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琣言開着車,實在不知道要去哪裡找葉董。漫無目的的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越找下去心裡越是着急。
後來葉媽媽打電話說:“琣言,你去人民公園看看,這麼多年,每次你爸跟你吵架之後,都會去走走,看看。”
人民公園?葉琣言急忙調轉方向,他怎麼會去那呢。
葉琣言到了人民公園,果然看見父親坐在長椅上,手上拎着一個廉價的雪糕袋子,另一隻手,拿着吃剩一半的雪糕。神情落寞,葉琣言心裡突然覺得很愧疚,似乎他和父親的關係,從他青春期的時候,就已經這般水火不相容了。沒有特殊的事情,沒有明確的時間間隔,就是那麼在一次次的意見相左和爭吵之後,葉琣言不再親近他的父親了。
葉琣言先給家裡打了電話,告訴葉媽媽,找到爸了,要她放心。
葉琣言走到他父親的身邊,坐了下來,對面的草地上,一對年輕的夫婦正帶着他們的小孩在草坪上追逐着足球。葉琣言不知道怎麼開口,又能說些什麼,就同着他的父親,盯着那個走路讓人看着擔心的孩子,抱着與自己身體不相稱的足球。
“給。”葉董把手中的雪糕袋子遞給葉琣言,裡面還剩一根棒冰,“這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一掰兩半,一手一支。”葉董陷入了對從前生活的回憶,那個時候,他還是葉琣言心中最最崇拜的人,可是眼下,自己已經是個“老頑固”了。
小時候的記憶,葉琣言已經覺得很模糊了,他接過雪糕袋子,已經有些化了,裡面微微有些液體,葉琣言掏出來,咬了一口,一種添加劑的味道進入味蕾,本能的想要丟掉,但是看到父親還在一口口的吃着手裡的那支,也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吃下去了。
“爸,今天的事,是我不好,應該提前跟你商量的,別生氣了。”
葉董搖了搖頭,說:“你長大了,自己的事情,早就能自己做主了。但是孩子,你太自信了,甚至說是自負都不爲過,你認定了你的這一套方式、準則,所以總是嘲笑別人,所以,你不會站在對方的立場上去想問題。”
葉琣言皺了皺眉,似乎不認同葉董的話。
“琣言,我不知道你和馨雨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就不問。但是,你總要告訴我,爲什麼換成了那個叫什麼玲的女人吧?是一時衝動還是真動了情呢?”一個人靜了這麼長時間的葉董,怒氣已經消退了不少,他想要跟葉琣言好好的聊聊,聊聊孩子的事,也聊聊他們之間的問題。
“爸,你年輕的時候,有沒有做過什麼糊塗事?”葉琣言把最後一口雪糕嚥了下去,然後問他父親。
“誰年輕的時候都犯過錯,人就是這麼一步步成長過來的。哎……”葉董嘆息了一聲。
“舒玲,就是今天我帶家去的女人,她懷孕了,懷了我的孩子,我必須娶她。”
葉董驚了一下:“那馨雨呢?”
“馨雨同意了,她主動提出的分手。”
“那你心裡看開了嗎?”
“本來是看不開的,但是……現在沒事了。爸,馨雨的
心大概從來都不在我身上吧。”
“兒子啊……”葉董拍了拍葉琣言放在膝蓋上的手,說到:“感情這回事,誰都沒辦法判個對錯,‘清官難斷家務事’啊……只是可惜了馨雨這孩子,這是個聰明的孩子啊。”
葉琣言見父親總是對夏馨雨念念不捨,心裡微微有所不快:“爸,爲什麼你這麼喜歡馨雨呢?”
“眼緣兒吧。”葉董嘆了口氣,把那幅字遞給葉琣言:“什麼時候有機會,把這幅字送給她吧。”
葉琣言接過字軸,還有機會再見面嗎?她去了Z市,見到她的初戀男友,還會回來嗎?
