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向蔣百里預測的日本偷襲日緩緩前進,月初還平靜無波的東亞局勢突然變成所有人的話題,執意在合同期滿後收回南庫頁島主權和中止中日石油協議的北京政府此次出人意料的強硬。作爲《上海公報》後唯一一個沒收回主權的租界,南庫頁島因爲地理偏僻,所以很多國民並不知道在祖國北疆,居然還有半個大島沒收回。但對兩個東亞大國來說,庫頁島卻牽動着他們各自的國家戰略,關係到東北亞和西南太平洋的力量對比。這是因爲日本先天不足,嚴重缺遠洋油輪,空有世界級的兩大南洋油田也無法利用,所以更關心距離近且穩定高產的庫頁島油田的歸屬。相反,中國其實並不缺油,西北三大油田的持續高產、波斯灣和蘇門答臘米納斯的輸入、還有最新曝光的薩爾圖大油田(大慶),並在戰前就建立起一千三百萬噸的原油儲備。
所以中日庫頁島石油爭奪,更可以看成是中國政府對日本的野心,尤其是在西南太平洋擴張的深深不滿。
基隆港內,橫七豎八停靠着十餘艘登陸艦和運兵船,大隊大隊身着熱帶橄欖綠制服的官兵揹着沉重地裝備,登上祖國的東南寶島。兩艘從珠海趕來的滾裝輪也張開大嘴,吐出一輛輛嶄新的裝甲戰車。坦克、卡車、摩托、高炮、重炮等等,在這片綠色的海洋中,全都是冰冷剛硬的戰爭機器。碼頭上的工人一邊吆着號子幫忙卸貨,一邊擡頭看天竊竊私語。天空中,數架戰鷹如遷徙的候鳥,輕盈展翅衝入蔚藍色的深海。更遠的和平島尖鼻山炮臺內,兩門406毫米岸炮雖然還蓋着炮衣。但炮兵班的戰士們卻已經披掛整齊,靜靜地坐在炮位外的戰備室內值班待命。和平歲月久了,國民對這種緊張的戰備氣氛還很新鮮,紛紛議論是不是要打仗了。和誰打?怎麼打?作爲大陸屏障的臺灣島,是不是又要陷入幾十年前的戰亂局面?謠言四起人心浮動,借回國省親避禍的人流開始暴增,每個人都想知道到底出什麼事了。但往日交好的官員和軍官們此刻卻紛紛閉上嘴巴,誰也不敢多說半字。大街小巷上,憲兵和巡警的數量逐步增加。各家工廠和商店裡一些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人被突然闖入的警察拘捕,讓緊張氣氛愈加濃烈。
旁邊的澎湖列島已經全部戒嚴,馬公軍用機場內上百架的俯衝轟炸機和魚雷機正在做最後保養。“司令您就放心吧,演習都做過很多次了。大家的求戰慾望也很高,肯定不會放一艘日本軍艦靠近。”大隊長和臺灣防空司令賣力地爲來視察的秉文和陳世英介紹準備情況。爲麻痹日本。國內沿海的一線機場和軍港均未進行動員,只有陸軍向臺灣增派兩個步兵師,所以類似澎湖這些遠離視線的二線機場,成爲了此次計劃的主要進攻發起點。
基地內的忙碌備戰氣氛,讓他們彷彿置身在當年的日德蘭前夜。“世英,還記得德國海軍備戰的情況嗎?是不是有點像?”秉文走出機庫,面對陽光深吸口氣:“三十年籌備。我們總算追上來了!只可惜戰爭的樣式已經變了,魯登道夫元帥的總體戰變成現實,想通過一次大艦隊決戰,摧毀敵人的思想已經過時。戰爭變成綜合國力的較量。可惜我們的鄰居還沉迷在對馬海戰和日德蘭的大艦隊決戰美夢中。”陳世英認同的點點頭,又想起北方的阮劭文,問道:“司令,你說阮劭文這次能逃脫嗎?日本第六艦隊一下子多了六艘重巡。還真是爲他捏把汗。”
