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蕭的房子是一幢帶花園的兩層小樓,很普通的外觀。在晉家的領地裡非常常見。晉陽很少來這裡,他從小在另一個地方長大。那是一個很大的古典式庭院,綠草茵茵,有丘有湖。晉成作爲家族中的特級法師,可以享有最豐厚的物質待遇。
晉陽從小跟着晉成長大,在那間人煙稀少的園林裡學習武技和法術。除了教導他的叔叔,就只有幾個面無表情的僕役。晉成時常會出門辦事,晉陽很小就習慣了一個人打發時間。六歲那年,他吃驚的得知,自己原來不是孤兒,他有爸爸、媽媽和一個妹妹。
第一次和家人見面的情形他一直記得很清楚。他被叔叔帶到一幢帶花園的兩層小樓前,花園裡盛開着漂亮的鮮花,有紅有黃,開的十分熱鬧。他當時就覺得這比光禿禿的草地要好看多了,若是能移栽回去就再好不過。不過,這些花太少了,長不滿庭院裡大大的草地和山丘,怎麼辦呢?
年幼的晉陽在思考着嚴肅的問題,他的叔叔卻敲開了院門,把他交給了一個年輕帥氣的男人,讓他叫那人“父親”。
晉陽老老實實的叫了一聲。那男子神色有些激動。叔叔晉成冷淡的打了聲招呼就走了,告訴他可以在這裡住一晚,明早他再來接他。
晉陽跟着父親走進大門。客廳裡裝飾的非常溫馨,一個漂亮的小姑娘眨着大大的眼睛問:“你就是我的哥哥?”也許是血脈相連,晉陽立刻就喜歡上了這個叫晉月的小姑娘。晉月高興的拿出自己的玩具邀請他一起玩,晉陽有些羞愧的說他不會。
“怎麼會不會呢?這是最簡單的叢林遊戲棋啊?”晉月吃驚的問,隨後又想到了什麼,“對了,隔壁的晉雨總是下不過我,每次都找她哥哥幫忙,真不害臊!”
“我,以前沒下過。”晉陽小心翼翼的說,“你可以教我,我學的很快的。”他想,這個應該不會比學法術更難吧。。
晉月爽快的教了他規則,晉陽下了三盤後,晉月就再也沒贏過了。她很興奮的把自己的玩具全都搬了出來,晉陽一一學習,一一掌握,很快就都玩的很好了。晉月很高興:“明天我就去找晉雨,我們一起把她和她哥哥打敗!”
這時,晉陽忽然聽見一陣輕輕的哭聲。他用手指在脣上“噓”了一聲,示意晉月安靜。躡手躡腳的走出客廳,躲在牆角偷聽。晉月拽着他的衣角,也一聲不吭的跟着,到了廚房的門口,他清楚的聽見裡面有一個女人在嗚嗚咽咽的哭:“……什麼玩具都沒玩過,一個人待在那種地方。他才六歲!那麼大一點的人,也不知道平時過的是什麼日子?”
一個男子在勸她,聽聲音正是剛剛帶他進來的‘父親’:“別哭了。你看小陽多聰明,不過比小月大個一歲半,什麼都是一學就會。還不是阿成教的好……”
“我不要我兒子有多聰明!”女子抽噎着反駁,“我要他快快活活的,就像小月那樣。你看他從進門到現在,笑的有多客氣。他跟我們笑的這麼客氣,嗚……”
“那你想怎麼樣?”男子的聲音煩躁起來,“當初你剛生下小月沒多久,身子受了損傷。又說阿成一個人孤零零的看着可憐,非說讓他帶帶小陽,好幫着解解悶。你當送出去的東西那麼容易要回來嗎?”
