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計博回過神的時候,惜君早就不見了人影。
計博內心升起來的那丁點喜悅,瞬間又被降到了最低點,他走了幾步,環望了一下四周,然後轉過頭對着允文他們說,“剛纔那個是她,對不對?”
允文點點頭,雨梅說了一聲是的。
“允文,雨梅,麻煩你,幫忙找一下。”計博內心焦急地說,昔日閃亮的雙眸頓時變得黯淡無光,“我們挨家挨戶找,她,一定還在這一條街,對不對?”
其實,他的心裡也沒底,是想確問一下,落實一下。
惜君是有意避開的,想躲他,他們又怎麼找呢?
雨梅帶着計博一家一家地去問,但是當地人不太願意搭理他們,好像他們是壞人一樣,找了很久,也沒有一點頭緒。
“計博,我們回去吧。”走了很久,允文覺得精疲力盡了,提出了這個建議。
計博和雨梅怔住了,死死地瞪着他。
“允文,你說什麼?”雨梅碰了碰他的手臂,壓低着聲音說:“難道你就不想見到惜君嗎?你不擔心他?”
“我擔心,只是,像我們這樣找下去,又有什麼結果呢?惜君一定不想我們回到陽江這裡找她,所以,當她剛纔見到我們的那一刻,纔會那麼恐慌地逃跑。雖然,我不知道她爲什麼忽然這樣,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既然她不願意說,選擇去躲避,那麼,一定是很難面對的,所以,我們給一些時間她,不要再去逼着她纔對。”
雨梅看了允文一眼,然後低着頭,無言以對。
是的,雨梅的確沒有想那麼多,只是,就這樣放任着惜君,這樣對她是好嗎?
雨梅怕她會有危險。
計博始終提不起精神來了,鼓起拳頭,忽然蹲在了地上,捶打着水泥地板,“是我害了她,讓她的心裡造成了這麼多的創傷,都是我不好,我該死,這樣,就不會連累她了……”
拳頭,就好像小雨點那樣落在地上,一下,兩下,三下,很快,那塊水泥地板就好像被染紅的畫板一樣,很刺眼,卻有着數不盡的悲涼。
“計博,你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沒有人會怪你,知道嗎?”允文抓着計博的手,不讓他再自虐了,“惜君是愛你的,如果,她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她會怎麼想,你說,她的心不難受嗎?”
“是啊,計博,你別這樣,我求你了,如果惜君真的對不起你,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輕饒她。”雨梅抿了抿嘴,拍了一下心口,眼淚卻流了出來。
計博點點頭,慢慢地站了起來,就好像是趴在地上大哭的小孩子,一抹臉,然後,裝着若無其事,“允文,我還想去找,我不是不想給她自由,我是擔心她。”
允文點點頭,雙手沉重地放在他的肩上,說,“我陪你……”
計博感激地說了一聲謝謝,允文輕輕往他胸膛送了一拳,說,“這麼客氣幹什麼?”
計博淡淡地笑了笑,笑容之下,卻無法掩飾內心的悲傷。
(2)
夕陽西下,如血。
湛藍的海面,頓時血流成河。
雨梅一步一步地走着,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內心的空洞,無助,此刻用什麼也不能填滿。
允文望着她,心疼地擦了下她的眼淚,說,“你怎麼哭了?”
“允文,我在害怕。”說完,雨梅咬了咬嘴脣,身子哆嗦了一下,“爲什麼我身邊的人,都一個一個遠離,邊政是這樣,我以前的那個孩子也是這樣,而現在……你說,我上輩子做錯了什麼,這輩子要這樣子呢?”
“雨梅,這不關你的事,要怪,只能怪我,一切都是我引起的。”計博擡了擡頭,看見了遠方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她,是惜君。
只是,爲什麼她那張臉看起來這麼憔悴,還有,走起路來,這麼畏畏縮縮?
“是惜君,允文,雨梅,是她,這次,不要再給她走了。我們不要叫,我們悄悄跟着她走,看他住在哪裡。”
三個人,就這樣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跟着,生怕走快了一步,她會發現,走慢了一步,自己會跟丟。
惜君兜兜轉轉走了好幾條巷子,然後在一所瓦屋那裡停了下來,然後打開門進去。瓦屋的環境很不好,看起來很破舊了,彷佛風一來,就再也沒有片瓦遮頭。
她,怎麼會落在如此地步?
計博又怎麼知道,她的身上沒有多餘的錢了,有錢,也去買毒品去了。
計博心裡酸酸的,就好像不小心吃着了一顆半熟的青李子一樣,酸到牙都軟了,“她怎麼住在這種地方,怎能住在這種地方?”
