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紐約。
池未煊剛參加完一場酒會,他滿身疲憊地回到酒店,扯着領帶進了門,將自己扔進了沙發裡。他仰面朝天,怔怔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歐式水晶燈,長長的流蘇垂落下來,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
他舉起右手,他就是用這隻手將報紙砸在了她的臉上,她一定很疼吧。可是,她知道他也疼嗎?他找了她一晚上,擔心她一晚上,結果她卻跑去找喬少桓了。
那兩張照片,像根刺一樣紮在他心窩,他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可是看到她可憐兮兮地杵在門外,他除了將滿腔的憤怒與痛心用報紙砸向她,連指責她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怎麼就這麼磨人?
池未煊握緊拳頭,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已經焦頭爛額心力交瘁了,他不能跟她吵,不能讓她心上再添一重傷。他唯有將自己放逐,放逐得遠遠的,等冷靜了再回去。
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他怏怏地拿起手機,寬大屏幕顯示有一條未讀短信,他看到名字直接坐了起來,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半天卻沒有點開短信。
他將手機放回茶几上,站起來走進浴室,一會兒裡面傳來嘩嘩水聲。
十分鐘後,池未煊從浴室出來,他穿着浴袍,拿着一條毛巾擦頭髮。走到茶几旁,他還是沒有忍住拿起手機,看了又看,才點開信箱,短信躍入眼瞼。
未煊,我在家裡等你回來,無論多久,我都等你回來!
他緊緊握住手機,有種激烈的情緒在心口膨脹,他站在原地久久都沒有移動。這個壞丫頭怎麼能這樣,氣得他要死不活,偏偏幾句話就能讓他感動,讓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飛回去。
這個沒心的壞丫頭,他現在總算明白,放逐自己,折磨的哪裡是她,分明是他自己。
池未煊擦乾頭髮,倒在牀上,翻來覆去地看短信,不厭其煩的看,越看臉上的笑意越濃,最後都能倒背如流。他覺得自己這行爲特傻,放下手機,一會兒又忍不住拿起來,反反覆覆。他想,傻就傻唄,人還沒有幾個犯傻的時候?
晴柔發完短信,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給媽媽整理衣物時,會突然拿起手機看看有沒有短信,陪媽媽在院子裡走動時,也會拿出手機看看有沒有短信。就連跟媽媽聊天的時候,也會突然想起手機擱在屋裡,匆匆跑回客廳,拿了手機看。
她盼短信盼電話,盼得都快魔怔了。發短信的時候,知道他還在氣頭上,他肯定不會給她回短信。發完短信,又盼着他多少能回一個字,就算是生氣的字,總要讓她知道他好不好。
可是沒有,手機安靜得出奇,一個電話一個短信都沒有。她甚至懷疑手機出了問題,拿家裡的座機打手機,阿姨瞧見了,笑她跟池未煊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她窘得不行,哪裡好意思承認,只說擔心手機沒信號,試一試。
蘇母瞧她心事重重的,感覺她跟池未煊之間像是出了問題,她拽住忙忙碌碌的晴柔,說:“柔柔,你別忙了,陪我說會兒話。”
晴柔放下手中的活計,她坐在蘇母旁邊,“媽媽,您累不累,要不要回房休息?”
“不累,回家了就不累。”蘇母伸手幫晴柔把額前的亂髮理順,慈祥地望着她,“柔柔,你跟未煊鬧彆扭了?”