女子越發悲傷,哭泣的聲音更大了:“我哪知道他帶着帶着就不肯還了。還去長老那裡辦了教導弟子的手續,我怎麼知道會這樣!你想想辦法,把孩子要回來吧……”
男子嘆息一聲:“小陽的眉眼長的像你,只怕他是不肯的。當初原是我們對不起他,他要了小陽教導,也沒存什麼念頭,不過是想要個寄託……”
晉陽聽到這裡,拉着身後的晉月恍恍惚惚的回到客廳。六歲的他在每天枯燥的課程磨練下,已經能很好的隱藏情緒了。廚房裡那兩人說的話,他並不是很明白,但他本能的知道這對自己很重要,便牢牢的記在心裡。回去後,悄悄的默寫下來,時不時會拿出來看看。直到十歲以後,他才完全明白了裡面的意思。
晉陽那天吃了一頓美味的晚餐。母親不停的夾菜給他,見他有禮貌的說謝謝,又會紅了眼眶。吃完飯後幾人坐着聊天。聊到他平時的生活,他很高興的說起叔叔晉成,抱着他在天上飛啦!教他練武技,幫助他冥想,每天入睡前會呆呆的看着他等等。那個‘母親’很奇怪的就哭紅了眼睛,然後就跑出客廳沒了人影,父親的表情也有些奇怪,笑容僵硬。乾巴巴的聊了兩句後,也藉故不見了。只有晉月興奮的和他玩到很晚,堅決不同意他另住房間,一定要和自己一起睡才行。
父母似乎對晉月很疼愛,從替他準備的房間抱來了被褥鋪在晉月的牀上。晉陽原本有些不自在,他一直是一個人睡的。但晉月的咋咋呼呼很快就將他的不自在給趕跑了,於是晉陽也稍稍放縱了一下自己,第一次沒在規定時間裡睡覺,而是和晉月嘀咕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感覺上似乎是剛閉上眼睛,他就被父親給叫醒了。晉蕭臉上的神色有些落寞:“你叔叔來了,在樓下等你。”
晉陽很小心的翻身下牀,唯恐驚動到睡的正香的晉月。很快的自己穿衣、洗漱,然後下樓。其間晉蕭一直在旁邊神色複雜的看着他。
晉成站在花園外的圍牆邊,並沒有進來。晉陽看看天色就知道自己起晚了。叔叔臉上的表情是很不悅的意思。
母親匆匆的塞了一包點心在他手裡,他沒敢吃。晉成領着他走了很遠一段路,才幽幽的說:“阿陽,吃你的早點吧。今天早上的晨練就算了。晚上再補。”
他聞言立刻取出點心香噴噴的吃了起來,還遞給晉成一塊:“叔叔,很好吃的。”
晉成笑着接過,咬了一口後眼眶微微泛紅:“阿陽,你想和你的父母生活在一起嗎?”
晉陽想了想:“他們兩個人很奇怪,一個看着我怪怪的哭,一個看着我怪怪的笑。只有小月很好,會和我玩。不過,我不能貪玩。貪玩以後就不能像叔叔一樣成爲特級法師了。”在小小的晉陽心裡,相依爲命了四年的叔叔纔是最親的人:“叔叔,你這次能在家待多久?”
“我會一直待到年末。”晉成笑着牽起晉陽的小手,“新年的時候,要去星耀之都。對了,你的基本功已經打紮實了。今年就可以將你留在你父母家,和小月一起過新年。”
“真的!”晉陽眼睛一亮。新年本來就是放假的時候,那時和小月一起玩正好,不會耽誤功課。“叔叔,你今年還會看見你去年說的那個怕高的小女孩嗎?你可以問問她,現在有沒有治好這個病。”
“那個秦旋波可不是真正的怕高。”晉成笑着回憶,“她是警惕心重,就怕我把她摔下去。”
“叔叔怎麼會把人摔下去,一定是她太膽小了!”晉陽笑呵呵的握着叔叔溫暖的掌心。昨天晚上的那家人,讓他心裡覺得怪怪的。還是跟着叔叔安心。
“嗨!想什麼呢?”晉月走近窗戶,剛想偷拍他的肩,便被晉陽反手扭住了胳膊,只得悻悻的問道。
晉陽笑着放下她的手:“身手有進步啊!就是氣息沒隱藏好,喘氣用的着那麼重麼?”
“誰像你!沒氣兒的人一個。”晉月推了推他,躍上空出來的窗臺,兩條腿耷拉在牆外:“你真的要在老爸手底下混了?”
晉陽沒回答她,盯着她的腿道:“母親看見你這樣子會說的。”
晉月煩躁的撥了撥頭髮:“母親母親,叫一聲媽媽會死人啊!真是的。”
“阿月!”晉陽的聲音中有着警告。
晉月低聲嘀咕了兩句,又恢復了原先的聲調:“你以後要常駐這裡了,乾脆就別在那兒吃飯了。都回家來吃吧。我這一走,媽媽會很寂寞的。”
晉陽好笑的看着她:“阿月,你什麼時候看見我和母親談過天了。我來這兒,不過是飯桌上添雙筷子。哪裡能陪人解悶。”
“你……”晉月也語塞了。沒錯,晉陽回來時。言非嫣只是做一桌好菜,說的話也不過是哪個菜好吃,多吃一點。聊天聊什麼?聊晉陽的訓練、職業?言非嫣不懂。聊晉月?晉月就在旁邊(晉月不在家,晉陽一般不會踏進家門)。聊晉蕭?那和聊公事也沒什麼區別。關於晉蕭,晉陽也就在辦公事時有些接觸(晉月還不知道,晉陽和晉蕭談論過關於愛情的小秘密)。聊晉成?想都別想!晉陽是晉成帶大的,說話聊天時定然會帶出一二,言非嫣只要一聽到晉成的名字,就會眼眶泛紅。然後晉蕭就會瞪眼,晉月茫然。晉陽對此內心充滿了無力。是你們把我送給他的,我的生活中最親近的人就是他,要談天怎麼可能不提到他。
這一來二去,晉陽說話就越發小心了。到最後,便是沉默最佳。吃完飯早早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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