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蘭芝瞥了一眼窗外,眉開眼笑道:“是是是,是唐總的車,想不到他還來接咱們了,快收拾收拾,把我給悠悠買的那身衣服拿出來!”
段子佩簡直火冒三丈,這個女人怎麼這麼趨炎附勢,爲了自己兒子的工作就可以把悠悠推出去賣了?
好在這是唐季遲,要是個肥頭大耳、心懷不軌的,他真要和她拼命。
段子矜本想拒絕,可是老爺子這時突然捂着胸口喘起了氣。
一羣人慌慌張張地圍了過去,“爸!”
“爺爺,您怎麼了?”
“這個不孝的孫女,你這麼做對得起你死去的爸嗎!”老爺子抓起牀頭果籃裡的蘋果就朝着段子矜臉上砸過去。
她沒躲開,臉頰上立刻多了一道紅印,疼得整個牙關都發麻了。
“你還有臉提我爸?”段子佩怒道,“我告訴你,悠悠現在管你是情分,不管你是本分!別仗着自己輩分高就得寸進尺,她憑什麼孝順你,你讓她當你是爺爺,你什麼時候把我們當成孫兒了?”
“段青,再多說一個字你就出去!”段子矜冷聲喝止。
“姐……”
“滾出去!”她捂着脹痛的臉,不容置疑地命令。
段子佩也是一肚子火,“好、好,你到現在還是向着他們說話,我滾出去!”
說完拉開門,在一羣記者的拍照和圍觀之下重重甩上了醫院的門。
七十五章被退過稿,想看原版肉肉的留言加羣,加羣步驟見留言區置頂公告。
段蘭芝冷哼一聲,“我就知道你們姐弟兩個一個比一個狼心狗肺。”
段子矜看了老爺子一眼,“行了,爺爺,別裝了。”說完目光轉向段蘭芝,“我跟你去,你滿意了嗎?”
*
江臨在一通電話裡,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坐過山車的感覺。
虞宋說,江逢禮派人跟着她。他眸光微微一厲,垂眸掃過樓下笑容和善的江逢禮和看起來煞是天真無邪的江姍。
江臨冷靜地對着電話吩咐,帶人保護好她。
虞宋辦事他向來放心,可是不知怎麼,這一次他竟隱隱不安,想親自過去看看。
江逢禮打算對段子矜下手,是他早就料到的事。他們這番所作所爲,不過就是想捏住他的軟肋罷了。
可是段子矜……
江臨冷笑,他們還是找錯人了。段子矜哪裡算是他的軟肋?
他本不想把無關緊要的人牽扯進來,因而最明智的做法應該是撤掉對段子矜所有的保護,讓他們放心,繼而放鬆對她的監視。
但轉念一想,他們既然能查到段子矜,也勢必能找到貝兒。
如果這兩個人裡一定要有一個人被江家盯上……
也只能委屈段子矜一下了。
畢竟她和他只是一段露水情緣,上過兩次牀而已。可貝兒已經跟了他整整四年,四年,養條狗都有感情了,何況一個活生生的人?
昨晚在牀笫間他衝動之下說出了“分就分”這樣的話,但是江臨自己心裡清楚,真讓他對着貝兒說出分手兩個字,他其實是做不到的。
也許是不捨,也許是愧疚,也許是骨子裡的責任感作祟。不管怎樣,他不能輕易拋棄一個把青春搭在他身上的女人。
緊接着,虞宋卻說,她真的去了醫院。
江臨的心猛地一沉,腦海裡又浮現出一樓草叢裡那些觸目驚心的血跡。
她傷得很重嗎?還是那時在臥室裡說的頭疼?
若是頭疼,一開始爲什麼要拒絕家庭醫生的診治?
江臨站在二樓的走廊上,薄脣輕輕抿着,手握扶欄,望着一樓天花板巨大的水晶吊燈。
璀璨的燈光將他一張英俊無儔的臉分割成半明半暗的兩側,卻照不亮他此刻烏黑沉凝的眼眸。
眉頭越蹙越緊。
虞宋安慰道:“先生,您寬寬心,段小姐不一定就是真出了什麼意外。您想想,能讓她這麼着急地跑出來,說不定是醫院裡那位老爺子身體不適呢?”
江臨不禁愕然。
虞宋說的太有道理。
可是,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提醒他了?
江家看好他,是因爲他從小思維縝密清晰,擁有傲人的洞察力,而且能做到不被世事影響,懂得狠心取捨。
結果,他卻連段子矜可能是去醫院看段老爺子這麼有說服力的理由都沒想到,反而滿腦子都是玻璃碴上那些殷紅的血。
這是怎麼了?
