隅的安寧!
爲什麼,已經沒有一刻不在努力變強了,卻還是如此……無能爲力!
渺小!可笑!
你是誰?你只是一縷來自異界的遊魂。
憑什麼妄想,能在這個世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沒有意識到,他已不是當年那個在天都城外醒來的他,亦不是那個揹着包袱初上定南山的他。
他的世界,已經不是用一個包袱就能裝滿的了。有許多人在他的心中紮根,讓他不再是當年無所畏懼的小小少年。
而是一個,揹負着許多責任的男人。
而他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心境也在悄然發生着變化。
既然這個世界讓他不得安寧,他又何必讓這個世界安寧?
“不要……欺人太甚啊!”
羅維左眼中奇異光彩大作,腦中意識開始模糊,身形卻越來越快,越來越詭異。彷彿被一種奇異的嗜血情緒驅使着,停不下腳步。
都殺光!
他揮動桃木劍,動作看似很慢,很慢。卻沒有一個被他盯上的人,能在那劍光下毫髮無傷。
身後星氣大作,胸前有什麼東西閃爍着微弱的亮光,似要破體而出。
沖天的月力混在全場紛雜的星力中,其中卻還隱藏着一股妖異的氣息。
遠處,鍾玉額間天眼忽地光芒大作,他痛苦地大叫了一聲,捂着額頭,滾倒在地。
羅維雙目赤紅,彷彿又回到了在天都城北傳送星陣,遭管錚帶人伏殺時的狀態,但比那時更瘋狂,更難以自控。
去死!
異樣的血液在他四肢百骸沸騰,令他彷彿能化身爲猛獸,用自己尖利的獠牙和爪子,將眼前所見全部撕碎。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各大宗派的優秀弟子。但在此刻,被這散發着沖天煞氣的少年震懾,齊齊愣住。
那毫無理性的,彷彿來自非人間的眼神,令人肝膽俱喪。
他兇利雙眼掃視人羣,隨意盯住了一名青年,那人頓時臉色煞白,腳下一軟,幾乎摔倒。
“走!”不知誰喊了一聲,本來正在混戰中的雙方,齊齊退去,向着唯一的一條出谷之路,奔涌而去。
正在此時,本就一片混亂的青山綠水閣,又有更加奇特的異象發生。
夜幕中,兩側的巨大山石,彷彿猙獰的巨影,開始迅速崩塌滾落着,發出隆隆的巨響,幾乎要將耳膜震破,也將人羣震得停滯不前。
片刻後,出谷的路,竟被滾落的巨大山石徹底封死,不留絲毫縫隙。
人羣再次沸騰了。
“怎麼回事!”
“要把我們全部困死在這裡嗎!”
在連串的事件刺激下,在這深夜之中,衆人情緒開始不穩尖叫、喝罵、哭泣之聲不絕於耳。而更多的人,開始四散奔跑,尋找其他的出路。
沒有人再注意羅維這邊。
一片混亂中,忽地衝出一名高挑瘦弱,臉色蒼白的少年,將劍尖對準了羅維,吼道:“妖孽,還不束手就擒!”
額間天眼倏地一閃,來人正是鍾玉。
一股浩然之氣,頃刻間籠罩了對峙中的二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