“沒有啊。”晴柔不承認,擱在膝上的雙手慢慢絞緊。
蘇母看着她素白的手,伸手握住,“跟媽媽還說假話啊,媽媽眼睛不好使了,可心還不瞎。那個小顧來接我出院,又拉着你去書房說話,你以爲媽媽看不出來。孩子啊,媽媽是過來人,男女間吵架,只要一方放低姿態,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媽媽,我……我跟未煊不是那樣子的。”錯的是她,是她不懂事了。
“哪是什麼樣子的?未煊這孩子知禮懂事,尊敬長輩,對你又好,媽媽看在眼裡,也放心不少。你別生在福中不知福,你好好哄哄他,他不會真跟你生氣的。”蘇母拍了拍她的手背。
晴柔低下頭,神情有幾分落寞,“我哄他了,但是他不理我。”
“那是你沒誠意,柔柔啊,你跟未煊的事,你知道爲什麼一開始我不同意嗎?”蘇母望着她,瞧她落寞的模樣,她很心疼,這孩子從小沒有父親,缺少父愛,也缺少安全感,是她虧欠了她。
“爲什麼?”晴柔擡起頭來望着母親。
蘇母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腦袋,“未煊這孩子心重,你也是個心重的孩子,心重的孩子都有執念,我是怕你們到最後會互相傷害,所以才反對你們在一起。柔柔,能愛的時候肆意的愛,別畏首畏尾的,雖然媽媽怕你受傷,但是媽媽也擔心你沒有轟轟烈烈愛過一場。”
“媽媽。”晴柔趴在她懷裡,最近發生了多少事,每一樁每一件都壓在她心頭,她無力負荷,卻又不知道該怎麼發泄。
媽媽說得對,能愛的時候肆意愛一回,哪怕受傷害,哪怕沒有結果,只要愛過,就不遺憾。
蘇母拍着她的背,“傻孩子,再堅強些,你就會找到力量繼續大膽往前走。”媽媽陪不了你多久了,你的傷心,你的痛苦,你的擔憂,你的快樂,你的幸福,媽媽都再也沒多少機會可以看見了。
這天下午,晴柔趴在蘇母的膝蓋上,她一定能找到力量繼續向前行。
美國紐約。
池未煊與J.K集團開會,商討接下來的合作方案,會議室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驚擾了衆人。衆人擡頭望去,一行人走了進來,走在前面的,赫然是沉寂了半年的喬震威。
他白髮鬚眉,身上穿着剪裁合宜的白色西裝,外面披了件黑色風衣,而他旁邊,站着的卻是池未煊苦尋不到的舒雅,她穿着小香風套裝,職業幹練。
池未煊震驚地站起來,他看着他們,黑眸危險地眯起。喬震威堂而皇之地帶着舒雅出現在他面前,是要跟他宣戰麼?那敢情好,他正等着他的烏龜頭伸出烏龜殼,好一刀砍斷。
站在池未煊身邊的一身職業套裝的陳秘書也震驚了,她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這個女人,池未煊真正愛的女人。長得是美,身段也妖嬈,難怪十年了,池未煊也忘不了她。
J.K集團執行CEO馬丁先生認識喬震威,喬氏企業破產前,J.K集團是喬氏涉外辦的合作公司。池未煊接手喬氏後,喬氏的百貨資源也順便接手過來。
喬震威明目張膽的出現在這裡,看來已經無所畏懼了。
馬丁先生看了看喬震威,又看了看年輕的池未煊,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公關能力一流的馬丁先生,居然也犯了難。
“馬丁先生,好久不見!”喬震威振了振臂,身上的風衣滑落下來,舒雅連忙伸手接住。她感覺到前方傳來的灼熱目光,根本不敢與其對視。
她並不知道喬震威讓她跟來美國的用意,亦不知道,會在這樣的場合遇到池未煊。她心是亂的,這樣突如其來的會面,會讓她露出破綻的。
她跟隨喬震威走到馬丁先生旁邊,與池未煊之間只有兩三米的距離,她微笑向馬丁先生致意,並不出聲。喬震威此時根本顧不上她,他看着池未煊,眼裡掠過一抹譏誚,隨即與馬丁先生話家常。
池未煊站在旁邊,被人完全忽略,他並不惱,神情一直很淡定,讓人看不出喜怒來。他盯着舒雅,黑眸裡盡是疑問。馬丁先生與喬震威談笑風生,忽然注意到池未煊,才發現自己將這個主晾在了一邊。
他急忙彌補,會議室裡氣氛再度熱烈起來,馬丁先生說:“喬總,您看這樣吧,今晚我在LanghamPlace,FifthAvenue爲您接風洗塵,您覺得如何?”
“不着急,我來這裡是要跟馬丁先生續約的,雅雅,把合約給馬丁先生看看,馬丁先生,價格不合適,我們可以調整,我們合作了這麼多年,我的人品,比那些來路不明的人總要可靠得多。”喬震威說完,斜了池未煊一眼。
池未煊輕笑,回敬道:“論起來路不明,馬丁先生一定不知道喬氏因爲偷稅漏稅破產的消息,喬先生這麼快捲土重來,您莫不是想空手套白狼,馬丁先生,你確定你敢跟他續約?”
