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滿鐵路是一條單線鐵路,從哈爾濱經過長春直達旅順口。這條鐵路本來是俄國人修建的,日俄戰爭之後,根據《朴茨茅斯條約》,雙方以長春寬城子站爲界,以南的鐵路交給日本,改稱爲南滿鐵路。日本接手之後,把俄國人的窄軌鐵路改成了標準軌道。
這條鐵路在山路上艱難的爬行,兩輛車頭前拉後推艱難的將十四節車廂拽了上來。這趟車是一輛運煤車,將滿洲的煤炭運到朝鮮的安東,供應日本駐朝軍使用。
火車濃煙滾滾,被北風扯成絲絲縷縷的黑線。看到火車即將到來,幾個人頓時興奮了起來。這些人大部分是高鼻深目的俄國人,還有幾個臉孔扁平的蒙古人。他們在鐵道邊跑來跑去,如果看的仔細些,能發現在鐵道邊有細細的電線延伸到山坡上。
火車終於爬上了山坡,臉被煤灰的染的看不出顏色的日本司爐工用毛巾擦汗,臉上頓時出現了幾道黑色的溝壑。
“轟隆”
一聲巨響,車頭頓時飛上了天,後面的幾節車廂被巨大的力量拽了起來,然後翻滾着滑到路邊,車輪和鐵軌摩擦發出令人肉酸的“吱吱”聲。車廂裡的煤炭揚到了半空中,天空都變成了黑色。司機、司爐工當場被炸的粉身碎骨,一個俄**官從山坡上走下來,看見日本司機的屍體,冷笑着踢了一腳,發現靴子上沾了血跡,傲慢的一擺手,一個衣着華貴的蒙古人跑過來諂媚的笑着。俄**官在他的蒙古袍子上將靴子蹭乾淨,其他的俄國人哈哈大笑,幾個蒙古人也不以爲忤,也咧開嘴露出黃板牙陪着笑。這個蒙古人不是別人,正是蒙古郡王烏泰的兒子德楞泰。而這個大腹便便的俄**官也是熟人,俄國駐哈爾濱總領事館的少校武官瓦西里。
瓦西里微笑着掏出手槍,頂在了德楞泰的腦門上,德楞泰頓時臉色煞白,強擠出笑容用蒙語說着什麼。“砰”,一聲槍響,德楞泰的前額出現一個圓洞,天靈蓋卻給掀掉了一半,腦漿噴了滿地。其他的幾個蒙古人先是一愣,然後紛紛拽出隨身的短刀準備拼命。俄國人看來是早有準備,紛紛用步槍和手槍射擊,頃刻間六七個蒙古人全部被殺死。
瓦西里等人以爲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卻沒有發現,在遠處的山麓上,有幾雙警惕的眼睛一直在觀察着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們安放炸藥、炸火車、殺人,都被一雙掩藏在八倍蔡司望遠鏡後面的眼睛看的清清楚楚。山麓上藏了四個人,草綠色底子帶黑色斑紋的迷彩服,將他們和周圍的景色完美的融合進了一起。能夠穿這種軍裝的不用問也知道,這是先遣軍的偵察兵。
這四個人,連馬匹都沒有,他們一路尾隨烏泰的馬匪而來,不經意間發現馬匪和俄國人在一起似乎要搞什麼名堂,爲了防止被俄國人發覺,他們將戰馬交給了同袍帶走,只留下一隻傳訊的軍鴿。然後在山麓的荊棘叢裡,靜靜的潛伏起來。
爲首的是一個神情冷峻的年輕人,他是個班長,這裡最高的負責人。那架昂貴的德國進口八倍蔡司望遠鏡就掛在他的脖子上。經過和廓爾喀衛隊的長期合練,先遣軍的偵察兵都具備了在山地埋伏、偷襲的基本技能,雖然比不了那些在喜馬拉雅山麓長大的黑猴子,但是想騙過一般人的眼睛,已經沒有任何的問題。他們潛伏的地方距離俄國人不足五百米,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更沒有誰有多餘的動作。每個技術動作都被分解開,變得極爲緩慢,即使近在咫尺也很難發現蛛絲馬跡。
四個人種有一個是身材瘦消的狙擊手,漢風I型短步槍的高精度令它天生就是合格的狙擊武器,光學瞄準儀牢牢的鎖定了瓦西里。憑藉狙擊手的直覺,他很輕易的分辨出哪個是最值得狙殺的目標。
安裝了六倍光學瞄準儀的漢風I型是選取質量最好的槍管制造的,扳機也經過修改,扳機力達到了一點八公斤。江淮軍所有的狙擊手都可以在三百里米之內,首發命中頭部,六百米的距離命中胸部。狙擊手通過光學瞄準儀,班長通過望遠鏡,都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兩具蒙古人的屍體被俄國人剝掉了骯髒的蒙古袍子,然後被刮光了頭髮。最後俄國人給他們的屍體套上了一套草綠色的軍服。
班長的心頓時咯噔了一下,這不是先遣軍的軍服嗎?俄國人到底想幹什麼?雖然不明白俄國人的意圖,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俄國人必然有陰謀。
???分割線???
