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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有了溫黎城的關係,一切都變得輕而易舉,錦枝女士帶着程皓檸很快就回到了意大利。

這是一個偉大卻樸實低調的地方,它的每一扇舊窗,每一塊古磚,每一道雕紋都隱隱露出一種恢弘氣象。

這也是一座古老昂揚的城市,浩浩蕩蕩不失格調。

每一個曾經來過這裡的人,無不驚歎於他的雄奇,每一個看似普通平凡的人,都有不顯露的才能。

程皓檸每年都會定期的回到這裡,接受一段時間的治療,這段時間沒有壓力沒有負擔,是她過的最快樂的日子,也是最痛苦的日子。

在這裡,她可以每天去海邊散步,拾撿貝殼。

在這裡,每天都有海邊的小孩子嘻嘻哈哈的追逐打鬧。

她不用擔心娛樂圈的紛紛擾擾,也不用在意心底一直襬脫不掉的那個陰影。

錦枝女士每天看悲情片,連帶着拉她一起看,看到最後她都有些麻木了。

傍晚的黃昏,一直很美好,程皓檸忍不住出去散步。

青石板的地面,帶着深淺不一凹凹凸凸的痕跡,光腳踩在上面,感覺涼悠悠的,雖然有些膈人,卻很舒適。

天氣本就還不錯,程皓檸穿着薄薄的襯衫,涼涼滑滑的質地。

她身材很棒,略顯寬大的衣服穿在身上,氣質越發明顯,像是叢林中迷失的貴族。

錦枝女士接到了一通電話,她幽幽的看了程皓檸一眼,然後放低聲音一個人走遠。

程皓檸努努嘴,繼續往前走。

街邊有一個古樸的小店,外表看起來平淡無奇,甚至是有些陳舊,裡面卻擺放着精美的古物。

這些古物大抵都是上世紀遺留下來的小物件,比如精緻的胸針,小巧的耳環什麼的。製作工藝雖然比不得現在,但是在那個世紀也是最一流的水平了。

老闆是一個心態很好,喜歡開玩笑,而且身材很棒的中國老太太,幼年隨父母旅居英國,後來嫁人之後定居在意大利。平時最喜中國的旗袍,某次程皓檸回國的時候,還特意帶了一件蘇州老師傅專門製作的墨綠色旗袍。

老太太喜歡的不行,當即就送了一個上世紀經典款的檯燈給她,那個檯燈是在英國一個貴族階層手裡拿來的,據說費了不少的錢和力氣。

不過老太太倒是不計較這些的,只要自己開心就好,錢什麼的倒是其次了。

程皓檸望了一眼店門上面掛着的鈴鐺,看樣子並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難爲老太太竟然捨得掛在自己的店門上,想來也是意義非凡。

鈴鐺掛的高度很適宜,程皓檸穿着高跟,稍微墊着腳尖就可以摸得到。她用手戳了戳那個小巧的鈴鐺,鈴鐺發出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然後輕輕推開那道古樸的木質門。

一進門老太太就迎上來,樂呵呵的看着她:“我就說還有誰會去碰那個鈴鐺,果然是你這個調皮的娃娃回來了。”

程皓檸喜滋滋的迴應:“靳姨還是那麼機智。”

店裡面有一個客人,程皓檸進門的時候,客人背對着她似乎是在挑選禮物,她指了指那個氣度不凡的男人,“靳姨不用理我,我也想挑個禮物。”

老太太看了一眼那個客人,開心的說道:“那位先生說喜歡店裡面那個白玉雕呢,是個有眼光的人。”

那個白玉雕,程皓檸也是知道的,據說是古時吳越之時的東西了,雕工精細的不行,再加上上面的圖案,只知道很有考究意義,究竟是什麼意義,程皓檸也就不清楚了。

這些年也不是沒有人出大價錢想要買下這個東西,老太太也捨不得,一直說是鎮店之寶,不肯出售。

看這樣子,老太太是找到了這白玉雕的主人,準備售出了。

門外的鈴鐺似乎又響起來了,在外面的時候還不覺得,在屋子裡面,尤其又是安靜的室內,就聽的很清楚了。

程皓檸看過去,又似乎並沒有人,老太太也看了門外一眼,“偶爾有風吹過的時候也是這樣呢,聲音不大,倒是舒服。”

“那個鈴鐺什麼來歷,難得靳姨這麼喜歡?”

