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是這樣,反正今兒個我也沒什麼事,天氣又好,心情舒暢的,我就想着去哪逛逛,剛好逛到市中心了,現在也就在你公司不遠處,你請個假,下來陪我這老頭子逛幾圈,我也好久沒和你聊過天,說會話了。“她聽着老爸這聲音好像沒什麼太大起伏,這時也摸不着這老頭子的心思,心下有些慌張了。
“爸,那什麼,那個,啊,對了,我現在忙着呢,不是和你說了嗎,現在是公司重要危極時期,我得時刻準備着爲公司出謀劃策,提點意見,這不是你教我的嗎,工作時要認真,負責,有着不怕苦,不怕累,還要有着犧牲精神,您這次委屈下,我週末回家陪您逛,逛一整天都不成問題,您看,這樣成吧。”她那時手心都捏出汗了,還是在那自圓其說着。
“阿藝啊,你是我一手帶大的,你有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現在你那公司出現了這麼大的問題,那是管理層該着急的事了,現在還輪不到你這小職員跟在後面鞍前馬後的吧,你那工作和你說的事搭得上邊嗎,再說就算是搭上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的吧。”聽着她爸越來越低沉的嗓音,心中就暗叫不妙。
“爸……”還是用她以前犯了錯之後慣用的帶着撒嬌語氣拖長了音叫着,接着說:“我那個什麼來着,就是……我老實跟你說了吧,就是我辭職了,我在那乾的不開心了,我現在在家呢,準備找下一份工作,已經開始投簡歷了,馬上就要去面試了。”
“阿藝,你還想繼續編下去嗎,我和你說這麼久了,都可以去唱雙簧了,你還不招,行了,我也不和你多說,趕緊回家,我在家等着你,不管你還要磨蹭什麼,一個半小時之內我要看不到你回家,後果自負。”隨着話音一落,柳爸一把將電話給掛上了。
所以說一般什麼事都逃不過他爸的眼睛,在她家,她爸就是如來佛祖,而她就是孫悟空,是永遠都翻不出她爸的手掌心的。
她爸在外人面前一般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柳爸微微笑着點點頭,說:“你叫周信,這名字好,信者,誠也。我家阿藝平時多虧你照顧了,平時被我給慣壞了,大大咧咧的,沒個女孩樣。”
周信誠懇地笑着說:“沒有,沒有,平時都是阿藝在照顧我。”她爸和周信又說起一些新聞時事,古籍字畫……兩人相談甚歡。
她被杵在那頓覺無趣,走到她媽的身旁去,她媽拉着她走出門外,笑的意味深長,她嘆了口氣:“媽,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她媽狐疑地全身上下將她打量了一遍,含笑說:“阿藝啊,這個周信是?”
她趕緊接口:“停!媽,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打住啊,這個問題我們下回再聊。”她準備開門回去,逃開她媽的逼問,可也知道沒這麼容易,她想着當初怎麼就把他給帶來了,她用力拍了拍腦袋,在心裡罵了一句:“豬啊,腦袋真是進水了。”
她媽拉住她的手,將她轉身面對自己,說:“別癱着了,說吧,逃得了初一,還躲得過十五嗎?還有啊,他剛帶過來的補品肯定特別貴重吧?”