馬丁先生抹了一把汗,喬震威看他那慫樣,他示意舒雅,舒雅從另一個隨行的男助手手裡接過密碼箱,在上面按了幾個數字,密碼箱裡碼着整整一箱美元。
“馬丁先生,現金交易,你總不會擔心我坑害你吧,再說除了你家,我並不是別無選擇。”喬震威自在道。
衆人都被那整整一箱美元給吸引了全部目光,池未煊沒料到喬震威居然敢帶現金出門,果真老奸巨滑。馬丁先生對比了剛纔池未煊給的點,喬震威給的點低多了,他開始猶豫起來。
池未煊冷笑,這父子倆都喜歡打價格戰,做賠本的買賣倒是挺在行的。
“池先生,那……”馬丁先生猶豫地看着池未煊,顯然已經偏向喬震威。
池未煊看了一眼舒雅,笑道:“馬丁先生,尊老愛幼是中國人的美德,既然喬總這麼有誠意,我退讓就是。”池未煊示意陳秘書收拾文件,與馬丁先生握了握手,然後揚長而去。
喬震威看着池未煊的背影消失在門後,神色陰晴不定,他瞥了一眼舒雅,然後與馬丁先生詳談合作細節。舒雅心中惴惴,剛纔池未煊看向她時,她朝他搖了搖頭,警告他別爲一時之快逞能,喬震威是針對他而來。
池未煊走出會議室,突然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繼續向前走
。走進電梯裡,陳秘書看他神色不豫,安靜地站在他身後,沒敢多話。
“陳秘書,訂明天早上的機票回國。”
“是,池總,那接下來的幾家公司,都不續約了?”陳秘書忐忑的問道,剛纔她看到舒雅時真是大吃一驚,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相像的兩個人。
她在“幸”集團上班兩年,八卦聽了不少,關於池未煊的一些舊聞,她也知道。爲了能夠成功拿下池未煊,她私底下還找私家偵探調查過。
她沒想到池未煊就是當年震驚全市,致使許多官員落馬的房產爭奪戰受害女主角的兒子,曾經的富二代。富二代逆襲華麗迴歸,多麼振奮人心。
然而,衆所周之,池未煊毀了喬氏是因爲蘇晴柔。只有她清楚,不是爲了蘇晴柔,而是那個叫舒雅的女人。
她望着池未煊的背影,這個男人的背影有一種讓人心疼的蒼桑與蕭瑟。她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情形,那天她來應聘,發揮失常,整個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
她走出招聘室,與一個男人撞在一起,那個男人扶住她的胳膊,手裡的文件卻全都掉落在地上,她倉皇擡起頭來,一眼撞進了那雙深邃的黑眸裡。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他吸進去了。
池未煊很快鬆開她,然後彎腰去撿文件,她慌忙蹲下去撿,慌亂之下,居然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乾燥滾燙,時至今日,她都還記得那溫度。
池未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撿文件,而她心口像揣了一隻小鹿在亂撞。他很快離去了,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那時候她就在想,他的背影怎麼那麼讓人心疼呢?
後來她如願進了公司,這才知道他是老闆,他們之間的距離,突然就隔了十萬八千里。
“不續了,海外市場,我們重新開拓,喬氏以前的老客戶,主動續約的,我們續,不主動的,都解約。”沉沉如大提琴的聲音在耳膜上敲響,陳秘書驀然驚醒,她迅速收斂了臉上的神情。
“是,我馬上訂機票。”
池未煊走出J.K集團大樓,馬上有人開車過來,陳秘書拉開後座,池未煊跨步坐上去,見陳秘書要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他降下車窗,對陳秘書道:“陳秘書,不必跟着我了,你先回酒店去吧。”
陳秘書愕然地看着他,池未煊已經漠然轉過頭去,吩咐司機開車。陳秘書看着黑色轎車迅速駛離,氣得直跺腳。她轉過身去,看着J.K集團前臺後面金光璀璨的商標,忽然計上心頭。
她走回去,站在前臺,問前臺小姐借了支筆,迅速寫下一串地址,交給前臺小姐,請她轉交給舒雅。做完這些,她脣角噙上一抹冷冷的笑意,很快轉身離去。
百老匯時代廣場,池未煊負手立在一家婚紗店外面。須臾,他昂首闊步走進去,接待員熱情地上前,打量池未煊的同時,也在熱情的介紹本店的知名度。