“倒也不是特別有來歷的東西,只是前幾天淘到了,喜歡就掛上去了。”

店裡面那個客人又看中了一個小掛件,靳姨招呼程皓檸自己隨便看看之後,就過去把掛件取出來給客人看了,不再管她。

她也是隨意,一個人圍着木質展示櫃轉悠。

看見一個很精緻的香水瓶,裡面已經沒有香水了,卻隱隱約約殘留着很乾淨清爽的味道。

也不知道送給溫黎城合不合適,只是覺得他應該會喜歡的。

靳姨已經處理好了那位客人的事情,就過來把香水瓶拿給程皓檸看,一邊看一邊介紹着說:“這個瓶子是限量定製的,BQ第一款香水,到現在大概也幾十年了吧。”

BQ的香水她也收集過,最早的已經停產,似乎是有點像這個的,但是都不如這個聞着舒服。

客人收拾好購買的東西,悄無聲息的走到程皓檸的身後,平靜說道:“BQ63年第一款男士香水,當時限量發行就10瓶,現在好多人想要找個瓶子都沒可能。”

程皓檸點點頭,滿意的拿起瓶子遞給老太太,笑意盈盈的說道:“那靳姨幫我包的精緻一些,我送人。”

老太太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眸子裡的笑意蓋都蓋不住。

“是送給溫黎城嗎?”身後的客人冷不防的發聲,程皓檸一驚,猛地回頭,冷不防撞在客人堅硬的胸膛上。

她顧不得揉揉頭,就看見肖承易站在自己的面前,冷冰冰的表情。

“肖先生也在這裡,真是好巧。”這個人快要訂婚,十年前就已經離開自己的生活,十年後終於要淡忘的時候又開始出現。

如果這個男人不出現,程皓檸都不會想起洛佳佳,想起娛樂圈,想起最近的一系列事件。

她沒有辦法厭惡他,因爲曾經喜歡過,所以捨不得;卻也沒辦法再喜歡,因爲受過傷,知道了痛的感覺。

“這麼快就傍上了溫黎城,看來我還小瞧你了,你真的很有本事。”男人的聲音像是潛伏在陰暗處的魔鬼,不遺餘力的攻擊站在光明處的人。

程皓檸頓時有些語塞,她沒有辦法證明自己已經喜歡上溫黎城,也沒有辦法證明自己是那麼不堪的女人。

這個世界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信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爭執。

她沒有辦法改變其他人的信仰,就好像註定要爭執的人不會停止戰鬥。

“怎麼不說話了,因爲無話可說了嗎?”

程皓檸聽的鬱悶,她擡手揉了揉頭痛的額頭,“肖先生是不是該冷靜一下?”

肖承易冷冷的盯着她的臉,像是要在上面找出僞裝的痕跡,但是沒有。

就是沒有,才更加氣憤,爲什麼她可以這樣相信、這樣依賴除了他以外的人。

“看樣子很快就可以收到你和溫先生的請帖了吧,既然這樣,還要麻煩你到時候送到洛臻那裡了。”肖承易收起冷冰冰的表情,換上一副微笑的樣子,溫和謙雅。

程皓檸不說話,她聽得出肖承易的嘲諷,她這個時候的狀況,聲名狼藉,不想拖累溫黎城,結婚只是天方夜譚。

“聽說肖先生也該訂婚了,肖先生是不是還是該好好安撫一下未婚妻?”

“還有,至於我的事情,就不勞肖先生擔心了。”

肖承易氣的臉色鐵青,也不再自討無趣,重重的摔上門走掉了。

老太太包裝好香水瓶出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臉迷糊的看着程皓檸:“怎麼這麼大動靜,發生了什麼?”

程皓檸深呼吸兩口氣,等到整個人的狀態都平靜下來以後,抱歉的看着老太太:“靳姨,不好意思,我把客人氣走了。”

程皓檸平時本就是一個極其親和的人,竟然也會被惹怒,想來應該是熟悉的人,而且那種文藝青春文裡面熟悉的陌生人吧。

老太太倒是沒放在心上,只是將手裡包裝精緻的盒子遞過來,是一個紫檀的雕花盒子,紋路刻得很精細,就像是真的一般。

“聽說是送人,就用了這個盒子,還喜歡嗎?”老太太指了指盒子上的花紋,“也不知道哪一年的了,今天恰好就翻出來了。”

程皓檸笑着說喜歡,老太太滿意的笑了:“看來我這個老太婆還沒過時。”

“經典的款式永遠都是經典,怎麼會落伍,靳姨眼光真是好。”

“你喜歡自然是好的,東西放着怎麼能是好,只有人用的舒服才能算得上好。”

老太太又說:“最近蕭蕭也不回來看看我這個老太婆了,再不回來我就不疼她了。”

靳姨是蕭蕭的外婆,平日對蕭蕭也是放縱的不行。

只是最近幾年,每次回意大利都是她自己,前幾年的話蕭蕭還會順便回來看一下外婆,這兩年不知道什麼原因,死都不肯回來了。

在老人家面前,程皓檸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安慰老太太說:“這兩年蕭蕭被老闆重用,工作比較忙,也不是故意不回來看您的。”

老太太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門口的鈴鐺又響了,程皓檸看過去,是錦枝女士。

程皓檸想起剛剛錦枝女士不讓她聽見的電話,心裡頭懷着疑問,剛想問問發生了什麼,就看見錦枝女士禮貌的和老太太道別說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