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靈脂的草籽做肥,白蘭的花汁做水,再以雪炎膽催熟半月,檬石果自然異變,果肉發白,碾碎後所得精粹,再與百年以上童草相融,便可形成此碧色清光。”
整整一炷香的時間之後,洛川終於說出了他逆解出來的最後一味草藥,隨即目光如炬地看向孫興昌。
此時的孫興昌眼中充滿了絕望,面如死灰,根本不敢與洛川對視。
羞愧?
苦澀?
憤怒?
震撼?
誰也不知道孫興昌是如何度過這一炷香時間的,或許對他來說,這轉眼即逝的一炷香,就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麼長。
洛川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支支利箭,狠狠地插在他的心頭。
受萬箭穿心之苦,這一次孫興昌甚至不等洛川動手,便直接從口中噴出了一片暗紅色的鮮血。
到了此時此刻,那道神秘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宣佈比鬥結果。
但所有人都知道,孫興昌敗了。
而且是敗得體無完膚!
尤其聯想到片刻之前衆人還質疑洛川在首輪比鬥中做了弊,現在看來,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今日比鬥開始之前,幾乎所有的藥師都認爲這場較量將會呈一邊倒的局勢發展,最終的結果應該是孫興昌以碾壓之勢擊敗洛川。
他們猜對了開頭,卻沒有猜對結局。
一邊倒是一邊倒了,碾壓也碾壓了,卻是洛川用他在草木理論上的造詣,徹底碾壓了孫興昌!
誰會想到,原來這個他們一直心存蔑視的洛家小子,早已在草木造詣上,成爲了孫興昌,不,應該是成爲了在場所有人都必須仰望的存在。
無疑,經此一役,孫興昌受到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
那是超越了肉體的痛楚,那是永世停留在精神層面的陰影,如果就此下去,恐怕孫興昌的藥道一輩子也沒有了再進一步的可能。
“老孫頭兒完了。”
這是在場所有藥師都能夠預見到的未來。
尤其是王藥師,更是心中唏噓無限,看向洛川的目光中更帶着無比的敬畏、恐懼之意。
心中無比慶幸,還好招惹到此人的不是自己。
“用藥之比,洛川勝。”
便在此時,那道神秘的聲音突然響起,雖然並沒有宣佈洛川剛纔的逆解究竟對了幾成,但既然洛川勝了,就說明他的準確率至少達到了六成以上!
也許是爲了照顧孫興昌的顏面,那出題人直接說出了比斗的結果,甚至沒有讓孫興昌列舉出他所逆解出來的十一種草藥。
否則將是對這位老藥師更大的羞辱。
想必也是因爲孫興昌留在藥王塔二層樓的祥雲徽記,讓出題人最後忍不住心軟了。
至此,三輪比鬥,洛川已經勝了兩場,理論上來說,他已經贏了。
所以下一刻,洛川看着孫興昌,問道:“還要比嗎?”
孫興昌擡起一雙充血的眼睛,似有些癲狂地慘笑一聲:“孫某願賭服輸,但你要孫某低頭認錯,絕無可能!”
聞言,洛川立刻皺起了眉頭。
而那孫興昌的聲音則越來越高亢:“就算你草木天賦再高又怎麼樣?老夫乃堂堂五品藥師,在這藥王塔上更刻着老夫專屬的徽記,而你,什麼都不是!你信不信只要老夫一句話,就能讓宗門把你逐出百草堂!”
此言一出,別說洛川,就連臺下的一衆藥師都覺得臉色難看了起來。
“行了老孫,別意氣用事,我們走吧。”王藥師嘆了口氣,出言勸道。
他知道,今日的比鬥,對於孫興昌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以至於孫興昌已經有些失去了理智。
誠然,孫興昌如果真的豁出去的話,或許真的可以利用自己對宗門的重要性打壓洛川,但這種手段,就連王藥師都覺得不齒!
說句不好聽的話,若孫興昌真的堅持如此的話,恐怕在場的這些藥師沒有一個會站在他這邊。
醫者有仁心,藥師更講藥德!
更何況,要是孫興昌今日之所爲被星殿知曉,那可就麻煩了!
可惜的是,孫興昌對於王藥師的勸諫並不領情,反而笑聲越來越瘋狂:“小子,我知道你修爲比我強,但得罪了一位藥師,我勸你以後在宗門裡面還是小心些,可別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聽到孫興昌這番明目張膽的威脅之言,洛川眼中的冰冷卻反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平靜。
這種平靜孔管事見過,孔祥林也見過,現在,輪到了孫興昌。
洛川當然不可能在萬衆矚目之下殺了孫興昌,但他可以做點別的事情。
於是在下一刻,洛川轉過身,跳下了石臺,向着大門走去。
見狀,孫興昌立刻無比快意地笑道:“怎麼?現在知道害怕了?想要退縮了?你剛纔的囂張氣焰呢?怎麼說慫就慫了?”
