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像畫走形了。”羅維喃喃自語道。
他放下手,轉過身,隨即又輕輕地“啊”了一聲,卻沒有多少驚訝。
開玩笑,變成火柴人這種事都發生了,還能有什麼事讓他驚訝?
眼前,剛纔還是一片星象圖的地方,赫然出現一個巨大的……生物,離他十分的近。
而漫天的星象圖,都像被吸盡了光芒一般,驀地黯淡了,直到消失在空氣中,沒留下任何痕跡。
一片黑暗和虛無中,只餘火柴人狀的羅維,和那巨大的生物。
之所以說是生物,是因爲羅維已經聽見了它發出的如巨雷般的喘息聲。
而它的身體,卻和羅維一樣,也是由光點和光線組成。
只不過,羅維自嘲地想,它的結構可比自己豪華多了。
巨大的光點,應該說是光球,每一個的半徑,都超過羅維整個人的身高,將他晃得眯起了眼睛。
羅維倏地後退,短短數秒之內,就已出現在千米之外。
在這裡,他才能勉強看到這生物的全貌。
它有四條巨柱般的腿,以及非常明顯的頭部雙角和尾巴。周身覆蓋着一層朦朦朧朧的微光,似乎描繪着它原本應該有的樣子。
羅維眯起雙眼,仔細觀察,看見了如龍一般的鱗片和四隻蹄子,火焰般的鬃毛從後頸沿着背部,一直蔓延到尾巴。
那巨大生物不安地甩了甩頭,用力蹬地,那震動傳過千米依然不減其勢,將羅維震得滾落在地。
麒麟!
羅維腦海中,猛地浮現出這一傳說中上古神獸的名字。
但他不及多想,因爲那星象麒麟,已經低下了頭,雙蹄蹬地,作勢要向他衝過來了。
“你說什麼?”
秦副院長瞪起眼睛,厲聲問道。
摘星垂下眼睛,緩緩道:“是的,這就是全部經過……她失蹤了。”
秦副院長猛地坐倒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摘星,與她身後其他赴會的定南書院學生。
“我知道了,你們先去休息吧。”他疲憊地說。
摘星點頭,帶着其他學生一齊出去。
秦副院長轉頭,看着房間四周或坐或站的教習們。
“是我的責任。”秦副院長沉重地嘆氣,“本以爲那公儀老兒別的本事沒有,至少可靠,沒想到是個臨陣脫逃的廢物。”
教習們皆沉默不語,心中各有各的想法。
“依你們看,怎麼辦?”秦副院長問道。
上官雲看着摘星離去的背影,說道:“現在您總可以告訴我們,摘星這小姑娘是什麼來歷了吧?”
其他教習也投來詢問的眼神,他們以前從未在書院內見過摘星,因而有此一問。
秦副院長搖頭:“事關重大,我並非不信任你們,只是……”
宗政突然大聲嘆氣,擺手道:“唉唉唉,真是服了你們,學生都失蹤了,糾纏這些個沒用的東西有什麼用?”
“這怎麼是沒用的?我只是爲書院好……”上官雲爭辯道。
“那你倒是把人找出來啊!”
宗政瞪着眼睛,一掌把面前茶水杯掀飛,碎片落了滿地。
上官雲還欲說
什麼,看到宗政那隨時可以挽起袖子跟人打一架的兇惡表情,只得張了張嘴,氣沖沖地把頭扭向一邊。
宗政從鼻子裡呼呼喘着氣,抱着胳膊,仰起頭看着天花板,不想讓人看見他有些發紅的眼眶和鼻頭。
昌若,他不熟,也不太關心,但是,羅維也沒有和其他學生一起,從青山綠水閣歸來。
心中越想越急氣,宗政終於按捺不住,爆出了他曾經以爲自己一輩子也不會說的,從羅維那裡聽來的粗口。
“操!你們把老子的寶貝學生,搞到哪裡去了!”
拳頭狠狠捶在桌子上,把秦副院長住處那結實的山櫸木小茶几,砸出一個大坑。
“很感人,宗教習。”秦副院長忍不住道,“但學生們不是說了?他去找昌若了。”
“那你們呢,就放任他去找?”宗政氣呼呼地吼道,“學生們歷經千辛萬苦,考進定南書院,就是爲了出去找失蹤的同窗,然後被人暗算,死在半道上?”
