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面積不大的房間,整個房間的佈置頗爲奇怪,只有一扇門而沒有窗,牆上卻有一個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經不再被用於房屋設計中的大通風扇,扇葉有氣無力的轉動着,外面的陽光通過扇葉間的縫隙照進來,在房間的牆壁地板上形成斑駁的奇異的光影。
房間中除了一個桌子和四把椅子外再沒有其他任何的傢俱或者裝飾品,而此時,正有兩個人坐在其中的兩把椅子裡,面對面坐着。
其中一個人靠在椅子裡,看向對面那人,他坐的位置非常特別,他就那樣坐在那裡,但是無論外面的太陽怎樣移動,陽光以何種角度從通風扇照射進來,都不會有哪怕一絲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臉上。
這個房間斑駁詭異卻不乏光芒,而那個人卻永遠處在黑暗當中。
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從他進入這個房間開始,無論陽光怎麼變幻,總會有至少一片落在他的身上,正好與對面那個身處黑暗中的人產生了鮮明的對比。
“光明與黑暗嗎?儘管已經認識了你幾十年,但是對於你這怪異的審美我還是沒法接受啊!”他微微傾身,想要打破這種光與暗的對立,但很快就發現,除了那個人所坐的地方,這個房間中再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會永遠沒有陽光落下,攤手一笑道:“明明設計了這樣一個陽光普照的世界,卻偏偏要留下一塊黑暗,我是真不明白,你怎麼會那麼喜歡黑暗。”
他蒼老的聲音已經說明了他的年齡,而作爲他認識了幾十年的老友,很顯然,對面那個一直坐在黑暗中的人同樣也是個老人。
那人顯然不準備和他繼續這個話題,或許他們以前已經就這個話題不知道進行了多少次一輪、討論甚至爭論且都無疾而終,所以,此時的他面對老友的譏嘲已經完全無視,淡淡說道:“事情……結了?”
“結了。”被陽光照耀着的老人點點頭,“但是並沒有成功。”
“是莫里爾僱傭兵團那邊出的問題吧?”黑暗中的老人說道:“記得我當初讓你找這個僱傭兵團的時候給你說過的話麼?在伽利略行星上,莫里爾僱傭兵團是你可以付出最小代價得到的一支力量,但是同樣的,獲得難度低,也代表着他們有其他問題,你在給他們任務的時候一定要謹慎。”
被陽光照耀着的老人聳了聳肩,“你說的對,你說的都對,但是我也沒有辦法,我手中的力量大部分都被牽制住了,能夠使用的,只有他們。”
黑暗中的老人搖搖頭道:“有些事情,就算不去做,也比失敗了來得強,你應該知道,這件事失敗了,接踵而來的,會是怎樣的後果吧?”
不等對方回答,他已經繼續問道:“匹茲諾克那頭小老虎,已經回聯邦安全局總部了吧?”
被陽光照耀着的老人沉默,沉默能夠代表的意思很多,但是此時的兩人都明白其中的含義——默認。
黑暗中的老人繼續問道:“那麼秦遠山呢?之前他被那邊暗算了一把,被牽扯進了那樣的事情裡,應該已經很生氣了吧,這次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以他的脾氣,恐怖不會再忍下去了。”
對面再次沉默,同時有些驚訝,驚訝於對方明明寸步未出這個房間,也沒有人給他提供情報,他居然只憑推測就猜的這麼準確,儘管這樣的事情在過去幾十年裡他已經不知道見識了多少次,但依然還是感到驚訝。
黑暗中的老人說道:“我不太明白,爲什麼你遭受了這樣大的打擊,這個時候還能這麼的淡然,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
“哈哈,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你不知道的事情,而且發生在我的身上,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欣慰?”被陽光照耀的老人哈哈大笑,接着微微斂了笑容,淡淡說道:“其實,遭受打擊,遭受多大的打擊,是需要對比才能夠體現出來的,就比如現在,我確實遭受了不小的打擊,花費了那麼多年的功夫佈置在聯邦安全局和軍方的種子可能會被完全拔光,但是……”
他笑着傾身,讓一片陽光正好照在臉上,露出那張清瘦卻棱角分明的臉來,讓對方看清楚此時他臉上的笑容。
“但是,我的敵人們做下的佈置,同樣也會被掃乾淨,就這一點來說,我和我的敵人們只是打了個平手,但是,因爲有你的緣故,我可以乾淨利落的斬除這些損失,不會讓我其他的力量被這件事牽連到,然而我的敵人卻沒有,如果他們在這樣的刺激之下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那麼我就會從受打擊者翻身成爲獲益者,所謂的遭受重大打擊也就不存在了,不是嗎?”
黑暗中的老人沉默,同樣的,他的沉默也是默認,默認了對方這番話的正確性。
被陽光照耀的老人靠回椅子裡,正色說道:“其實,以你的智慧,想要想明白這些東西其實很簡單,甚至比你之前推測出匹茲諾克和秦遠山他們的後手還要簡單,但是,你呆在黑暗中,不,應該說,你呆在你自己所營造出來的黑暗中的時間太久了,久的讓你已經不知道,在那片陽光之下的真正的黑暗到底是什麼樣子。”
他凝視對方藏於黑暗中的面孔,真誠的說道:“趁着我們還有幾年可活,從那片黑暗裡走出來吧!”
沉默,依然是沉默,但是這一次卻不是默認,而僅僅是他不想面對對方的這個話題。
房間中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寂靜中,好半晌,那個被陽光照耀的老人苦笑着說道:“好吧,先不說這個了,對方已經因爲這件事情下了一步臭棋,如果我能抓住這個機會,或許這次的戰爭,我就能夠成爲最終的獲勝者,我先走了,還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立刻就有更多的光斑落在他的身上,將他襯的越發耀眼,他走向不遠處的門口,就在手觸到門把手的時候,聲音從後面傳來。
“你與那些人聯絡的時候還是用的原聲吧?你總說這樣是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但實際上作用並不大,還可能暴露你自己,所以,還是把聲音變了吧,要隱藏,就隱藏的徹底一些。”
“另外,雖然因爲我的提醒,讓你能夠事先做好準備,及時抽身,但是,這種事情,想要完全斬斷是不可能的,所以你要更加謹慎小心,必要的時候,把那些都捨棄都可以,只要命還在,就還有機會。”
“所以……保重……”
話音落下,那扇沉重的鐵門已經開啓接着關閉,他依然呆在那片黑暗之中,而他的那位老友則走向了更加光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