柴東亮的府邸裡傳來陣陣笑聲,章太炎講起當年反清**時候,**黨的窘迫逗得大家鬨堂大笑。講完了笑話,就開始例行的大罵孫中山了。“孫文此人,大言不慚,做事的時候計劃短淺,往往是自取其辱。性格偏狹魯莽,又專權跋扈,除了汪精衛、胡漢民、黃克強等三五人之外,再不肯信任他人,嫉賢妒能不能任用人才,以其和袁世凱爭鋒,真是蚍蜉撼大樹也我一生行事光明磊落,而孫文則專行詭詐,吾必不與此人爲伍”
章太炎罵孫文似乎是傳統的保留節目,不但在朋友中罵,往往還在報紙上罵,從東京罵到北京,他現在寓居上海照樣不耽誤。
柴東亮早已從高楚觀那裡知曉了章太炎的怪癖,從頭到尾把嘴巴閉緊不接話茬,省的自討沒趣。不過,章太炎罵孫文還真不是無的放矢,每件事兒都有依據。柴東亮和孫文也有過兩次接觸,感覺到這位偉人還真不是教科書中的模樣。孫文的專橫跋扈在**黨內幾乎是人所共知的,他根本就聽不進去不同意見。柴東亮和他交談過兩次,每次都升起話不投機的感覺,如果不是因爲他崇高的威望,肯定早就拂袖而去了。
高楚觀見章太炎罵個沒完沒了,趕緊取出一支菸遞了過去:“炳麟先生,抽一支”
章太炎正罵的興起,猛然被人打斷心裡老大的不高興,但是一看煙筒上的標準,頓時喜形於色:“茄力克?我家的那老太婆只許我抽‘金鼠’,好久都不見此等貨色了”
高楚觀笑道:“柴都督爲您老準備了十箱‘茄力克’,十箱‘斧頭’牌三星白蘭地,您老回上海的時候就帶上,夠您消磨一段日子的了。”
章太炎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恭敬不如從命了,足感盛情,卻之不恭,卻之不恭”
柴東亮拍着胸脯道:“您是我三哥的師長,自然就是我的師長,今後您抽菸、喝酒這兩宗,我全包了,也算是我替三哥孝敬您老的。”
章太炎樂的眉眼開花,環視左右道:“拿文房四寶來”
下人送來筆墨紙硯,高楚觀親手替他研墨。章太炎一本正經的道:“我平生不欠人情,更不欠人的錢財,我喝你一瓶酒我就寫一個條幅給你,抽你一筒煙就寫個中堂給你,咱們算兩清了吧?要是你覺得不合算,那一瓶酒兩個條幅,一筒煙兩個中堂或者是個畫個四扇屏也可以”
柴東亮哭笑不得:“先生可知道,您一幅中堂賣多少銀元?”
章太炎搖頭道:“不知道,也就五毛八毛吧?”
