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心火

江城市中心的西街,一棟棟高樓聳立,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已經接近凌晨兩點車輛還依舊絡繹不絕。西街盡頭顯的遠程大酒店,一輛輛豪車接連擺在停車點,奢華程度像是一場名車展覽。

姜然參加了遠程酒店的一個飯局,飯桌上滿桌子的菜餚色香味具足,模樣別緻還不失美味。但這些菜似乎都成了擺設,倒是旁邊的紅酒瓶空了一個又一個。

離她發消息給經紀人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手機沒有收到任何信息回覆。屋子裡煙氣繚繞,姜然屏着呼吸不經意間咳嗽了幾聲。

“姜然,你小小年紀就進組拍戲真是不容易,今天我一定要多敬你幾杯。”娛樂圈裡有名的二世祖吳少爺隨手一指,讓服務生打開了一瓶價格上七位數的紅酒,嘴裡還興致沖沖地叨唸着:“倒滿,倒滿!不倒滿怎麼能顯出我的誠意呢。”

男服務生的手停頓了一瞬間,接着一倒就是一滿杯。

吳少爺一邊說話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姜然,大豬蹄子就按捺不住朝着她又細又白的大腿伸了過去。他盯上姜然這個新目標已經很久了,年紀小長得又清純精緻,不說話的時候全身都冒着仙氣,樣貌放在娛樂圈裡面也是數一數二的。

如果姜然家境沒有沒落,他也只能空有有色心沒色膽。畢竟曾經的姜家在政界也是一把手,姜然的父親姜孝文是江城赫赫有名的市長,他唯一的千金自然也是他們這羣富二代不敢染指的存在。

但是一朝虎落平陽,曾經的千金大小姐不得不進娛樂圈闖蕩。吳少爺以前做夢都不敢想象讓姜然給他陪酒,他盯着旁邊女孩精緻白皙的側臉嚥了一下口水,只要想想姜然被壓在身下清冷的臉上露出千嬌百媚的表情,他全身都激動得震顫。

姜然不着痕跡地躲開伸向她大腿的鹹豬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不小心碰撞到了服務生遞過來的紅酒,深紅的酒水滲透黑色的棉質小香裙,沒有顯得過分狼狽,只是酒水順着肌膚的弧線下滑,感覺全身都不是很舒服。

對上滿身銅臭味的吳少爺略微失望的眼神,胃裡忍不住開始翻騰。

姜然擡頭看向服務生,便撞上了服務生一雙漆黑的眼瞳,他的眼神帶着微微的戲謔和打量。吳少爺在身後破口大罵,她遮住了服務生大半個身子,所以吳少爺沒有看到的,她全看到了。

穿着一身黑衣的男服務生半低着頭,看樣子是老老實實呆着被罵,但嘴角卻掛上了得逞的笑容。姜然回憶了一下,記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跟眼前的服務生對上號。

眼前的少年身形修長,短髮利落乾淨露出了流暢的下頜線。他五官精緻,一雙桃花眼深邃又勾人,但沒有帶有一絲女氣。或許是因爲眼神中的乖戾和全身懶散的氣質,讓人第一眼注視到的並不是他的容貌。

姜然在娛樂圈混了大半年,見過的明星中不乏有顏值驚人的。眼前的少年如果是在娛樂圈混,憑他的顏值不可能默默無聞。如果兩人見過面,她也不可能沒有印象。但不能否認的是,這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今天確實幫了她一把。

吳少爺還想看到美女溼身之後的香豔場景,但是黑色的裙子掩蓋了所有的風景,他心裡有一絲失落,面上卻裝作一副衝冠一怒爲紅顏的樣子:“你他媽沒長眼睛,怎麼把酒往人身上倒!叫你們經理過來,立刻馬上!”

飯桌旁的導演連忙站起來安撫道:“吳少不要動怒,你年紀輕輕風流倜儻,不要被這種事氣壞了身體的底子,你看看我這一臉的皺紋,都是被拍戲激怒出來的。”

姜然視線掃向沒怎麼注意過的兩張臉,導演年近半百,皺紋和白髮都是中老年人正常的體徵。可吳少爺才二十出頭,身體虛胖,臉色隱約蒼白無力,還隱約有禿頭的趨勢,就差沒把“腎虛”兩字刻在腦門上。

導演脫離事實十萬八千里對着吳少爺一陣商業吹捧,吳少爺面露微笑心花怒放,姜然趁着這個空段期在背後伸手偷偷對着服務生比劃手勢,示意他趕緊先撤,然後跟在他的後面出了門。

走出了門頭頂的壓力徒然一空,滿屋子的煙霧酒氣被門阻斷在身後,姜然深呼吸大鬆一口氣。走廊上的空氣清新舒適,身上黏黏糊糊讓她有種從泥潭裡面爬出來重獲新生般的感覺。

黑色的小香風短裙只遮蓋到膝蓋,紅酒順着大腿根部緩緩下流,像姨媽降臨般的觸感。爲了避免不必要的尷尬,姜然立馬抽紙把流淌至小腿的紅色酒滴擦掉了。

一不留神服務生已經走遠了,她只能從包裡掏出手機給經紀人打電話,電話響了兩遍終於有人接通:“越姐,晚上飯局一個服務員爲了幫我惹了禍,你能不能幫忙打點一下?”