對於孫興昌的癲狂,以及洛川的退讓,王藥師也只能在暗中嘆了口氣。
“這洛川倒也算是個聰明人,知道此時不與老孫計較纔是最明智的,否則若是老孫真的不顧一切發起瘋來,恐怕就算是我也擋不住,尤其老孫在用毒一道上的造詣同樣不俗……”
其他藥師也大多抱着同樣的想法,看着洛川離去的背影,各有唏噓。
“哎……終究還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啊,這洛川敗就敗在,他不是藥師……”
“是啊,就算比鬥勝了又怎麼樣?哪怕他有青袍加身,執堂座親令,孫藥師輸了就翻臉,他又能怎麼樣?”
“如果孫藥師真的要不惜一切代價報復洛川,以一位五品藥師的價值,尤其還是把自己的徽記刻在藥王塔上的五品藥師,就算最後出了事,或許宗門也不會責難……”
衆人議論紛紛,當然全都壓低了聲音,可不敢讓臺上的孫興昌聽到。
卻偏偏有一聲驚呼響起,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咦?那洛川並沒有出塔,而是……”
緊接着,第二道驚叫聲傳來。
“天吶,快看,他朝二層樓去了!”
這下子,就連王藥師都愣住了。
“他不會想要去考藥師吧!”
“現在嗎?這洛川可是纔剛剛歷經了兩場比斗的,他怎麼還有精力去考藥師!”
“瘋了……都瘋了……”
一路從石臺走到那通往藥王塔二層樓的木階之前,洛川不管是對於孫興昌的叫囂,還是對於衆人的感慨唏噓,全都充耳不聞。
他沒有迴應半個字,也不需要回應。
因爲接下來,他將把自己的迴應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既然孫興昌想要靠着藥師的身份欺壓他,那麼他就去考個藥師回來。
既然孫興昌最大的仰仗是那藥王塔上的祥雲徽記,那麼……
就把它給抹了!
洛川的想法很簡單,也很直接,這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的做法也這麼直接。
便在衆人那無比震撼的目光之下,洛川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直接邁開腿,踏上了第一級木階,向着二層樓去了。
來到二層樓之後,洛川發現這裡的景象與一層樓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或許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正中央的位置沒了石臺,也沒了那兩張石桌。
除此之外,兩層樓的空間就像是完全複製過來的一樣,就連牆面上的紋理都分毫不差。
洛川走到二層樓的中間站定,躬身執手道:“弟子洛川,申請藥師考覈!”
“可。”
依舊是那道熟悉的神秘聲音,隨即在洛川的身前,便多出了一塊表面光滑無比的玉瓶,以及一本厚重的書冊,上面透着淡淡星輝,看起來竟有種無端的聖潔之意。
“半個時辰之內,按照冊中名錄,依次序找來對應草藥放入瓶中,以正確數量爲考覈基準,百數以上則爲通過。”
話音落下,洛川眼前突然光芒一閃,隨即在他的四周竟憑空出現了無數的草藥。
鋪天蓋地、密密麻麻、數以萬萬計,此時就連遠方的塔身都消失了,完全無限延伸開來,一眼根本就看不到盡頭!
洛川知道,這裡的這些草藥就絕不止凌劍宗所有了,必定還夾雜着別處的靈草靈花。
但時間緊迫,也容不得他多想,便趕緊翻開了眼前的書冊,按照上面的名錄篩選起周圍的草藥起來。
僅僅過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洛川投入到那玉瓶中的草藥數量,便到了一百。
場中沒有任何聲音響起,但洛川自信自己絕沒有出錯,按照考覈的規則,現在的他其實已經可以算作是初級一品藥師了!
“成爲藥師並不是我此番前來的最終目標,我要做的,是打破那孫興昌在十多年前創造的記錄,將他的祥雲徽記徹底抹去!”
念及此處,洛川眼中精芒畢露,雙手沒有絲毫的停頓,如蝴蝶翻飛,又如蜻蜓點水般,無數草藥飛出,穩穩當當地落在了玉瓶之內。
緊接着,一抹赤紅色的星輝光芒從洛川的星海處激昂而起,立刻再次加快了洛川的速度。
一時間,洛川的雙手已經看不見了,只剩下一片片虛影。
洛川目不轉睛,精神高度集中,幾乎已經忘了周圍的一切,眼前只剩下了那一株株靈草、靈花。
他的雙眼慢慢變得猩紅,他的呼吸越來越沉,但手速卻是越來越快!
兩百株、五百株、一千株、三千株!
“還不夠!還可以更快!”
洛川咬着牙,強忍着手臂肌肉所傳來的刺痛感,不斷地將體內星力向着指尖傳輸,逐漸的,他的思維速度都快要跟不上篩選草藥的速度了。
而那玉瓶就像是一個無底洞一樣,不管投入了多少草藥,也沒有半點變化,但這卻並不妨礙洛川放進去的草藥數量正在向着一個又一個恐怖的數字進發。
五千株……七千株……一萬株……
洛川早就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並不知道半個時辰的時限到底過去了多少,也不知道當年那孫興昌所創造的記錄究竟是多少株草藥。
所以他一點也不敢放鬆,片刻也不敢喘息。
若不是眼中的精芒猶在,從遠處看來,他那機械而精準的動作已經不像是一個人了,而是變成了一臺機器。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洛川四周的草藥看不出有任何減少的痕跡,但他篩選出來放進玉瓶的草藥數量已經達到了……
兩萬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