“宗教習,注意你的措辭。”秦副院長厲聲道。
宗政猛地站了起來,大步走出秦副院長住處。
所有教習都默默地看着這個平日大大咧咧,只在意吃穿享受的同事,這似乎是他自從進入定南書院以來,第一次如此出頭發火。
秦副院長倏地頹了下來,低聲說道:“調集人手看着他,別讓他出書院一步,我們不能再產生更多折損了。”
一名教習點頭,也走了出去。
“楊教習,昌若的背景,有沒有資料?”秦副院長轉向另一名教習問道。
“沒有。”那教習搖頭道,“從來歷到父母、祖籍,都是一片空白。”
“一會把她在書院中留下的所有記錄和資料,都送到我這裡。”秦副院長嘆氣道。
明知人是失蹤在萬里之外的青山綠水閣,要找到的機會實在太渺茫,但無論如何,總要一試。
嗖,嗖。
羅維靈活地在黑暗空間中穿梭,避開巨大星象麒麟的攻擊,一邊順手發着月飛驚天。
本該是銀色小月牙的招式,在這奇異空間中,也變成了快速移動的光點,飛向巨大的星象麒麟,彈在它那層微光組成的軀殼上,隨後消失在空氣裡。
“這樣下去不行啊。”
羅維自語道,擡手又是一記月飛驚天,依然沒有收到任何效果。
與此相應的,星象麒麟卻越來越暴怒,盯着在它眼中像螞蟻般渺小的火柴人,發動了更加猛烈的攻擊。
它忽地張嘴,噴吐出一片朦朧的光霧,瞬間將羅維籠罩。
“啊!”
羅維慘叫着滾倒在地,渾身灼痛得像要燒起來。
再看自己身體,驚恐地發現,一絲光霧在自己的火柴人身軀中繚繞,拖住一個光點,似乎在向外不停地吸。而自己身軀中那個光點,正在慢慢地變小,變微弱。
隨着這一過程,羅維腦袋一空,感覺什麼東西正在被抽離。
身體愈來愈虛弱,他當機立斷,飛身閃到一邊,立刻從身後抽出了桃木劍。
桃木劍也變成了由光點和光線組成的樣子,但羅維來不及管這個,狠狠將桃木劍刺入自己體內。
“嘶。”
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雖然沒有鮮血流出,但那疼痛之感與平時一般無二。
咬着牙,他將劍尖往裡刺得更深,劍尖處的光點,慢慢接近了身軀中那絲詭異的光霧。
羅維不停地吸着氣,極力壓抑着鑽心的痛感,讓劍尖觸到了光霧的一角。
光霧像是有質量一般,黏上了劍尖,纏繞幾圈,成了銀色半透明的光絲狀。
羅維略一用力,將劍往外拔,帶着將斷未斷的光絲,慢慢從身體中抽離。
他知道自己正在冒這輩子最大的險,雖然自己現在是火柴人形態,但劍尖如果穿過內臟位置,任誰也不能保證結果會怎樣。
但這光霧實在太過詭異,似乎會吸收他體內元氣一般,他不能讓這光霧繼續留在體內。
終於將劍尖拔了出來,帶出一串銀色半透明的光絲,羅維立刻一抖劍尖,將光絲甩掉。
他劇烈地喘着氣,忍着痛楚站了起來,搖搖欲墜,看着星象麒麟越奔越近,帶着沉重的轟鳴聲,將地面踏得如同山崩。
巨大的蹄子擡了起來,只消一下,就能把羅維徹底踩扁。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羅維下意識地舉起桃木劍,劍尖直直朝上。
霎時間,震天的吼聲響徹在黑暗空間,彷彿巨雷般在羅維耳邊炸開。
羅維只覺耳邊一陣巨響,隨即就是異常刺耳的尖利轟鳴,持續不斷。那前所未有的難受感,讓他下意識地打了個寒噤,捂住了耳朵。
然而那刺耳轟鳴卻沒有消失,反而愈發的響。
片刻,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世界陷入詭異的沉默中,沉默得有些不正常。
星象麒麟狂暴地奔走,舉起被刺傷的蹄子,不停躍起,踩踏地面,將羅維震得站立不穩,然而耳邊卻沒有任何聲音。
他知道自己的耳朵報廢了,然而心中所有聲音,都還在對他不停地說,還不能放棄。
“操!老子怎麼能死在這裡,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他氣喘吁吁地笑罵,覺得聽不見自己說話的感覺,有點詭異。
劍尖直指向前,看着星象麒麟再次直奔過來,那彷彿有幾十層樓高的巨大身軀,飛快地逼近了自己。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羅維厲聲喝道,身邊攜帶的道符立刻閃起金光,道符之力沖天而起,合着桃木劍中的天地靈氣,直衝星象麒麟而去。
在這陌生力量面前,星象麒麟竟然猶豫了,蹄子不斷踏着地面,畏縮不前。
羅維趁此機會,摸出一張疾火符,立刻彈向星象麒麟。
在這空間之中,疾火符也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光點,倏地滑過半空,彈在星象麒麟軀殼上。
羅維頓時心中一涼,看着疾火符掉落在地,沒給星象麒麟造成任何傷害。
果然還是以卵擊石嗎?
這個小小的舉動激怒了星象麒麟,它猛地擡起前蹄,似在咆哮,隨後將地面踏得不停震動,直衝羅維而來。
羅維在它面前宛若螞蟻一般,完全沒有正面對抗的力量,只得忍着劇痛,拔起身形疾速奔跑,拖延時間。
在這詭異的黑暗空間裡,他陷入了此生最困難的苦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