江臨心裡騰起一股煩躁,他想掛斷電話,那邊虞宋的聲音又擠了進來,“先生,段小姐換了件衣服,被一輛車接走了!”
他的心竟然一顫,沉聲問道:“誰的車?”
虞宋吞吞吐吐了半晌,“唐季遲,唐總。”
算起來,段子矜進了醫院的時間也不過十幾分鍾,換了套衣服就出來,未免讓人懷疑她是不是爲了掩人耳目、順便處理傷口才將碰面地點定成醫院。
江臨面無表情地吐出三個字,“知道了。”
他掛了電話,靠着欄杆轉過身來,視線透過臥室敞開的房門,落在被段子矜砸出一個大洞的玻璃窗上。
黑眸裡靜如止水的神色一寸寸冷凝,結成了冰。
爲了見唐季遲,她可真是不要命。
虧他曾經還以爲,段子矜願意爲了他付出性命,是因爲他在她心裡是特別的。
現在這麼一看,其實是因爲她的命太不值錢了,隨便爲了誰都可以不要。
江逢禮,江姍,心懷不軌的leopold家,還有段子矜……將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間,難道不是很痛快的一件事嗎?
江臨只知道,他此刻並不痛快。
段子矜,就非要把他對她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喜愛和珍惜統統毀掉。
真好。
這樣他下起手來,連猶豫都不必了。
他慢慢走下樓梯,高級手工皮鞋的鞋底在木製樓梯上磕碰出了沉篤的響聲。
江姍回過頭去,微微皺了皺眉,雖然她這個堂哥一直以來就是個心機深沉得可怕的人,可她怎麼覺得他上了一趟樓再下來時,渾身散發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逃跑?是因爲那隻私自溜走的小貓?
思及至此,紅脣輕揚,色澤溫淺的明眸間,浮起同樣充滿了算計的笑意。
看來從那隻小貓身上下手,她賭對了。
*
段子矜走下樓就看到不遠處那輛招風惹眼的賓利慕尚。
處在非常時期,唐季遲並沒有親自下車爲她們開門,而是讓司機代勞。
一坐上車,段蘭芝和她老公就對車裡的裝潢驚歎不已,一個勁兒的誇着。
誇完車,又看到副駕駛上唐季遲穿着一身講究的西裝坐在那裡,溫文爾雅中透着一股卓爾不羣的氣質,那是種成功者獨有的、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氣質,沉穩而自信。
她們平時哪能見到這種大人物?怔怔地盯了半天,忙不迭地開始稱讚唐季遲一表人才、年輕有爲。
那滿面諂媚討好的神情,不知怎麼就讓段子矜想起了方雨晴。
她身邊怎麼竟是這種貨色?
唐季遲透過後視鏡,黑眸落在她無奈又不好說什麼的表情上。
他早猜到把那個所謂的弟弟推薦進集團,並不是段子矜的意思。
不過,他正好缺少一個和她建立私人關係的噱頭,既然有人主動送上門來,他也樂見其成。
車子在一家看上去就不簡單的會館門前停下,唐季遲率先下了車。
段蘭芝有些緊張了,小聲問段子矜道:“在這吃頓飯……多少錢啊?”
段子矜不動聲色地回敬道:“姑姑,你打算請唐總吃飯,難道沒做好花錢準備?”
段蘭芝一下子炸毛了,“你說的這叫什麼話?我哪知道他要搞得這麼隆重?”
“隆重?”段子矜餘光瞟了眼車窗外的金字招牌,“這對他來說只是很平常的規格。”
段蘭芝咬牙道:“我不管,反正今天你不能給我們丟人,我帶的錢要是不夠你先墊着,你弟弟的工作你也不能袖手旁觀,必須得出一份力!”
段子矜覺得自己的脾氣修養都還不錯,此時也忍不住想罵人了。
爸爸臨終前爲什麼會牽掛着這樣一家人?
一側的臉頰還疼得厲害,她不懂那個被自己叫做爺爺的人爲什麼能下得去這樣的狠手。
司機無語地聽着後面的對話,心想唐總這是惹上了一羣什麼人?
唐季遲拉開後座車門的一剎那,段蘭芝臉上瞬間換成了笑意盎然,“唐總真紳士啊,你說是不是,悠悠?”
“姑姑,我叫段子矜。”她冷冷回答,段蘭芝總是瞎叫她的名字,好在眼下只是當着唐季遲的面,要是讓別人聽見了還得了?
唐季遲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裡便大概有了譜,看來他們一家關係並不和睦。
“沒事,悠悠。”唐季遲淡淡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叫了,下車吧。”
段子矜心裡頓了頓,擡頭看着他丰神俊朗的容顏,黑白分明的眼睛裡藏着也不知是真是假的溫柔。
她突然很想問他,你不是說要做陌生人的嗎?