池未煊跟在接待員身後,看着一排排婚紗,最後都不怎麼滿意,接待員見狀,知道眼前這個顧客眼毒的很,次品是入不了他的眼。
當然,她們店裡的婚紗都是出自名設計師之手,次品是指一些過了潮流的婚紗禮服。而精品全在三樓,全球都僅此一件。
接待員領着池未煊走上三樓,三樓的禮服全是穿在模特身上,擺放在櫥窗裡。池未煊走過去,一眼就鑲中了一條抹胸束腰魚尾婚紗,婚紗質地上乘,在燈光下散發出珠光,款式簡單高雅,很適合蘇晴柔的氣質。
接待員見他目光落在那條裙子上,讚賞他有眼光,“這款禮服專爲東方新娘設計的,簡單大方,又不失華貴,胸前點綴的這些大小一致的珍珠,都是從愛琴海那邊專門挑選的,一片海域,能夠得些大小一致的珍珠,需要耗費很多人力。同時,這件禮服的寓意,用中國的詩詞來形容,就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池未煊點了點頭,他在乎的不是這件禮服有多麼難得,而是接待員所說的那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接待員見狀,吩咐店員將這件禮服包起來,池未煊下樓刷卡,接待員開了單,將單據交給池未煊,接過店員手裡的已經包裝好的禮服,她送池未煊到門口,“池先生,再見。”
池未煊笑了笑,提着禮服大步離去,回到酒店,已是月上柳梢。月華皎皎,灑落在他頎長挺拔的身影上,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剪影。
他一手插在褲袋裡,一手提着精美的袋子,心口澎湃着滿滿的喜悅,他想象着晴柔穿上這件禮服的模樣,脣角不知不覺染了笑,再冷她一天吧,明天回去,給她一個驚喜。
他撫着手機的棱角,緩步走進酒店,步入金碧輝煌的大廳。電梯前,有專人爲他按電梯,池未煊心情好,衝那人禮貌的笑了笑,美麗的西方小姐,竟讓他這暖意濃濃的笑給羞得面頰通紅。
曾經,有人這麼形容過池未煊,他不笑則已,一笑眼裡就盛開朵朵桃花,醉人心脾。
走進電梯,他看着手裡精美的手袋,情不自禁地笑了。電梯很快就到了,他一邊摸房卡,一邊向前走去,遠遠的,他看到他所住的房間門口站着一道瘦弱的身影,他腳步一窒。
而站在門口的女人聽到腳步聲,剛好擡起頭來,四目相對,彼此都怔住了。池未煊黑眸裡掠過一抹複雜的光芒,他率先打破靜謐,緩步向她走去。
舒雅直起身子,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池未煊,她緊緊握住雙手,才能控制穩住自己的激動的心情。他走得那麼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尖,讓她渾身顫抖不已。
她受不了,再也受不了了。
只有在國外,纔沒有喬震威的眼線,只有此刻,她纔敢卸下所有的抵防,順應心裡的感覺。十年,好長好長,長到她以爲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他。
但是她熬過來了,她終於重新站在他面前,她突然向他奔去,充滿喜悅的,激動的。闊別十年,她終於能夠這麼毫無顧忌的撲進他懷裡,貪戀他懷裡的溫暖。
她等不及了。
池未煊看着她向自己飛奔而來,他定在原地,轉眼間,舒雅已經在眼前,狠狠地撞進他懷裡。池未煊被她撞得連退幾步,才穩住兩人的身形,他手裡的禮服袋子掉落在地上,他的手扶住了舒雅的腰。
舒雅目光楚楚地望着他,眼裡淚光閃閃。她踮起腳尖,紅脣送上去。
池未煊看着她的動作,怔住了。下一秒,她的脣貼在他脣上,很輕很輕的碰觸,像羽毛刷過他的脣,柔軟芳香。那麼小心翼翼的試探,彷彿害怕他會拒絕一般,池未煊一陣心悸。
他沒有拒絕,舒雅受到鼓勵,伸出舌尖輕觸他的脣,池未煊低吼一聲,將她按在牆壁上,雙手扣住她的手腕,牢牢壓在她身側,然後傾身瘋狂吮吻。
激烈的吮吻,安靜的走廊,彷彿能聽到兩人舌尖糾纏的曖昧聲音,舒雅抑制不住心跳,幾欲成瘋。她眼也不眨地盯着池未煊的臉,她沒有推開他,雙手自有意識般緊緊地纏繞上他結實的背。
池未煊說不清自己爲什麼會突然吻她,那麼狂猛那麼不顧一切。他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額頭抵着她的額頭,啞聲道:“爲什麼來這裡?”
