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女兒不是這裡人,我們住在偏遠的農村。我女兒去年到這個城市打工,她可乖了,天天都打電話給我報個平安。可自從一個多月前她就沒再打過電話,我打給她,也是關機。我等來等去,實在等不急了,就到這裡來找她。可她工作地方的人說她也一個多月沒來上班了。”中年男子抹了把眼淚。
鄧原:“你女兒在這個城市就沒有別的朋友嗎?”
中年男子:“她一個農村的小丫頭哪有什麼朋友啊!至於後來有沒有朋友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在電話中沒聽她說過。”
鄧原:“據我所知,一個人不可能完全生活在真空當中,肯定會接觸人的,你沒有去打聽一下嗎?”
“都打聽過了,我女兒工作過的地方,我都去問了,他們都不知道我女兒去了哪裡。”中年男子繼續說,“孩子她娘早早就沒了,我們父女倆相依爲命。本來已經給她找了一個婆家,可我女兒好強,說是不想靠將來的男人生活,想要掙些錢再嫁過去。我想這對她也有好處,有錢了自然底氣足,不用去受氣,就依了她去外出打工。我們說好了天天聯絡,只要掙夠了錢,就馬上回來結婚。男方家也豁達,同意了我們的想法,可我真的沒想到啊,竟會出這樣的事。”
鄧原雖然一直在詢問,可他自己知道,就目前而言沒有一句是實質性的問話。不是他不想,也不是他問不出,而是他在考慮該不該去問。這明顯是一個近期之內找不到答案的案子,而他的手上又有棘手剝皮案,他不知道,這個時候管這件事應不應該,他一直在猶豫着。
但是,眼前的這個中年男子讓他揪心。那是一個父輩對子輩的關心與疼愛,那是發自內心,這讓鄧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那兩個沒有陪伴他到現在,而早早離去的父母。也就在這一刻,鄧原想都沒想就問出了一個警察該問的問題,“你女兒叫什麼名字?在什麼地方工作?”
中年男子猛的擡起頭,眼中充滿了希望,“我姓房,我女兒叫房少芬,剛滿18歲,大家都管她叫小芬。她在夢之幻俱樂部作美容護理……”
鄧原找來紙和筆記下所有信息,“我可以叫你房先生吧,這些我都記下來了,雖然我不敢保證能給你一個結果,但我會盡我的所能去找尋的。”
房先生感激得頻頻點頭,也許他也被鄧原的認真所感動,“只要您肯幫忙就行。”
鄧原笑了笑,“你要是發現了什麼線索,馬上通知我,我也一樣,好嗎?”
房先生的頭點得如磕頭蟲,“謝謝,太感謝您了!”
一部分地區、一部分人可以先富起來,帶動和幫助其他地區、其他的人,逐步達到共同富裕。*的這一理論在A市表現得淋漓盡致。既有繁華的街道、建築輝煌繽紛靚麗的商業街,各種星級的賓館酒店層出不窮,也有低矮窩棚、坑窪難走的泥土小路組成的貧民窟,舊裡就是其中之一。
當那些富婆大款們揮金如土的享受着如皇帝般的生活時,住在舊裡的人還在爲生活苦苦掙扎,有的甚至還在爲明天能否吃上飯而奔波。
共同致富,是一個美好的願望,但它需要很長時間。
舊裡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一切都透着一箇舊字。舊破不堪的小平房,深一腳淺一腳的小路,隨處可見的各種垃圾,使得這裡的環境髒、亂、差。尤其一下雨,雨水在小路上形成一條小河,垃圾和髒物就漂浮在上面,簡直沒有可下腳的地方。
住在舊裡的都是一些窮人,和外地來的打工者,他們租不起、更買不起高價的住宅樓,他們早已習慣了這裡臭哄哄的味道。
今天的舊裡格外的臭!
並不是因爲下雨,而是一輛掏糞車橫在了舊裡與其它馬路的連接處。惡臭來自於糞車,和它旁邊的一個公共廁所。
這個公共廁所位於舊裡的東出口,非常的出名,在舊裡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它承載着舊裡裡所有人的糞便,還有一些路過此地急於方便的行人。公共廁所一年四季犯着臭味,尤其一到夏天,臭味更濃,從這兒經過的人都繞着走。
糞車每隔兩天都要到這裡收集一次糞便,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然而今天,它卻停下了腳步。糞車在掏糞的過程中出現了故障,堵了。堵的原因是掏出了屍體,確切的說是屍塊。
糞車無奈的留在了原地,車上還時不時的滴答下黃色的液體,在地上匯成一條小河,流向遠處的地溝。好多愛湊熱鬧的人忍着惡臭,遠遠的向糞車和公共廁所張望。
何法醫戴着口罩,指揮着一羣同樣戴着口罩的法醫技術人員忙活着。旁邊還有幾個地方派出所的民警幫着維持秩序。
鄧原趕過來的時候,法醫們的工作已經接近尾聲,他先找到了何法醫,“接到你的電話我就趕快來了,情況怎麼樣?”