秉文知道他的意思,15艦隊雖然隸屬於第一艦隊。但阮劭文卻是實打實第二艦隊出身的海軍少將。自己手下的兵遇到危險,誰都是坐不住的。但15艦隊此次的任務確實非常兇險,要想在三十多艘敵艦的夾擊下完成誘餌任務並全身而退,很難!但他不想在這麼多軍官前表現出擔憂,說道:“劭文這個人看似粗放,可誰要是小看他倒也要吃些苦頭。”
陳世英知道他想不多說,只得轉移問道:“司令,你說總統這次爲何突然改變初衷先出手呢?爲何不讓日本先出手,這樣也能名正言順。”其實像他這樣想法的軍官有很多,但秉文卻停下腳步無聲地搖搖頭,目視海灣內的西安號重巡洋艦:“世英,庫頁島是我國領土,這是上海公報承認的,到期收回何錯之有?至於收回油田,也是爲履行開羅宣言對盟友的承諾。再說了,我們的行動泄密了嗎?沒有吧。既然沒有泄密,山本五十六依然佯裝演習準備偷襲,這說明就算我們不打,他也是全力發動的,因爲他害怕了!六月前,日本海軍對我們還保持着數量和總噸位的優勢,他們自己又覺得自己的經驗更豐富,所以還不會很擔心。但我們現在在總噸位全面超出,質量上也不差,他們能睡得着嗎?你要知道,日本這個國家有很深的憂患意識,所以他們決不能繼續等。因爲如果等山東號年底服役,優勢最大的長門也等於廢了,能不急嗎?加上我們此刻的力量有六成被拖在中亞和波斯灣拖住,西南又牽制住三十多個師,國家後勤的一大半都需要優先供應西面。相反日本卻能集起七成力量,換你,你是賭一把一戰定勝負,還是等我們打敗蘇聯掉頭使出全力呢?何況日本自身的擴張也已經到了沒路走的地步,繼續南下澳大利亞,就會碰上美國,繼續向西去印度卻遭遇了我們和英國結盟。加上遲遲不履行與蘇聯的結盟協議,遭致斯大林的屢次指責,所以東條肯定也是想借此機會正式確立與蘇德意的結盟關係,聯手來夾擊我們。”
“他們就不怕失敗?”陳世英繼續問道。
“怕,所以才更要先下手爲強!因爲日本海軍自認還佔有優勢,所以只要偷襲掉我們一支艦隊,即使輸掉全部大陸和東南半島,還是能依託大海拖到國際局勢發生重大變化。其實要不是我們破譯了日本海軍密碼。恐怕他們還真能得手,總統現在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秉文解釋完後,追問道:“對了,各支隊都安排好了嗎?”
“我已經安排兩艘將軍級秘密入港,把兩艘四川級換出來,還在四周還搭了維修鐵架,只要不是從天上近距離看,一時半會分辨不出型號。兩艘安海也已經掉頭,隨時能出港口。加上前晚六艘潛艇進入菲律賓海的六艘潛艇。我們已經有三十七艘潛艇在趕往馬里亞納羣島的路上了。突擊船隊送時間算也應該快和琉球島號匯合了,不過他們目前處於無線電靜默,還聯繫不上。”陳世英將佈置說了遍:“國昌已經從上海回來了,他會率23艦隊親自去關島。”
“讓他小心些,萬一這邊暴露。山本五十六肯定會把航母調往馬里亞納羣島的。”秉文剛叮囑要小心日本航母,一名上尉參謀就迎面疾奔而來。“司令,總參急電!15艦隊在通過宗谷海峽時,遭日艦攔截死傷數十人,目前交火還在繼續。”
秉文猛地一握拳,與陳世英對視一眼,加快腳步向跑道上待命的運輸機走去。
北京國會大廈前記者雲集。閃爍的鎂光燈將從大廈內走出來的日本駐華大使,全權談判代表阿部信行籠罩起來。中國海軍增兵北方、陸軍增兵臺灣,日本聯合艦隊主力出航演習、朝鮮軍的異動,偵察機頻繁出沒黃海上空等等事件。讓各國記者們雲集於此,都希望能第一時間得知兩國的談判進度。
“大使先生,請問貴國會準時歸還庫頁島租界嗎?”