舒雅張了張嘴,下一秒,她聽到他刻薄的道:“想男人,想重溫舊夢?舒雅,我他/媽就是一個傻瓜!我找你十年,一直以爲你被喬震威迫害了,可是沒想到,你是他得力的下屬。嫂子?我錯了,你還是他的女人。怎麼樣,要不要比較一下誰的牀技更好?”
舒雅緊緊咬着脣,整個人都輕顫起來,剛纔被他挑起的熱情,此刻悉數被他冷酷的話澆滅。她看着他,委屈地流下淚來。
她伸手,想要撫摸一下他的臉,卻被他惡狠狠甩開,她的手背撞到牆壁上,疼得撕心裂肺。她想解釋,張了張嘴,又閉上了,伸手比了幾個手勢,又意識到他看不懂手語,連忙去包裡拿便利貼。
池未煊盯着她的動作,猛地伸手揮落她手中的東西,他重新攫住她,低頭發了狂般啃咬她的脣,大掌探到她的衣襟,用力向兩邊撕開。
舒雅突然意識到,此刻的池未煊是一點理智也沒有的,她害怕極了,拼命捶打他,池未煊沒有鬆開她。她不要這樣子的對待,她不要,舒雅咬他的脣,突然用力推開他,反手一巴掌打向池未煊。
“啪!”一聲,走廊裡徹底安靜下來,池未煊被她打偏了頭,他維持着那個動作一動未動。舒雅驚愕地看着自己的手,她怎麼會打了他,怎麼能打了他?
她想上前察看他被她打成什麼樣了,剛走了一步,就被池未煊冷冷地制止,“舒雅,遲了十年的話,我們之間到此結束。”
池未煊轉身離去,開房門時,他的手輕顫着,半天沒有將房卡插進去。終於聽到“嘀”一聲,他開了門進去,然後重重地甩上門。
他靠在門背上,緩緩滑坐在地上,他雙手揪着頭髮,矛盾而痛苦。
池未煊走後,舒雅全身脫了力般,狼狽地滑坐在地上,她痛苦地落下淚來。未煊,我們真的結束了嗎?結束了你爲什麼還要吻我?我感覺得到你對我最原始的慾望,我不信我們之間真的結束了。
舒雅坐在地上,忽然看到遠處精美的手袋,她站起來走過去,提起那件禮服,再看了一眼池未煊所在的房間門,她轉身離去。
走廊上再度恢復安靜,誰也沒有注意到拐角處,一個女人正拿着手機翻看剛纔拍的照片,她回到房間,選了一張角度最好的,在網上匿名發送出去。
………………
晴柔半夜被渴醒,下樓喝了杯水,又去蘇母的房間看了看,幫她掖了掖被子,她退了出來。走到沙發旁坐下來,池未煊不在家這幾天,她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一點聲音就驚醒了,總覺得他回來了似的。
她沒有再發短信過去,他還在氣頭上,她不想討他的嫌。可是她真的想他,很想很想。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國,又不好意思打電話給顧遠兮問行程。
申世媛來看媽媽時,倒是提了一句,說池未煊的行程排得很滿,今天這樣會明天那樣會。她支支吾吾問她歸期,申世媛就笑她,“怎麼,望眼欲穿了?”
是望眼欲穿了啊,如果兩人好好的,他去出差了,她還不會這麼想念。可問題是他們之間吵架了。申世媛瞧她那副爲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樣,沒有再笑她,“行了,搞得這麼肉麻,我去幫你打聽一下,聽說挺忙的,歸期估計定不了。”
晴柔就扳着指頭算啊算,一天過得像一年那麼長一樣。
她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可是不管要等多久,她都會在這裡等他回來。
晴柔坐在沙發,一坐就坐到了天亮。阿姨起來做飯時,看到她窩在客廳沙發上打盹,她走過來推了推她,道:“蘇小姐,怎麼不回房間睡,這樣會感冒的。”
晴柔揉着眼睛醒來,“哦,我怎麼睡着了,阿姨,幾點了,你就起來做飯了?”