“爸,回家吧。”葉琣言覺得天色漸陰,父親又穿的有些單薄。
“再坐會兒。”葉董的語氣裡還是有着數不清的寂寥與落寞,“有事你先回去吧。”
葉琣言沒有獨自離開,而是坐在這裡,一直陪着葉董,直到整個公園都安靜下來,人們都回家享用晚餐了,葉董纔開口說:“回去吧。”
路上,葉琣言穩當的開着車,葉董說:“改天再找個時間,帶舒玲回來吃個飯吧,既然決定要娶了,總要熟絡一下的。”
葉琣言看了葉董一眼,說:“好的。”
年紀大的人,總是盼望着有個孫子的,這是沒辦法的事兒,所謂“命門”,就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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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馨雨在外面晃悠到挺晚的,直到躲過了下班高峰期才做公交車回了醫院。
車外的天已經黑暗下去了,夏馨雨很喜歡這種坐夜車的感覺。這個時候,車上沒有那麼多擁擠的人,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身子側向車窗,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街燈、花草、商戶、一棟棟的高樓大廈……
夏馨雨看着一處處住宅樓上星星點點亮起的燈光,想象着那扇小小窗子之後,收納的是怎樣的家庭。
這一扇是一對年輕的夫婦,他們有一個很可愛的孩子,在上幼兒園或者小學吧。他們的生活剛剛穩定,彼此珍惜,又共同珍視着現在的生活,看着孩子健康的成長,工作的壓力就都被拋之腦後了……
這一扇是一對老夫老妻,他們的孩子都事業有成,但是卻沒時間回趟家吃頓晚飯,也許他們還會養着一隻寵物,來緩解這種老年的孤寂感。晚上臨睡前,老奶奶會在老爺爺的窗前準備一杯白水,防止夜裡老老伴的口渴。他們相互扶持走過了漫漫人生路,又在這生命隨時會終結的日子裡,共同迎接着死亡……
這一扇住着一對中年夫妻,他們的感情已經像親情一樣自然,或許丈夫忘記了他們的結婚紀念日,或許妻子變得囉嗦不堪,總是把在菜市場買菜時聽到的閒言碎語帶回家講給她丈夫聽,也許他嫌棄她的總是買處理打折的蔬菜和衣服,也許她討厭他每天不洗澡就睡覺,但是,他們相互的依賴,早在日復一日的雞毛蒜皮中變得深不可棄……
……
……
夏馨雨自顧自的爲每一個亮燈的窗戶編排着一個溫馨的場景,卻不肯想象,
或許這扇窗子後,是兩個正在爭吵的戀人,他們因爲第三者的插足,感情岌岌可危;又或者是一個青春期的孩子,和父母爭執後離家出走,留下心酸的父母,做好了飯菜,等着孩子的歸來。
我們總是想要看到更多的美好,也幻想着那些我們渴望擁有或者遇見的場景,藉此澆溉自己日趨枯萎的心。
看着這點亮的萬家燈火,夏馨雨突然有些失落了,不知未來的自己,是否能擁有這樣一盞亮燈的窗子。
這個時候,她突然很想念江蘺。
江蘺,你還好嗎?
江蘺,你是不是在等着我回去呢?
如果,我再相信愛一次,是不是就能和你擁抱幸福了?
夏馨雨想要原諒自己了,原諒自己曾經的所有一切貪念、固執、妄爲……爲了江蘺,或許她是可以試着變好的。
她可以拒絕男人的寵愛,拒絕自己對物質生活不切實際的要求。
如果江蘺,真的肯爲她點一盞溫暖的燈火,等她回去,她爲什麼一定要委屈自己的愛情追求,而尋一個與自己得過且過的紈絝子弟呢?
我們都是被現實嚇大的孩子,但是,沒有漂亮的房子又怎樣?粗茶淡飯又怎樣?素面朝天又怎樣?這樣的生活,夏馨雨就過不下去了嗎?
行走,不一定能幫人忘卻,但是行走,卻能幫助人思考。
這一天的行程,對夏馨雨的生活不會有什麼實質的影響,但是夏馨雨,卻覺得似乎又輕鬆了很多。
蘇木離、江東明、舒玲、葉琣言……這些人向走馬燈一樣的劃過。
過去的人和事,就讓它隨風飄散吧。愛也好,恨也罷,對也行,錯亦妥,這一切的一切,就到此畫上句話吧。
夏馨雨回了醫院,看到徐洛辰小心的給樊一琳擦拭着身體。這樣的情感,又關現實什麼事呢?
是誰說過:“這世間並沒有分離與衰老的命運,只有肯愛與不肯愛的心。”
夏馨雨悄悄的關上了病房門。然後走在外面,給江蘺打了電話。
“是我,你還好嗎?”夏馨雨也只是想要聽聽他的聲音。
“嗯,還好,你呢?你朋友身體怎麼樣了?”
“挺好的,我可能……快要回去了。”
“是嗎?什麼時候?”
“看看吧,最快也要兩三天之後吧。”
“嗯……”意外的接到夏馨雨的電話,江蘺是很開心的,可是,他又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不會讓夏馨雨覺得冒犯。
“等我回去的時候……你去機場接我可以嗎?”
“好的,沒問題。”江蘺聽夏馨雨這樣說,心裡很是高興。
“江蘺,你的心意……我明白。”說完,夏馨雨就掛了電話。
她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肯給自己一個機會了嗎?是這樣的嗎?江蘺在畫室裡,興奮的就要跳起來了。
“江蘺,你的心意……我明白。”夏馨雨這樣一句沒有任何實質性意味的話,卻不斷的在江蘺耳邊迴盪,恐怕今夜,他是要失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