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雲飛一直哭,一直哭,哭了整整好幾個鐘頭。
車輛,來來往往,明亮的路燈、璀璨的星星、皎潔的月色,像是無數雙亮晶晶的眼睛,很唯美。唯獨,他的內心、他的世界很黑暗,很悲涼,他好像一隻失去了同伴的鳥,哭到了一陣發暈,雙手死死抓着樹幹,指甲都折斷了。
沒有一個路人會懂得,一個男人,會哭的如此肝腸寸斷。有句話說,男人有淚不輕彈,那是說者還沒有經歷過痛不欲生的心如刀割。
還不懂得一個真真正正的“痛”字,是怎麼寫。
眼淚這等東西,就好像好幾桶醋一樣,在心底滾燙着,灼燒着,只有流出,才能使得悲傷減輕皮毛,皮毛而已。
他狼籍地擦了擦眼淚,從來都不知道,愛一個人會這麼難過,這麼淒涼,心,就好像被人用手挖了出來,扔在地上,然後大力地用腳踩着、蹂躪着。
他最崇敬的純淨愛情,就好像天使一樣高潔,卻被她視爲腳底泥。
“絡馨,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我不能……我不恨你……”他狼嚎着,內心已經有一種不安,從此,再也找不回她了。當她大力地想甩開他的手,卻被他緊緊捏住了肩膀,她一根一根手指地掰開,堅決的用力,無情的決絕,他知道,再也找不回來那個清純的小女孩。
那一段日子,一起面對着生活的艱辛,一起吃着最廉價的飯菜……生活在他的眼裡過得有滋有味,可,她卻不屑一顧。
他的心,就好像切土豆一樣,一刀一刀,一下一下,切成了一縷一縷,一絲一絲,每一刀的動作,極其緩慢,抽刀切心,便是血肉模糊,痛不堪言。
可,他有什麼辦法,只能死死地站着,任由別人千刀萬剮,死而後已。
他狼狽地擦去眼淚,越擦越多,站了起來,往家裡的擄走,一直走,眼淚一直往下掉。
回家,是的,只有那裡,纔有一個老婦人瞪着他,守候着他,爲他擔心,爲他難過,爲他心疼……只有在那所屋子下,他才能得到短暫的溫存。
過去的一切,告別了。
他連記憶都想抽取,從此,徹徹底底忘記這個女人。可,他做不到,現在做不到,以後做不到,一輩子也做不到。
風,是涼的。
心,是冷的。
雲飛拖着了又酸又痛的身子回到了家裡,好像剛從山上滾落下來一樣,遍體鱗傷,體無完膚。
推開了那扇沒有上漆的木門,只腳踏了進去,就好像實在寒冬的冬天,得到了一縷陽光的照射。
左母,坐在桌子的普遍,眼睛佈滿了血色,神情憔悴,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異常的無助。她雲飛回來了,急忙站了起來,迎了上去,什麼話也沒有說,揚起手,便是一巴打在他的臉上,“砰”的一聲,劃破了空氣,悲慼的聲音,傳得好遠好遠。
雲飛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頭暈眼花,好想倒下去,好想以後再也不醒來了……那麼,心就沒有那麼痛。
“你今天一整天去哪裡了?公司的主管打電話來,說你沒有去上班,我找了你一整天,影子都沒有一個,你知不知道我擔心你,心裡急……”左母氣急敗壞地說道。
雲飛一臉疲倦,埋下了頭,一言不發,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左母意識到了什麼,有一東西痛哽在心口中,一把抱住了他,低聲問,“小飛,你怎麼了?”