惜君,你爲什麼要躲在這裡,爲什麼爲難自己也不找我們?
難道,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
“計博,進去嗎?”雨梅壓低着聲音說道。
計博點點頭,敲門,“砰砰”的聲音就好像打鼓一樣撞擊着自己的心房,很難平靜下來。
一下,兩下,三下……沒有人開門。
再敲,還是沒有人開門……
爲什麼會這樣?計博皺了皺眉頭,鼻子酸酸的,心裡好像被什麼堵着一般,“她是不是從後門跑了?”
“有可能,陽江的老房子,很多都有後面,可能,剛纔她看見我們了。”雨梅低聲說道,只是,很不解,爲什麼惜君這麼不想看見大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我們推門進去。”允文提議道。
計博點點頭,雙手很沉重,很害怕,忽然推開了那扇門,而裡面,空無一物。他,還是沒有勇氣推門,而是輕輕地叫了一聲,“惜君,開門……”
伴隨的,是一下又一下的敲門聲。
雨梅哭着說,“惜君,你怎麼了,你開門啊,不要折磨大家了,這幾天,大家都在找你,都擔心死了……”
她也拍着門,又說,“難道你就不想見到有高,他可乖了,住在我家裡,整天拉着我婆婆問,媽媽呢,媽媽呢……難道,你就忍心丟下他,自己一走了之?”
“不是這樣的……”惜君低泣着,搖搖頭,而,計博他們聽到了裡面的哭泣聲,心裡一緊,三個人,便砸門而進。
在推開門的那一刻,計博他們嚇壞了,她抱着頭蹲在一個小角落,披頭散髮,哭着,身子像小蝦米那樣哆嗦着,嘴脣發黑,雙目無神地瞪着他們三個,壓低着聲音說,“走,你給我走,我不想再見到你們,我的死活,與你們無關,而有高,也與我無關,倘若你們不想帶,就送到孤兒院好了……”
(3)
什麼?把有高送到孤兒院,這些話她都說得出來!計博沉痛地看着她,一聲不響,眼淚,如雨,慢慢落下。
雨梅咬着嘴脣,已經有了一排深深的牙印,忽然,她嚎啕大哭,撲到惜君的身邊,抱着她,“惜君,你告訴我,你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你爲什麼要躲避我們,我想你了,可是你……跟我們回去,好不好?不要再折磨我們了……”
“不要……我不能回去,你們走,都給我走……”惜君推着她,別過臉,也流着淚。
允文再也看不過眼了,一把拉起雨梅,瞪着惜君說,“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副樣??你看看你,還像人嗎?”
昔日夫妻,今日重逢,卻是恨鐵不成鋼。
計博走了過去,抓起了她的手,誰知,從她的衣袖裡面,掉下了一包東西,竟然……還有一隻針筒。
三個人的臉色,霎時間都變了,就好像天氣一樣。
“這……這是什麼?”計博蹲下來,撿了起來,揚着紙包,其實,他的心裡已經猜出了一個大概。
只是,他不願意去相信,自己日夜思念的女人,又怎麼會變成了這樣子?
“你別管,你給我走……”
計博一把抱着了她,眼淚都出來了,可是,他發明可以感覺到,她在閃躲,在掙扎,像一隻受了驚嚇的貓,很無助,“惜君,別怕,是我,計博,不管你變成了什麼樣子,我都不會丟棄你的,你放心,以後的路,我會陪着你……”
雨梅撲在了允文的懷裡痛哭,大家都經歷了這麼多,可是,結果呢?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惜君張了張嘴,臉色很蒼白,說,“走,好嗎?不要逼我。”
“惜君……你別這樣,求求你別這樣,我會瘋掉的,你知道不,我的心裡很難受,要死去了……”計博皺着眉頭,苦苦說道,“你是我的女人,這輩子,我都無法丟棄你了,我無時無刻都在想念你,真的,跟我回去,然後,我們結婚,好不好?”
結婚?和陳計博結婚,這件事變得多麼遙遠。
惜君搖了搖頭,流着眼淚,一語不發。
“惜君,允文和雨梅都來了,有什麼事情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計博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沓錢,很厚的一沓,“你不是打電話給雨梅說要錢嗎?這……都是給你的,惜君,我以後掙的錢,通通都交給你保管,好不好?”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逼我了,我配不上你。”惜君忽然好像發瘋一樣,衝出他的懷裡,指着他們三個,大喊,“滾……”
三人,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