她徹底地將肩垮了下來,這廝什麼時候拿了禮物啊,我怎麼不知道,完了,最後對她媽的追問回之一笑,說話語速極快:“媽,其實這事很簡單,我就是來的時候沒打到車,剛好他又有時間又有車,所以我叫他送我過來了,沒別的意思,普通朋友,好了,媽,您別問了,我說的絕對是真話。”
“你說要是真話,母豬都要上樹了。”
“媽,這句話的原話是男人說的話要是能信,母豬都能上樹了,你對我說這話,不合適。”
她媽看她有些急了,馬上顧左右而言他地將她一頓數落:“你看看你,今天這穿的是什麼,花花綠綠的,還有你這鞋……”
她當時有點想要撞牆的衝動,轉身趴在牆上,心想又開始了,媽呀,你饒了我吧,其實她當天穿的是一件波西米亞長裙,腳上穿的也是坡跟涼鞋,怎麼着也算是假裝了一回淑女吧,就是怕回來後被她爸媽數落,最終還是沒逃過。不過心裡是舒坦的,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她沒聽到她媽的嘮叨聲,和她爸的訓斥聲,似乎有點那什麼來着,她不由暗自在心裡偷笑。
她媽這時突然話鋒一轉,語氣較比以前嚴肅許多:“阿藝,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考慮考慮你的終身大事了,女孩子可揮霍的青春不多,爸媽活了這大半輩子也不求你別的,只想着你能好好成個家,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就好,我看你今天帶來的這個小夥子就不錯,長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看着就特精神有年輕人的氣派,我也能看出他對你的心思,你一個人在外面我們也不放心,要是有個人能好好照顧你,我們也就心安了,知道嗎?”
她聽完她媽說完的這段話,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嗯”。
她何嘗不知道爸媽的苦心,也知道一個人不應該如此自私,只爲自己而活,或許周信的確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因爲明天兩人都要上班,她爸又沒什麼太大事情,就一起告別爸媽回了省城,走得時候她媽千叮呤萬囑咐的要她好好照顧自己,常打電話回家。
她連連點頭,應着:“一定,一定!”
傍晚時分,華燈初上,街道旁交織着商販們嘈雜的吆喝聲,到處瀰漫着各色小吃特有的香味,匆匆回家的人羣,川流不息的車輛。
兩人在車上,她感覺周信總是時不時地偷偷瞥她一眼,她皺起眉,挺起身子,說:“要看就大大方方看啊,幹嘛偷看,小人。”
周信倒是不以爲意,閒閒地說:“我說你這人,看不出來啊,大概我是被你這副柔弱的外表給騙過去了,平時在我面前最開始的時候像只小白兔,接觸多了就變的牙尖嘴利,今天在你爸媽面前倒是變身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孝女,開始在那哭得我都有些動容了……阿藝,剛看到你和你爸媽在一起的場景那麼幸福溫馨,我看着真羨慕。”
她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心想一般像他們那種家庭會不會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親情淡薄,家庭內部矛盾特別嚴重,從小就缺乏母愛或父愛的那種,她沒有追問,她深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王國,也有不想要觸碰的角落,故向他投去一個苦苦的微笑。
周信這時恰好轉頭看到了她的這種表情,也沒多說話,只是抿着嘴。
氣氛霎時變得有些僵硬,她試圖緩解一下,不自覺開口:“那個什麼來着,對了,今天讓你周大公子免費給我當了一天勞力,小女子不勝感激啊!”
周信毫不領情,冷哼一聲,說:“就這樣,我可不是活菩薩,總得有所表示才行。”
一句話說的好,拿人手軟,吃人嘴短,她只能說:“說吧,你想要我怎麼報答你,你好像要什麼有什麼,把我賣了也值不了幾個錢,除非你將我給拆了,可你不忍心,我知道。”
周信微微轉頭注視着她,悠悠地說:“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我什麼都不要,我對你的心意老早就同你說了,而且長期有效,別逃避啊,每回都這樣,換點新鮮的。”
她看到他的眼睛裡正閃着希冀的光芒一眨不眨看着她又轉身專注地開着車,她想起了那天在冬日的大雨中她與他在街頭的初次相遇,想起了那晚她落寞地坐在長凳上,他輕聲在她耳邊地絮絮低語,抱起那個流浪貓似的她,想起當她在害怕不安時說的那句:“沒事,別怕,有我在呢?”過去的一切,一切,他留給她的從來都是寵溺和美好,她是何其有幸才能碰到一個如此用心待她的人。今天要是沒有他在身旁,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會急成什麼樣子,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或許不會做到像今天這麼的輕鬆坦然,是他在無言中給了她信心與勇氣,她媽剛剛說的話還言猶在耳,她陷入沉思。
她用手旋開車窗,看向窗外,窗外的街景隨着車子的不斷前移慢慢後退,不停地變換,是不是過去的那一段故事再也不會重演,就像是自己最喜歡的風信子一樣,其實我們都是在等待着一個契機,才能開始我們嶄新的旅程。
她靠回副駕駛座上,慎重地開口:“周信,我們從相識到現在,我想你對我的過去應該有所瞭解,我不想欺騙你,在遇見你之前,我那段日子幾乎過的混沌不堪,我甚至不能保證我現在是否……”
周信中途就打斷了她的話語,有點火大的意味:“阿藝,我不想知道你的過去,一點都不想,現如今哪個人身上沒有藏一兩個故事,哪個人的身後沒有一大段辛酸而又冗長的成長史,我也不例外,我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完美,在遇上你之前我也不是一張白紙,這你應該知道的。那既然命運安排我們這樣的兩個人相遇,而我又對你上了心,爲什麼我們就不能順應天命,好好在一起?你身邊現在也沒有出現別人,我們爲什麼不可以試着在一起,你說啊?”