柴東亮伸出一個巴掌:“起碼五十塊”
章太炎斜乜了他一眼:“不可能,不可能,我那筆破字哪裡值那麼許多?一塊錢都嫌貴了些”他的眼珠轉了幾圈後突然道:“柴世兄,你的臉色可不好啊,我幫你看看吧?我的字稀鬆平常,可我看病的功夫不敢說天下第一,也從不認天下第二,你伸出舌苔讓我瞧瞧。”
說罷,不由分說就捏住柴東亮的嘴巴,看了看舌頭,然後又把了把脈,搖頭晃腦的道:“你這是氣滯血瘀,當儘快診治。”
柴東亮一聽他要看病,就頭大如鬥,忙道:“我沒病,先生費心了。”
章太炎的臉頓時就拉下來了:“世兄難道不聞,扁鵲見蔡桓公的故事?諱疾忌醫乃是年輕人的大忌,這病現在不治等到老了想治也就難了,再說,像我這樣的名醫聖手,你哪裡有這麼容易遇見?今天你我相見,乃是你的機緣,你我一見如故,不幫你診治,我於心不安啊”
說完,不管柴東亮同意不同意,就在紙上開了方子,然後得意洋洋的吹乾墨跡:“此方乃我平生得意之作,足以當你的菸酒費用了你我兩不相欠,世兄然否?”
柴東亮只好接過來,然後連聲道謝。心裡卻在苦笑,章太炎經、史、書,號稱是三絕,他卻不當一回事,反而念念不忘自己不入流的醫術。
“炳麟先生,您這次來安慶,有什麼要事嗎?”高楚觀問道。
章太炎一愣,看看旁邊的虞恰卿:“阿德,咱們幹什麼來了?我想不起來了。”
虞恰卿笑道:“都督,向原先生,別覺得奇怪,炳麟先生經常連自己家住哪裡都想不起來。”然後笑着對章太炎道:“咱老哥倆受人之託,替人說媒,先生忘了?”
章太炎恍然大悟,拍着自己腦門道:“恕罪,恕罪,腦子不好使了我一箇舊友家裡有一女,年方二八,正是豆蔻初開的好年華,生的美貌如花,柴世兄也年輕有爲,英俊瀟灑,老朽就賣個老臉,想討一杯喜酒喝喝。”
柴東亮頓時就楞了,這位爺跑了千把里路就爲了給自己說媒?他忙搖頭道:“我還年輕,現在江西、安徽兩省的事情繁雜,實在是沒心思娶親,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
章太炎頓時臉拉的老長:“世兄這話就錯了,男兒大丈夫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家世不修,怎麼能安心治國、平天下,再說了,我那老友送了我五百個臭鴨蛋,我已然收下了,斷然沒有退回去的道理,你若是不允這個親事,你讓我哪裡有臉做人啊?”
還有這樣的?你收了禮物,我就得娶媳婦?這是哪家的道理?柴東亮不得不佩服章太炎,說話不帶半點的水分,每個字都是實話,但是聽起來讓人就那麼彆扭
柴東亮對包辦婚姻半點興趣都欠奉,連連拒絕,急的章太炎抓耳撓腮。
虞恰卿在一旁笑道:“都督不想知道那位女子是誰家的千金?”
柴東亮心想,他就是袁世凱的閨女,老子也不娶
虞恰卿神秘兮兮的笑道:“這位女子可是都督的舊相識。”
柴東亮想了半天,自己在上海也沒什麼舊相識啊,突然他一拍大腿道:“莫非是舒夜旋?”
虞恰卿哈哈大笑道:“莫非都督屬意光復軍女子北伐隊的舒夜旋?若是如此,就交給我了,我去幫你提親。”
柴東亮腦袋搖的像撥浪鼓,那支胭脂虎可不是自己能騎的,萬一哪天惹了她,一腳還不把自己踢斷三五根肋骨?自己雖然曾經看過幾部調教類的文藝作品,但是卻從來沒想過自己去給女王當配角
想起舒夜旋神出鬼沒的長鞭,柴東亮額頭就冒汗。不過那丫頭的小腰真是夠細的,而且眉宇間那股英氣,簡直是太**了。如果她穿越到二十一世紀,絕對是男女通殺的偶像級牛人。
柴東亮一心想把話題岔開,忙問道:“女子北伐隊的人去哪裡了?我記得光復軍解散後,她們也回學校了。”
虞恰卿嘆了口氣道:“十個有八個都嫁人了,上海灘的闊佬小開喜歡討這些洋學生做老婆,**了一場最後不少人還給別人當了姨太太,連自己都救不了還想救國?”