“大使先生,貴國海軍前往小笠原羣島進行聯合演習。是針對北方的緊張局勢嗎?”
“大使閣下,你們是準備進攻了嗎?難道你們還想繼續一次青島慘敗?”
“聽說廣田弘毅閣下已經前往莫斯科和柏林。你們日本真的準備與蘇德結盟嗎?這種挑釁結盟必將導致兩國戰爭,東條首相真要與我國爲敵嗎?”
“您好,我是美聯社記者,請問貴國是不是已經準備用武力解決糾紛?”
“您如何看待我國海軍增兵北疆?聽說貴國已經向北方增派數艘主力艦,是不是真的?”
“我是倫敦日報記者,朝鮮軍正在向朝鮮南北分界線集中,是進攻的預兆嗎?貴國的軍事行動,是天皇在背後推動和默許嗎?東條閣下準備何時投降?”
記者們將阿部信行團團圍住,問題中既有美國記者的中立,也有英國的刁難,更多則是中國記者的提問和憤怒。這些或刺耳或難堪的問題讓隨行的日本談判代表面色惱怒,但阿部信行此時已經得知z計劃,知道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拖延示好,用談判和華麗辭藻來美化中日關係,爲軍部爭取調度時間。所以他並不爲這些問題生氣,相反還大聲的向記者保證道:“諸位先生、女士們。剛纔我已經在國會大廈內,向數百位中國議員闡述了我們日本的立場。在這裡我想重複一遍,中日兩國不應該成爲對手和敵人,作爲亞洲國家,在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更加的團結,爲整個亞洲的人民謀取福利。所以,我可以向各位保證,我們日本從來就沒有考慮用戰爭手段解決問題,並且正在盡一切善意,用外交手段來解決南樺太島問題。雖然我國希望繼續石油開發合作,但更尊重中國政府收回南樺太島的意見,所以我國政府和天皇陛下已經授權我,將在石油開發協議談判結束後,將南樺太島無條件歸還。”
“這是真的嗎?你們真的要無條件歸還南庫頁島?”幾名記者還不相信,高聲詢問希望得到確認。等阿部信行再次大聲清晰地重新說一遍後,幾名英美記者臉上頓時臉色慼慼,似乎非常遺憾和可惜。但庫頁島危機就這麼解決了嗎?中日戰爭真的不會爆發了?記者們似乎還有不信,因爲怎麼也沒想到讓他們擔心半死的紛爭竟然會出現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就在這時,幾名身着軍裝的男子突然從國會內衝出,粗暴用力地推開記者和議員,急迫的走到顧維鈞和陳果夫耳旁竊竊私語起來。
還沒見說幾句,顧維鈞和陳果夫的臉色均是一變!
這一幕頓時讓職業敏感的記者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要知道這裡是國會,軍方代表如此的失態,肯定發生了重大事情!阿部信行也猛地皺起眉頭,心底突然有種很怪異的感覺。“顧外長,陳議長,出什麼事情了?”一名常駐國會的新華社記者大聲的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顧維鈞看看四周的記者和議員,最後將目光落在阿部信行的臉上,注視幾秒後,似乎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慢慢舉起手:“諸位,我剛剛得到非常不好的消息!我國海軍派往海參崴和庫頁島的巡邏軍艦......在巡邏至宗谷海峽時......遭到了日方軍艦的野蠻進攻!已經確認有至少一艘驅逐艦損傷,數十人死亡!”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