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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看過這南星雲皇宮的一些圖像資料,這皇宮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歷史沉澱了,改朝換代並沒有讓它毀於戰火,反而令它愈發的輝煌宏大。我們穿過古意盎然的庭院,一株叫不出名子的花樹在微風中輕輕搖動,花瓣落在人的臉上,衣上,頭髮上。

我覺得自己好象穿過了漫長的時光,這象是一張古畫,而我成了畫中人。袖擺寬而長,裙裾長長的拖曳在厚厚的一層花瓣上面。

這裡寂靜的讓我幾乎忘了即將到來的艱難,身後的這些人,可是很難對付啊。

我們在一間敞軒裡坐下,我和李漢臣分坐在主位,他們坐在下首。真的就如古畫中一樣的宮室,人也是一樣的裝束,

侍女端茶上來,明明這裡人數不少,可是靜的厲害。

李漢臣的茶杯只沾沾嘴脣就放下了。那幾個人也不是來喝茶的。倒是我喝了半杯。這茶葉真好,可以看得出是純手工製出來的,絕不是機器工業的產物。

“夫人。”那個李莫師清清嗓子,先說開場白:“今日我們初次拜會夫人,原不應如此失禮……”

“好吧,也不必兜圈子,直接說吧。”我低下頭看着茶水裡起浮不定的葉片,茶湯綠的象是塊翡翠,香氣清幽,如夢如幻。

李莫師頓了一下:“好。夫人的脾性爽朗,那我就直說了。夫人不是在南星雲帝國出生,所以礙於皇室律令,公爵登基後,夫人只能稱皇妃,不能夠稱皇后,這一點,我想夫人或是還不知道吧?”

我有點意外的看看李漢臣,他遞了一個眼神給我。

我還當是什麼事情,原來就爲了這個。對我來說,這一點分別也沒有。

但是等等,李漢臣還是很瞭解我的,若只是爲了這個,他肯定不會被悶成這樣。

果然李莫師的下句話的味兒就很不對頭了:“所以,如果夫人承認這一點,那麼夫人所生的李正,也就不能夠做爲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了。”

這什麼意思?李漢臣要當皇帝,他的兒子不能做爲太子?

怪不得李漢臣頭痛啊,這些人真是也欺人太甚了。小白要不要做皇帝,那要看他想不想做。他要是不想做,那我也隨他高興,他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他要是想當,那也就是本屬於他的位置,誰還敢來搶?

這些事情,你們這些吃飽撐着的傢伙管得着嗎?

“幾位知道我不是南星雲出生的嗎?”

李莫師和他的同伴互看了一眼:“夫人的名字並不在我們南星雲的人口管理檔案上面,所以……”

我微微一笑:“那就不容人後來改個名字嗎?我記得南星雲是不是有這麼一條法律,倘若父母都是南星雲的人,那麼即使孩子不在南星雲出生,也算得是南星雲帝國的人吧?”

李漢臣的手從桌下伸過來握着我的,微微用力握牢。

他擔心什麼?覺得我信口開河,還是怕我和這些人吵架啊?

“我父親姓蘇,他名叫蘇子清。這個名字,在座幾位都是見多識廣,不知道有沒有聽過?”

這幾個人都露出有點茫然的表情。

我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指:“他不過是一介平民百姓,諸位不知道,那也不奇怪。我的母親姓季,她的名字叫季如亭。我的外祖父叫季成遠,外祖父的父親是……”

那些人的臉色都變了,我頓了一下:“他是季雲波,是南星雲帝國……前朝的末代逍宗皇帝,後來的逍遙候。”

那些人呆呆的看着我,李莫師露出茫然的表情。

我緩緩站起身來,看看他們,又看看李漢臣:“逍宗遜位之後,仍然保留了封地和頭銜,雖然我並不是在南星雲帝國出生,但是依照繼承法,我是逍遙候爵位繼承人,難道這樣的我,沒有資格做南星雲的皇后嗎?”

他們全體回不過神來。

我望着敞軒外的那棵花樹。

小時候媽媽抱着我,還和我說起過從前的事,媽媽說她小的時候還到皇宮裡來做過客,在一棵開花的樹下玩耍,在那樹下……見到了一個漂亮的男孩子。

這男孩子長大後,和她結了婚,成了我和弟弟的爸爸。

樹上的花瓣還在不斷的飄落下來,象一個靜寂的美夢。

我回過頭來看看屋裡的幾個人,李漢臣站起來,緩緩向我走了一步,然後又是一步。

我說:“這些事情,我本來覺得沒什麼意思,也不想說的。”

他搖搖頭,又點了點頭,不知道他要表達什麼意思。

我想他的心情這會兒一定很亂。

“南星雲的法律裡頭,可沒有說,前朝皇室遺女,不能做本朝的皇后吧?”

“當然……沒有……”

李漢臣終於開口,聲音很低,說的卻是:“諾,原來你對南星雲的法律還這麼熟悉。”

這人想什麼哪?

好象我處心積慮就爲了這一天似的?

“這個現在且不談,日後我慢慢和你說。”我轉頭看李莫師他們:“諸位,我要說的,就是以上幾句,你們現在可以回去查對複覈,有了結果之後,我們再來繼續討論這個問題吧。”

我緩緩的走下臺階,穿過庭院,經過樹下的時候,停下腳來,擡頭向上看。

一片花瓣悠悠的飄下,落在我的手上。

自在落花輕似夢。

當年爸爸就是這麼和媽媽說的,這是他們初次相遇,是爸爸說的第一句話。

原來這一幕自在飛花,真的就象是一場夢。

爸爸,你和媽媽,是否已經在這場美夢中重會了?

如果人真的有靈魂,你們是不是正含笑攜手,在蒼茫雲海中看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