“報案人是兩個掏糞工人,他們在工作的時候掏出了死者的部分屍體,”何法醫一邊摘下口罩一邊說,“死者是女性,被碎屍後扔於這個公共廁所內。通過撈出屍體的初步拼湊,死者的屍體比較完整,除了胸部被剝,也正是因爲這個我才通知了你。”
鄧原:“胸部被剝皮?死者的頭部呢?”
何法醫:“死者頭部保存完好。”
鄧原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裡不是第一作案現場。”
“不知道這個案子跟你剛接手的有沒有關係,”何法醫嘆氣道:“死者的屍體被糞便浸泡過,受損嚴重,清理起來也比較的麻煩,可能這次提供不了更多的信息。我這就帶他們回去,儘快給你初步屍檢結果。”
鄧原:“好的,我等您消息。”
鄧原拿着份報告從法醫部出來,急匆匆的進了刑偵一隊會議室,那裡已經有四個人在等着他了。
“怎麼樣,有進展嗎?”鄧原坐下把報告往桌上一扔,隨手拿起一邊的茶杯猛灌起來。
鬍子:“從楊麗麗家拿回的信封,經過技術部門對指紋的檢驗,一共查出兩個指紋,一個就是楊麗麗本人的,另一個是她老公季勇的。”
鄧原放下茶杯,“這下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死者就是楊麗麗了。兇手沒有留下指紋,說明他應該戴着手套之類的東西。”
鬍子:“是的。本來想對信封裡的錢進行指紋檢驗,但錢這東西大家也都知道,經手人太多,所以無從排查兇手的指紋。季勇的工作單位我去過了,楊麗麗被殺時,他正在值夜班,有一個同事和幾個長期僱用的搬運工可以作證。季勇的單位是捲紙廠,由於交通限制,大型車輛只能夜間進入本市,所以,他們廠夜間跟白天一樣忙。”
鄧原:“季勇不會是兇手的,身高不符,而且以他對楊麗麗的感情,我不相信他能做出這種事。”
“我這裡也是壞消息,”大劉聳聳肩,“與楊麗麗聯繫的Q號是最近才註冊的,在各個同城聊天室裡都有出現過。他很有目的性,只跟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性聯繫,然後索要照片。他跟楊麗麗的聯繫也是他最後一次登錄這個Q號,通過IP地址的查詢,是一個網吧。我去那裡看過,客流量很大,門口也沒有攝像頭,網吧的老闆也提供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鄧原:“這個兇手非常的小心,他要是留下線索纔怪呢!現在可以初步斷定,兇手通過聊天室與楊麗麗取得聯繫,對其相貌滿意後,以五千塊預付金爲誘惑,約楊麗麗晚上出來虐殺之。”
“這楊麗麗也太笨了吧,接個客能掙五千塊,可能嗎?明顯是個套啊,爲了五千塊丟了性命,真不值!”鬍子對於楊麗麗的死沒有同情,只有嗤之以鼻。
“楊麗麗的家境,咱們都知道了,她需要錢來還債,也正是因爲她缺錢的這份急迫性,反而讓她喪失了最基本的提防心,正所謂人爲財死啊!”鄧原看了看曾秀和大兵,話鋒一轉,“你們呢?”
曾秀低着頭不說話,大兵看了看她,再看向鄧原,“沒有任何進展,不過,我們已經把兇手少得可憐的基本特徵,跟各家醫院、屠宰場、醫學院等,進行了通報,下面就慢慢等消息了。”
氣氛有些沉悶,個個都蔫頭耷腦的,鄧原太瞭解他的這幾個部下了,有時候需要鼓勵。他拍了拍桌子,“幹嗎這是?我們不是第一次辦案了,這點兒小小的挫折就能把你們打敗?都給我擡起頭來。”
四個人聽話得擡起頭,齊刷刷的看向鄧原。
“這還差不多,都別老垂頭喪氣的,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們做呢,”鄧原把剛剛扔在桌子上的報告向前推了推,“看看這個,今天剛接的案子。”
果然,四個人的積極性被充分調動起來,大家紛紛搶着看起報告來。
報告是剛剛法醫和技術部對屍體得出的初步檢驗,何法醫一回到市局就馬上帶人對碎屍進行清洗和驗屍。報告裡除了文字的東西,還有一些碎屍和現場環境的照片。
鄧原趁着大家看報告的時候,同步進行了講解,“死者女性,年齡大概在二十五歲左右。胸部皮膚被剝,並被碎屍後扔於舊裡東側的公共廁所內。”
“胸部被剝?”曾秀拿起其中一張照片,上面是死者上半身的特寫。死者的上半身不完整,被切割成好幾塊,但拼湊出的整體,除了肚子上還有皮外,整個肩膀到胃部的皮膚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暗紅色的肉。
鄧原接着說,“該公共廁所每隔兩天被清理一次糞便,所以,死者在糞便中至少泡了兩天,死亡時間應該是6月17日晚。”
“舊裡我知道,那裡的環境糟糕得一塌糊塗,確實是拋屍的好地點。”鬍子說道。
鄧原:“是的,那裡是外來打工人口的集散地,各式各樣的人都混跡於此。由於,死者是兩天前被殺並被拋於些地,所以在痕跡勘察上的結果是零。”
“經過那裡的人太多了,無論是從鞋印,還是指紋上來講,都無從查證,更何況還是兩天以上。”鬍子接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