好像母雞呵護小雞一樣。
場景感人,爲此哭泣。
雲飛緊緊摟抱着她瘦弱的身子,淚流滿面,“媽,我們回家……我不要再待在這裡了……”
聲音,悲涼。
空氣,冷凝。
左母輕輕地拍着了雲飛的肩,一手理順着他亂炸炸的頭髮,眼裡滿是驚訝,“怎麼這樣子了?告訴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雲飛只覺得好累,就好像被人抽去了筋骨一樣,他搖了搖頭,低聲說,“媽,你什麼也不要問,不要問我,好不好?我只想睡覺……”
“好,媽不問,小飛,你別哭……別哭……”左母眼眶溼潤起來,心疼死了,“洗把臉回牀上睡一覺,明天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雲飛臉沒洗,鞋子沒有脫,就着那身皺巴巴地的衣服,躺在了柔軟的大牀上。全身都彷佛散掉了,可,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沒有一點睡意。
和絡馨一起走過的點點滴滴,好像幻燈片一樣,在腦海裡閃過,一張一張的照片,都有着她的臉,微笑的,燦爛的,鬱悶的,悲傷的……每一個都是她,很真實,很清晰。
他害怕睡覺了,連這些記憶都被人挖走了。
抱了抱被子,陽光的味道縈繞鼻尖,照不亮他內心的黑暗。慢慢地回覆了冷靜,可,心還是好痛好痛,好像不會停止,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依然是這種悲傷的感覺。
左母拿着一條毛巾過來,替着他擦了擦臉,坐在他的牀邊,心如刀割地撫摸着那一張憔悴的臉。其實,他不說,她的心裡已經猜出了一個大概,她不怨恨絡馨,因爲左母自然懂得,她是爲了他好。
長痛不如短痛。
她的決絕,左母可以理解。
只是,怕他,承受不起。
“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吧。”左母聲音溫柔地說着,輕輕地擦拭着他眼角再度流出來的淚水,“雲飛,忘記她吧,我們回去耕田也好,離開江城這裡,拿着那一筆錢去做點小生意也好,總之,不要再和她有什麼牽扯了。你這麼孝順,這麼英俊,還怕沒有女人?媽的手裡拽着好幾個不錯的女孩子,等過幾天,媽介紹給你認識,媽保證你見了,眼珠子都掉在地上了。”
雲飛苦笑,再好再美,也及不上她。
今生今世,他要的,他愛的,只有她,絡馨。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抱着被子,捂着臉,低聲說,“媽,有沒有女孩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臉蛋尖尖的,鼻子高挺的,眼睛大大的,睫毛長長的,頭髮隨風飄蕩,好像仙女一樣的……”
左母的喉嚨好像有一隻蒼蠅堵在了那裡,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她懂了,愛之深,痛之切,他已經把絡馨作爲了樣本,要挑,只是挑一個長得差不多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有相似的神韻。
他要的,只是一個替身而已。
“雲飛,有很多好姑娘都比絡馨好呢。你怎麼就……”左母看着他閉上了血紅的眼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又說,“絡馨是很好,溫柔體貼,可,她不適合你呀……”
“媽,我和她已經分手了,從此再無瓜葛了。”左雲飛頓了頓,腦子又想起了她決絕的那一幕,語氣冰冷如針地對着他說出那些傷人的話。
“這樣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雲飛,老老實實過日子吧。她和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上的人。”
“媽,我想和她,很喜歡很喜歡……”
“我知道。”
“我不能沒有她,不然活不下去。”
“我知道。”
“你說我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左母頓了頓,握起了雲飛的手,強忍着眼淚說,“我們明天就走,好不好?”
雲飛緊閉着眼睛,良久,才吐了一口氣,“我們走去哪裡?”
“去一個可以忘掉她的地方。”
“可是,她已經住在了我的心裡,根深蒂固,再也搬不走了。”他的眼底淨是血絲,瞳孔急速的收縮着,一張一合,就好像天使閃動着翅膀。
再也搬不走了!
總不能挖心吧。
左母無語,眼淚含在眼眶,一觸就要漱漱的落下來。
此時,驚天動地的拍門上響了起來,一個緊張卻帶有些無奈的女聲飄灑進來……
一記一記的敲門聲,好像拍打在他的心上一樣。
左母站了起來,語氣冰冷地問,“是誰?”
拍門聲停下,一片寂靜。
左母覺得疑惑,但,還是蹣跚地走過去開門。
門,“吱”的一聲打開了,在這個寂靜的深夜,聲音聽起來很響,左母看了外面的伊琳一眼,急忙請了她進來。
伊琳點了點頭,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屋子的四周,燈光暗暗的,灑在稀少的傢俱上,顯得很空曠。她看了左母一眼,低聲說,“雲飛他沒事吧?”
左母拉開了一張椅子,讓她坐下,然後倒了一杯白開水給她,不好意思地說,“沒有茶水,你將就一下。”
伊琳苦笑着,接了過來,說了一聲“沒事”,聲音悲涼地說,“伯母,我的日子比你過得更苦呢?當時,別人也是去我家做客,我也是倒白開水給別人,這有什麼,白開水可是一杯好茶。”
左母點點頭,眼裡佈滿了血絲,臉上寫滿了憂愁。她看了雲飛的房間一眼,站了起來,悄悄走了過去,把門虛掩着,才坐回了椅子上,壓低着聲音,回答着伊琳剛纔提出的那一個問題,“他能好到哪裡去,這個孩子愛的太深了,我怕他會挺不過去,也不知道他和絡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