“已經七點了,我去老姐姐房裡看了看,老姐姐睡得沉,就沒有驚擾她。她太可憐了,怎麼就得了這麼個病。”阿姨想着蘇母咳得吐血的情形,就忍不住抹眼淚。
晴柔看了一眼母親的房間,“阿姨,在我媽媽面前,可千萬別這樣。”
“嗨,你瞧瞧我,說着說着又來了。行了,你上樓去睡吧,池先生不在這幾天,你憔悴了許多。”阿姨催促她上樓,晴柔看了看時間,準備上樓梳洗一下,趁着媽媽精神好,她要帶媽媽回鄉下一趟。
晴柔回到臥室,習慣性地去牀頭拿手機,這幾天,她養成了看手機的習慣。明明知道池未煊還在氣頭上,不可能給她回信息,她還是想看看。
觸屏亮起來,上面有一條彩信提示,她看着來信是網上慣用的數字,沒有點開,直接刪除了。她將手機放回桌面上,轉身去更衣間拿衣服洗澡。
衝完澡出來,她換上外出服,懷舊色牛仔褲,芥末綠針織衫,裡面一件白色娃娃頭小T恤,看起來年輕靚麗,將她滿臉的憔悴都沖淡不少。
她下樓時,阿姨已經幫蘇母穿戴整齊出來了。蘇母今天氣色好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出了醫院,心情好,連帶氣色也好了。
晴柔走到蘇母面前,蹲在輪椅旁,傾身在她臉上親了親,俏皮道:“媽媽,昨晚睡得好嗎?”
“嗯,睡得好,你肯定沒睡好,瞧你的黑眼圈,跟國寶似的。”蘇母取笑她。
“在媽媽眼裡,我本來就是你的小國寶。阿姨,今天我要跟媽媽出門一趟,大概晚上回來,中午不用煮我們的飯。”晴柔說。
“好嘞,我說老姐姐今兒心情怎麼這麼好,原來是蘇小姐要帶你出去玩,好好玩,就是注意別吹了風。”阿姨一邊將早飯擺上桌,一邊囑咐道。
“知道了,阿姨,你從昨天唸叨到今天,我會注意的。”晴柔嗔道,沒有嫌煩的意思,反而像在撒嬌。
阿姨樂了,對蘇母道:“老姐姐,我真羨慕你,養了這麼個好閨女,撒起嬌來讓人骨頭都酥了。”
蘇母也跟着笑起來,晴柔被兩人笑得臉都紅了,心情輕鬆起來。吃過早飯,晴柔去車庫取車,她的白色沃爾沃前兩天已經送回來,她自然是開自己的車出門。
車剛倒出車庫,外面就傳來鳴笛聲,她透過後視鏡看去,正好看到申世媛的紅色跑車駛了進來,她停下車,推開車門,“世媛,早啊。”
“早!”世媛跟她打了聲招呼,又跟廊上的蘇母跟阿姨問了早,這才熄了火從車裡下來,“還好趕上了,昨天聽阿姨說你們要去鄉下,我今天懶覺都不睡了,特意跟你們去玩玩。”
“哪裡你都覺得新鮮,顧遠兮肯放人麼?”晴柔向她走來。
申世媛臉都紅了,“跟他有何干系,我高興就好。”
晴柔笑了笑,走到廊前,從阿姨手裡接過蘇母的輪椅,將她推到車旁,扶着她坐進後座,然後繫上安全帶,這才把輪椅摺疊起,放進尾箱。
申世媛幫她搭把手,將輪椅放進尾箱後,她倚在車旁,說:“我來開車吧,看你好像很累的樣子。”
晴柔想了想,她還屬於新手駕駛,在市區裡跑跑都常常磕碰,別說鄉下小路了,要不一小心開進人家田裡,是要出大事的,遂點點頭,“行,你來開車,不過慢點,我媽媽身體不好。”
“去你的,我還不知道輕重啊,上車吧。伯母的藥都帶了嗎?”
