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和親王府又是怎麼一派景象呢?
整個王府一片素白,大堂正中放着一口棺材,雖然尚未到酉時,弘晝的長子永璧同他的弟弟們已經披麻戴孝,輕車熟路地爲"生喪"做着準備。而弘晝正同胤禛的幼子弘曕、胤祥的兒子弘曉和胤禩的獨子弘旺,在後院裡以備用的棺材爲桌,圍坐一圈,邊吃邊討論弘曆是又抽了哪門子風。
家主弘晝率先提出話題,"那位這次頒佈的旨意是什麼意思呀?是不是想學皇阿瑪當年對八叔欲抑先揚?"
弘旺白弘晝一眼,"用得着麼?爺能威脅到他什麼?"
弘曉猜測道:"或許那位覺得姓愛新覺羅了,欺負起來更有意思?"
弘晝和弘旺爲弘曉的這個猜測默然,雖說這個猜測令人覺得匪夷所思,但那位也不一定不是懷着這種心態。而且就弘曉的親生經歷而言,他確實被那位欺負得很慘,都幾乎被逼得要造那位的反了。
弘晝問沒說話的弘曕,"小弟,你覺得呢?"
弘曕呆呆答道:"我只是來給五哥你送喪金的,順便跟幾位哥哥聚聚。"
弘晝狠狠拍了拍弘曕的肩膀兩下,"哥哥沒白疼你!還是像你這樣晚生十幾年幸福啊!"可憐他們幾個跟那位年紀差不多的兄弟,各個被那位惦記得厲害。
弘曕揉揉肩膀,呆呆看了看弘晝,笑了下,沒有說話。
弘字輩的幾個阿哥又說了一會兒話,永璧突然跑進來通知他們,"阿瑪,有客人上門了!"
"好嘞!收喪金去!"弘晝吆喝一聲,走到大堂,對着幾個兒子說道,"哭起來!"永璧便帶着幾個弟弟,跪在靈前,哭將起來。弘晝的生喪就此正式開始。
胤禛他們進到和親王府時,酉時已過,生喪辦得正熱鬧。只見賓客絡繹不絕,弘晝的兒子們哭得好不傷心,而正主兒弘晝正坐在棺材上,喝着酒吃着小菜,看賓客們送錢,順便指點哪個兒子的表情不夠悲傷。弘晝的身旁還圍繞着弘曕、弘曉和弘旺。
見此情景,胤禛的臉色立刻黑了下來,早知今日,當初也不該生下弘晝!又是一個不孝子!而胤禩和胤祥見到自家兒子都是有些錯愕。胤禩是沒想到弘旺會參加弘晝的生喪,就他上輩子和四哥的關係,弘旺啥時候和弘晝變得如此要好的?胤祥卻是因爲現在的身份原因暫時沒想過要見兒子,爺現在的小身板,都快成甘珠爾的兒子了……
這邊的幾位阿瑪臉色不好看,那邊注意到他們的幾個兒子,臉色亦是瞬間大變。
那位歷來都是嫌棄弘晝辦生喪晦氣,賞賜到而人不到,他們纔會趁機在和親王府相聚,誰知道那位今兒不嫌晦氣了?這風抽得……都能把他們刮到大西北去了!
"阿瑪,弟弟們好像準備開溜?"弘暉真是觀察細微,僅從弘晝他們的起立、轉身、向後之類的幾個動作便能推斷出他們的目的。
經此提醒,胤禛立刻對暗侍下令,將他們都請到內室去。然後他也向裡面走去。胤禩他們也都跟上。
"你說那位今兒又是抽的什麼風?"去內室的路上,弘晝還在跟弘旺咬耳朵。
弘旺提醒他,"謹慎些。"
弘晝想到那位過去對他做的種種,立刻露出哀怨的眼神,爺都成天只知道吃喝玩樂了,連生喪也辦了無數回,他咋還不放過爺呢?不過,在進去內室的前一刻,弘晝還是調整神情心態,謹慎了些。不過,他們幾個進到內室之後,見到胤禛等人,心中又是驚訝不已,那位自己不嫌晦氣跑過來也就算了,怎麼還有皇后,另外帶着三個小不點兒呢?那三個小不點兒瞅着他們的眼色都還挺詭異的,得,皇上和皇后瞧着他們的神色也不怎麼對頭。
這邊幾個兒子在暗自審視對面的人,那邊胤禩見到久違的兒子,看到他兩鬢華髮,卻是心情激盪,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走到弘旺身前,半抱住他,好好瞧他,"弘旺,阿瑪讓你受苦了!"
弘字輩四個阿哥都是一驚,弘旺更是大喜過望,一把抱住胤禩,"阿瑪!"
有了這個開頭,胤祥也看着弘曉,喃喃道:"甘珠爾……"
聞言,弘曉也是驚喜交加,他上前一步,也想像弘旺那樣和胤祥來個擁抱,奈何條件不足,他只能從嬤嬤手中接過胤祥,像抱兒子一般抱着他,"阿瑪!"
經過這兩對父子相認,弘晝看着臉色黑沉,冷氣嗖嗖往外冒,目光直視着他的皇后,冷汗直淌,他試探地叫了一聲,"皇阿瑪?"
胤禛立刻破口責問弘晝,"你心裡還有我這個阿瑪嗎?整天溜街逗鳥不務正業,除了吃喝玩樂你還會什麼?現在倒好,居然給我辦生喪,你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嗎?"胤禛回來之後,命令粘杆處整理了弘曆繼位之後二十多年來的清朝大小事件,其中自然包括了弘晝近些年來的荒唐行徑,但胤禛回來的時間不算太長,而需要解決的事情卻有一大堆,教育弘晝的事情便被他推後了,這次若不是弘晝自己辦生喪激怒了胤禛,胤禛一時半會兒其實還是沒空管教這個兒子的。
弘晝背脊上冷汗流了一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委屈道:"兒臣怎麼會忘了皇阿瑪您呢?您不知道兒臣有多想念您。有您老人家在,兒臣也就不用害怕四哥欺負兒臣,也就不用故意裝作不問世事,只懂得吃喝玩樂了……兒臣每每如此,心裡都是深感愧對皇阿瑪的教誨,深深自責……"一定要裝可憐,博取皇阿瑪的同情,再拉上四哥做墊背的,分擔皇阿瑪的怒火。不過,既然現在的皇帝是八叔,也不知道他家四哥上哪兒去了……弘晝想着瞥了眼胤禩那邊,這一瞥之下,頓時覺得他自己是真的很可憐。同樣是父子相認,八叔和十三叔那邊都是阿瑪心疼兒子,怎麼到了他這裡就變成被阿瑪訓斥了呢?人家是跟阿瑪相抱或抱着阿瑪,他卻是給阿瑪下跪……弘晝又擡眼偷偷瞧了一眼胤禛,忽而心想,就算他們要抱,他也不知道他對着如今皇阿瑪的模樣抱不抱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