她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聽完他說的每個字,藏在她內心深處的話呼之欲出:“周信,你知道我剛剛想的是什麼嗎,我現在正努力試着忘記過去的一切,或者將它深埋在心底,永不提及。處於這個時期的我該如何接受你的感情,這樣對我們兩個都不公平,你明白嗎?”
“我明白,可我不在乎公不公平,只在乎你。既然你都說了,你要忘記過去,重新開始,那你應該知道忘記過去最好的方法,就是開始另外一段感情,我不介意你現在把我當成一個遺忘的工具,我很確定現在的我在你心裡並非是一個路人甲乙丙丁的人物,你今天能在第一時間想到我這就已經證實了這一點,你現在還想用什麼理由來搪塞我?”周信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有了些許的憤怒。
車剛好前行到一個十字路口,指示燈跳轉爲紅燈,車被迫停了下來,周信乾脆轉頭一味地盯着她,眼神裡深情如常卻略微帶着一絲狠戾與期許。
這真不是一個好時機,爲什麼會如此之巧,她像是一隻被狼逼入窮途的羔羊,身子一再往車身上擠了過去,直到退無可退,只等着周信將她的血肉一片片地凌遲。周信的口才一直都在她之上,在商場上摸打滾爬了這麼多年,再加上他顯赫的出身,他們這類人有哪個是善男信女,如果當時還和他一再地據理力爭下去,這無疑是以卵擊石,這一點她早就已經知曉。
周信倒是先笑出了聲,伸出手想要將她的身子拉過來:“你躲那麼遠幹什麼,我又不是洪水猛獸,你怕什麼,說說吧,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從他們認識直到現在,周信在她面前從來都是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兩人在一起時談笑風生,舉止得體,從沒有半分的逾矩之禮,相處這麼久以來,除了不可避免的肢體接觸,也沒有做過什麼太過出格的舉動,很純真的朋友關係。
這樣咄咄逼人的言辭似乎從沒有出現過,只除了最初的那次,她想起一句話,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或許當時她的所作所爲已經處在了他底限的邊緣。但爲什麼周信在當日選擇了以那樣一種強勢的態度直接對她進行逼迫,她無從得知,難道當時的他已經察覺到自己的心已經在那一刻有了些微的動搖,而他當時所表現出來的姿態恰好堅定了她心中剛剛建立起來的那點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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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了許久,看到前方紅燈閃閃爍爍馬上正要轉變成綠燈時,才微微回頭對上他的眼睛,開口說道:“好,周信,我答應你,會試着和你開始。”
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答應了,或許怕當時的他太過惱怒,以至於把她從車上趕了下來,而這種情景一度讓她認爲是比較悽慘的,所以她只能順從他的意思,又或者是因爲當時的她太需要一個肩膀,讓她來依靠,太需要一份溫暖,讓身心俱疲的自己和那顆冰冷已久的心得到一個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