“嗯,有萬能的阿姨在,我都不用操心這些。”阿姨站在旁邊,聽她這麼一打趣,不依道:“老姐姐,瞧瞧蘇小姐這嘴,削人得厲害。”
“阿姨,我是誇獎你呢,那我們走了,晚上會早點回來。”晴柔抱了抱阿姨,坐進後座。
申世媛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緩緩駛出別墅。
“媽媽,您若是覺得累,就睡會兒,到了我叫您。”晴柔看着車裡的東西,簡直一應俱全,有這麼個能幹的阿姨,她真的什麼都不用操心了。
“我不累,別擔心我。”蘇母拍了拍她的手,申世媛看着後座上的母女倆,她微笑道:“伯母,您放心,我開車開得很穩的,您休息一會兒。”
蘇母笑道:“申小姐,真是麻煩你了。”
“伯母,您太客氣了。”
一路上,三人有說有笑,兩個小時的路程,反倒不遠了。駛進小鎮,晴柔給申世媛指路,車子停在蘇家大門外,舊時的四合院,在晨光中彷彿染了一層金。
蘇母開門,晴柔連忙將輪椅支好,扶着她坐上去,左鄰右舍聽到這邊的聲音,都圍了過來。看到蘇母回來,有些與蘇母相熟的,拉着蘇母說了會兒話。
晴柔看了看時間,又擔心媽媽在這種情況下感染了病毒,給她戴上消過毒的口罩。鄰居們見晴柔這樣,臉色都訕訕的,晴柔也不予理會。
當初媽媽生病,她鄰里有錢的都去借了,誰也不肯借一分錢。如今又這般噓寒問暖,她看着就假得很。
申世媛看晴柔的神情,直接拿來消毒液,幫蘇母把雙手也消了毒。蘇母見兩個孩子做得有些過分,鄰居們的臉都掛不住了,笑罵道:“醫生交代你們的話,你們倒是記得清清楚楚,噴我一身的消毒水,難聞死了。”
“伯母,這裡細菌多,我們當然要萬分謹慎。”申世媛睨了衆人一眼,推着蘇母走進家門,晴柔在後面掩嘴笑,再一看鄰居們的臉色已經脹成了豬肝色,心裡直呼痛快。
走進院子裡,院子前的幾株桃花果真開了,陽光灑在上面,染上一層薄薄的光暈,美極了。
申世媛大叫着跑過去,從隨身背的包裡拿出一臺相機,讓晴柔給她拍照。晴柔無奈,只好幫她拍,拍完了,她又讓晴柔站過去,要給晴柔拍。
蘇母進屋去看了一圈,好久沒有回來,家裡都蒙了塵,她心裡有些感傷,恐怕今後,她就再也回不到這裡來了。
蘇母出來時,兩人正在拍照片,晴柔看到她,靈機一動,“世媛,你幫我跟我媽媽拍幾張。”
“好,你站過去吧。”申世媛讓兩人站在屋前,晴柔鬆鬆挽着蘇母,頭偏向她,緊挨着她的頭。“好,我數一二三,茄子!”
晴柔並不知道,這張照片,會是她跟母親的最後一張合影。
“申小姐,麻煩你幫我照一張,單人照。”蘇母突然道。
申世媛與晴柔都愣住了,晴柔看着蘇母,蘇母笑着說:“我這個樣子可以嗎?頭髮亂不亂?臉色好不好?”
蘇母越是輕鬆,晴柔的心情就越沉重,她推了相機,難受道:“不拍了不拍了,以後有的是機會拍。”申世媛拉了拉她,示意她別傷了蘇母的心。
晴柔心裡難過得要命,看着蘇母一直微笑地望着她,她從世媛手裡接過相機,“媽媽,我給您拍。”
蘇母有些緊張,她順了順頭髮,晴柔看着鏡頭裡端莊典雅的蘇母,按下拍照鍵那一剎那,她睫毛一顫,眼淚滾落下來。她將相機塞給世媛,哭着跑開了。
申世媛手足無措,蘇母看着她跑開的背影,沉沉地嘆了口氣。
蘇父墓地前,十多年前,小鎮上還不興火葬,只要給錢買地,就可以土葬。晴柔那時候小,記得不太多,隱約中,只記得蘇父的遺體並沒有找到,只給他立了一個衣冠冢。
晴柔點了香蠟插在鬆軟的泥土上,然後看着墓碑,墓碑上刻着蘇父的名字,她燒了紙錢,又給父親磕了頭,這才站起來。
蘇母站在她旁邊,看着遙遠的天邊,那目光含着幾分深沉,晴柔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媽媽,您在看什麼?”
“柔柔,轉眼25年過去了,媽媽有件事一直藏在心裡沒有告訴你,這件事,我原本打算帶到地下去,但是我覺得對你們姐弟不公平。現在是時候告訴你了。”
“媽媽,您在說什麼呀?”晴柔看着蘇母的神情,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連忙制止道:“媽媽,您別說,我不想聽。”
“柔柔,其實……你爸沒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