柴東亮不禁黯然,一羣十五歲到二十歲之間的青蔥少女,冒着槍林彈雨攻擊重兵把守的軍械所和雨花臺,和清軍浴血奮戰,最終的結果卻是如此令人惋惜。
他的耳邊不禁又再次響起了楊士琦的話:“**乃中國歷史之家常茶飯。自唐虞三代起,做過皇帝的大大小小不下三四十家,革了三四十回命。好似戲臺上一個紅臉人鬼混一會,被一個黃臉人打下去;黑臉人鬼混一會,又被一個花臉人打下去了。皆乃借**之名,行改朝換代之實也。”
“那舒夜旋呢?她在做什麼?”柴東亮問道
“聽說是準備出洋讀書了,女子無才便是德,讀再多的書不還是得嫁人?趁着年輕嫁個好人家纔是正經,讀書讀的青春不再,將來哪個肯娶她?”虞恰卿不屑的撇嘴。
柴東亮不禁苦笑着搖頭,**的浪潮再宏大,最後還是如同雨打沙灘,被中國的傳統掩埋的乾乾淨淨。
高楚觀倒是有些急了,他問道:“阿德哥,你和炳麟先生到底是替誰的千金來說媒?”
虞恰卿笑着道:“這個人只要我說出名字,保管都督稱心如意。”
柴東亮也有些好奇了:“哦,你說的是誰啊?”
“蕪湖,吳興周老先生的女公子,吳美琪小姐”
“原來是她?”柴東亮恍然大悟。
虞恰卿和吳家是通家之好,而他又和章太炎是朋友,自己居然沒想到這個,真是夠笨的
高楚觀哈哈大笑:“原來是吳家大小姐啊這倒是個好人選,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不錯,不錯。”
柴東亮一直對上次的粗暴有些心懷愧疚,當時自己的反應確實過大了。自己對官員親屬干預政事一直心存警惕,所有吳美琪剛一開口,自己馬上就翻臉了。仔細想想,她週歲才十六,哪裡有那麼多的心眼?吳錦堂也真的是,有什麼事情不能和自己直說,偏偏讓妹妹來轉遞?
“這個事兒,咱們回頭再說,先吃飯,吃飯”柴東亮打了個馬虎眼。
虞恰卿和章太炎相視一笑,他們已經認定,這門親事肯定是沒跑了。
僕役們端上菜餚,雖然算不上是煮鳳烹龍,但也是陸地牛羊海底鮮水陸雜陳,菜品以淮揚菜爲主,輔以時下流行的川菜和粵菜。當一盤臭烘烘的毛豆腐炒韭菜端上來之後,章太炎頓時眼睛放光,他老實不客氣的將這盤菜放在自己身前,連菜湯都喝了個乾淨。過了片刻,又端上爆炒臭雞蛋、臭莧菜拌千張,乾燒臭鱖魚。章太炎大呼過癮,看柴東亮的眼神都變了,滿眼的欣賞。
屋子裡被這些帶着臭味的菜弄的味道燻人,窗戶全部打開也不成,柴東亮只好命人搬來一臺電風扇,中秋節已經過去了,安慶的天氣已經有些冷,一屋人吹着電風扇也真是夠瞧的。
外面騰騰騰跑進來一個人,柴東亮一看是高銘,急忙招呼道:“高先生來了,坐,陪阿德哥和炳麟先生喝兩杯。”
高銘臉色凝重,擠出笑容和衆人打了個招呼,然後在柴東亮耳邊低語了幾句。
柴東亮放下筷子,笑着道:“幾位慢用,向原先生幫我陪好客人,我和令兄有兩句話要說。”
高銘和柴東亮走到外面,高銘拿出一份報紙:“都督請看,這是俄國人辦的報紙,上面說咱們的人,在新民府炸燬了南滿鐵路還殺了幾個蒙古人。”
柴東亮頓時緊張了起來,南滿鐵路是日本人的,現在自己追擊蒙古馬匪已經遭了俄國人的嫉恨了,如果再和日本人打起來,那徵蒙先遣軍別說在滿蒙立足,即使是想撤回來都是萬般困難的事情
今天家裡有事,更新少了,明天保障兩萬字以上,起碼是五更補回今天欠缺的字數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