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墨席痛苦地吸了一口氣，咬着嘴脣，說，“那一刻，我以爲自己真的會死，會永遠離開你。只是，我沒有想到，做詳細檢查的時候，醫生說那只是一塊淤血，不是很大。那好像是前段時間和別人打架造成的……然而，前段時間，我也太累了，所以才……”
“別所以了，我不想再聽了。”我推開了車門，大口大口地喘氣，眼淚氾濫成河，“什麼打架？是不是放棄了那所公司，你的事業很難進行，所以才和別人吵起來了？怎麼，連打架了，連受傷了，也不告訴我一聲。難怪，有那麼幾天，你人影也沒有見到一個。”
說完，我擦拭了一下眼角。
許久，才望着抽着跑下來怔怔地看着我的墨席，再度說，“分開了，就永遠地分開吧，等我們都不再爲這段感情疲倦了，我們再考慮要不要在一起吧。”
“我不要。”墨席走到了我的身邊，抱着我，喃喃地說，“一輩子不分開。”
好沉的承諾。
我不會再相信了。
我掰開了他的手指，對着他說，“去醫院吧，這件事情，沒必要再說。”
墨席猶豫了一下，終究，開車了。
醫院。
呵，我始終不敢相信，躺在病牀上的，無精打采的女人，就是安若雪。此刻憔悴的她，就好像一個落敗的公雞一般，完全，都沒有以前那種盛氣凌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感覺了。
我的腦子閃過了“妹妹”兩個字，以爲自己和她並沒有什麼感情，可，沒有想到，內心最柔軟之處，還是會酸了一下，“你……還好吧。”
這是我放下戒備，心平氣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四個字。
卻，仿若用盡了我畢生的力氣。
若雪翻了翻白眼，悶哼了一句，有氣無力地說，“你來這裡幹什麼？是來看我笑話？對麼？是，我現在這副樣子是很醜，但是，再怎麼醜，我也不想輸給你。”
“若雪……”我輕輕呼喚了一聲。
“別用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知道麼？”安若雪掙扎了一下，想坐起來，卻被墨席阻止了，她死死地盯着他，失去光澤的嘴脣哆嗦了一下，說，“你和……她，又走在一起了？墨席，你答應我的，你會和我結婚的，不是麼？等我找到骨髓了，等我的病好了，你就會……”
“我……”墨席看了我一眼，說出來的，終究是艱難的一個字。
再也沒有多餘的其他。
我走到了安若雪的旁邊，坐下，猶豫了一下，還是握起了她的手，咬牙說，“你放心，他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即使，他做不到，我也不會輕饒了他。”
“夕舞……”墨席叫了我一聲，被我狠狠瞪了一眼，於是，他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若雪，你一定會沒事的，我現在就去找醫生檢驗骨髓。”說完，我連忙站了起來，爲的，只是挽留一條生命，一個叫妹妹的符號，沒有太多的情感所在。
若雪怔了一下，輕輕地抓着我的手腕，冷笑，“我寧可是死，我也不稀罕你來救我，知道麼？你根本就不是我姐姐，不是不是……我死也不承認。我姐姐只有一個，那就是安若雨，只有她而已。”
我停住了腳步。
緩緩地別過頭，冷冷地看着她，“認，也好，不認，我也不屑。但是，你體內的血，和我的，是相同的。即使，今天躺在這張病牀上的人不是你，不是我的什麼妹妹，是一隻小貓小狗，只要我能幫的上忙，我還是會伸出援手。”
“你別裝了，行麼？”安若雪有幾分氣急敗壞。
未等我說話，病房的門已經被推開了，進來的是葉紫和安若雨，此時的葉紫沒有以往的幹練和精神奕奕。雙眸之中明顯多了一份疲倦的神色，眉宇也是緊鎖的。
當她的目光往我的身上一掃那一剎那，她的眼底明顯一亮，“你在這裡，實在太好了，夕舞，其實你是……來來來，有一些事情我們到外面說。”
葉紫顧忌着什麼。
誰知，若雪冷笑了幾聲，不以爲然地說，“她不是我姐姐麼？我都知道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迴避呢？”
“你……”葉紫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許久，才抿了一下嘴脣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這，就得感謝傅夕顏了，若不是她來求我念在幾個月的姐妹情感上，不要追求她的欺騙行爲，我還真的不知道有這麼精彩的一幕。”
夕顏找過她。
大概，夕顏也是嚇壞了。
現在，這個死丫頭終於知道安分兩個字怎麼寫了吧。或許，事情沒有絕對的好壞，這樣一來，反而會讓她成長。
葉紫從若雪的身上收回了目光，然後拉着我的手往門外走，卻被安若雪大喝了一句，“媽，求你讓她走，我真的不想見到她，我寧可死，我也不想欠她什麼。倘若我欠了她的，我就永遠無法和墨席在一起了。”
說完，若雪閉了閉眼睛。
潔白的臉頰，分明淌下了一行晶瑩剔透的淚水。
而，我看到了這一幕，心驀然一緊，她愛墨席，從來都沒有比我愛的少。甚至，她可以愛到了去死，寧願犧牲自己的性命，也不要委身於自己的情敵。
我握了握拳頭，卻被葉紫緊張地拉住了雙手，她帶着一絲哀怨地看着我。這種眼神，就好像是父親離開這個世界上的那種無可奈何的絕望。
我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放心，我是不會見死不救的，只是，我不是夕顏，那一句媽，我是叫不出來的。
出到門口的時候，墨席和若雨都回避了。
安靜的走廊，只剩下我和她，她目不轉睛地打量了我許久，忽然一把抱住了我，艱難地說了兩個字，“還好……”
還好。
包含太多的情感在裡面了。
還好我沒有走，能夠救她的寶貝女兒一命，還是，還好我沒有死，還好能夠相認呢？我讀不懂她，但，懂不懂，真的不再重要。
於我們而言，知道彼此還活着，這就夠了。
現在這份相處的寧靜，已經沒有必要去打破了。
而，對於墨家，倘若一早知道我也是安家的女兒，一定不會這麼激烈反對我和墨席走在一起吧，我苦笑了一下，推開了緊緊抱着我的女人，說，“去安排一個時間吧，檢驗骨髓，倘若合適，就驚醒手術。等這一切就完畢了，我就……真的要走了。”
悠然地說完這一句話，不知道是說給她聽，表明自己的心跡。
還是，說給自己聽，告訴自己不要再眷戀了。
“夕舞……”葉紫叫了我一聲，眼裡染上了一抹哀痛，“搬回安家和我們一起吧，你始終是我的女兒，以前，我將你交託給傅先生，其實，我也有我的難處，我是走投無路……”
說着，她吸了吸鼻子，想伸出手摸一摸我的臉，卻被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對不起，我現在有點累，先走了。”我說完了這句話，越過她的身子之時，明顯可以看到她咬着嘴脣，表情痛苦。我有點於心不忍，又說，“安排好了時間，打我電話，還是公司那個，一直沒變。”
她點了點頭，說好。
嘴脣張了張，欲言又止。
可，我早已經越過了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