做戲有必要做得這麼足嗎?
校慶的前一天他纔對她和方雨晴叮囑過,埃克斯集團只要最優秀的人才,那他今天早晨收留了段蘭芝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又是爲什麼?
唐季遲……
如果說段家是爸爸欠了一生的債,那唐季遲就是她這輩子還不起的情。
進包廂後,唐季遲體貼地爲長輩和她拉開了椅子,點完菜沒多久,段蘭芝夫婦就藉口去廁所,離開了一陣。
段子矜知道,他們大概是偷偷去看那些菜品的價格了。
他們的離開讓包廂裡原本熱絡的氣氛頓時安靜了不少,段子矜有些不自在,伸手就要去夠茶水,卻被一直溫熱的手掌按住,沉靜地嗓音傳來:“涼了,我給你換一杯。”
段子矜觸電般縮回了手,唐季遲不聲不響地望着她,深瞳裡看不出一丁點情緒。
他笑了笑道:“不用這麼拘謹。”
段子矜擡眸直視着他,終於把她想問的話問了出來:“唐總,你怎麼把周皓收進集團了?”
周皓就是她的堂弟,段蘭芝那個三本都差點考不上的兒子。
唐季遲面色不改,仍是淺笑,給她倒了一杯新茶,“如果我沒記錯,我是集團的執行總裁,難道我連讓hr錄取一個員工的權利都沒有?”
“不是權利的問題。”段子矜分毫不爲所動,“周皓這個人眼高手低,急功近利,而且……”
唐季遲打斷她,“你在質疑我的眼光?”
“唐總,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唐季遲反問。
“我瞭解周皓,因爲他是我弟弟!”段子矜忍着急躁,儘量冷靜地與他溝通,“你爲什麼錄用這樣的人?”
唐季遲“嗯”了一聲,將茶壺放回去,後背往柔軟舒適的椅子上緩緩一靠,手指一下下的敲着桌面,不疾不徐道:“我的回答和你一樣,因爲他是你弟弟。”
段子矜驀然語塞。
唐季遲收斂了笑容,目光裡流露出一絲銳利,“你這麼努力地想要說服我,是因爲覺得他不夠格,還是……你不想求我?”
段子矜身軀一震,“唐總,我不懂你的意思。”
唐季遲淡淡睇着她,語氣也未曾改變一分,“我以爲我昨天在校慶宴會上表達得夠清楚了。”
什麼?
段子矜覺得她好像懂了,又不太敢相信。
“昨天在宴會上幫你解圍,我自己惹了一身緋聞,公司形象大爲跌損。”唐季遲彎了彎嘴角,笑得諷刺,“悠悠,你說我爲什麼做這件事?”
不是逢場作戲嗎?段子矜隱隱不安。
“我是個商人,商人做事以利益爲重。”唐季遲冷聲道,“昨天如果換做是別人,你以爲我會管她的死活?”
他的神態安然,說出來的話卻如此傷人。
利益爲重,他能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利益?段子矜別開目光,心虛恭維道:“唐總別這麼說,您一直就很善良、很紳士,見不得女孩子受欺負。”
唐季遲嗤笑一聲,“你是這樣想的?”
段子矜沒說話,沉默了幾秒,他忽然坐直了身體,眸光深邃地看着她。
“我不善良,也不紳士,我只是想得到你!”
段子矜的瞳孔驟然一縮,不可置信地看了過來。
這話的分量太重了,也太沖了,一點都不像唐季遲這樣在商場裡步步爲營、做事需要深思熟慮的人說得出來的話。
再說,他不是早就放棄了?
司機站在唐季遲身後,聞言也震驚地打量着段子矜。
原來昨天報紙上的緋聞都是真的。唐總向來是不動凡心的人,居然被這個女人拉下了黃金單身漢的神壇?
真是世事難料。
一片死寂之中,另一道低沉冷漠的嗓音,宛若冰錐一般從門外刺了進來——
“你想得到她,是不是應該先問問我?”
隨着話音落定,包廂的門被人猛地推開向兩邊重重撞去。
江臨帶着一身寒氣與無上的風華,邁着修長的腿疾步走了進來,身後虞宋不遠不近地跟着。
那人兩道俊眉落在高蜓的眉骨上,明明是清雋寡淡的眉眼,卻無端透着鋒利。
他的眼角微微挑着,配上同樣翹起的脣,不經意間就透出一股令人想要俯首稱臣的霸道。
段子矜驚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江臨刀鋒般的視線割過她的臉,未曾停頓又冷冷轉向唐季遲。
“問你?”唐季遲慢悠悠地起身,嘴角含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那江教授,你不請自來,又問過我沒有?”
“鏘”地一聲,空氣裡似乎有一根緊繃的弦,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