董越是天翔娛樂的王牌經紀人,她接手姜然也是因爲這小姑娘年紀不大,演技和顏值都妥妥在線。但她手下有好幾個藝人,很多時候都顧不上姜然,姜然平時讓人很省心,不惹事不耍脾氣,難得有求於人,董越也答應得乾脆利落。

“這個當然沒問題,到時候我請遠程酒店經理吃個飯,再給那服務生一筆錢就行了。今天的飯局怎麼樣?吳少爺是這次劇組的投資人,如果他對你滿意的話,你女二號的名額差不多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還行。”

“我知道你以前家境優越,沒有給人賠臉賣笑的經歷,到這種飯局可能會感覺很不習慣。但是娛樂圈就是一灘渾水,你沒有背景支撐就只能另找捷徑,姜然你多忍忍,越姐也是爲你好。”

姜然聽着電話裡傳來“苦口婆心”的聲音,一邊走到了洗手間。酒的後勁一上來全身有些脫力,她靠在牆上支撐住自己有些發軟的身體,才繼續開口回道:“我明白,謝謝越姐。”

電話被掛斷,她打開水龍頭伸手裝水往臉上撲,臉上原本只有淡淡的妝,水洗之後顯得肌膚更加白皙剔透。由於喝酒的緣故帶着淡淡的粉色,一雙眼睛撲閃泛着漣漪。

她伸手觸碰上鏡子裡的這張臉,除了這張臉她好像真的沒剩下什麼了,但沒有這張臉,她連活下去都成問題。感受到身上的粘膩,胃裡也開始翻江倒海,她猛地靠住洗手檯,最後吐到人都虛脫了,眼睛一閉不省人事。

兩個身形修長的少年站在女廁所外面,路過的女生忍不住頻頻回頭打量,一個少年臉上帶着彆扭和不自然,另一個痞帥的少年神態自若,彷彿站在自己家門口。

唐秦拉着林嘉遇退後了幾步,躲開那些女生打量的視線:“遇哥,陸思遠的心尖寶怎麼還不出來?”

他們一夥兄弟都知道花心浪蕩的陸思遠心裡有個白月光。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雖然被拒絕無數次,依舊不死心。暑假過完陸思遠回到加拿大開學上課,還不忘半夜三更打電話找他們幫忙,女神有難,八方支援。

“暈倒了吧。”林嘉遇姿勢慵懶地靠在牆壁上,漫不經心地回答。他在被窩裡面睡得模模糊糊被陸思遠的連環奪命Call起來,起牀氣都還沒消散。

剛剛扮演服務生救場事情還沒完,陸思遠千叮嚀萬囑咐拜託他們把人平安送到家,現在他和唐秦在女廁門口站了二十分鐘,姜然還沒出來。

“啊?”唐秦呆滯一秒,繼續說道:“那我們衝進去”

接下來的場面異常壯觀,幾個保安追在兩個少年後面跑。兩個身形修長的少年手裡抱着一個人,跑得比兔子還快,上了車就疾馳而去。

林嘉遇飆車技術溜得一匹,輕易就把跟在後面的幾輛車甩開了。但是車裡的氣氛一度冷凝,副駕駛上坐着的楚皎皎臉上寫滿了憤怒,冷氣壓爆表。

唐秦在後座也沒忍住縮了一下脖子,心裡卻十分佩服剛剛趁亂衝上副駕駛的楚皎皎,現在追人的方法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遠在加拿大的陸思遠癡心不死,一中校花楚皎皎半夜尾隨跟蹤。如果沒有他這個電燈泡和後座睡得一塌糊塗的白月光在,想必林嘉遇今晚有望脫單。

楚皎皎咬着牙,倔強的眼神楚楚動人:“你半夜跑到這裡就是爲了接這種女人嗎?”

林嘉遇沒說話,眼神深邃,臉色更加深沉。

“你爲什麼不說話,我等你到半夜你就是這個態度嗎?”楚皎皎看着林嘉遇的態度,心碎了一地。

“嗯,你說完了嗎?”

楚皎皎還沒來得及開口,林嘉遇開門落鎖一氣呵成,她就被直接扔在了她家小區門口。

“遇哥,這樣不好吧。”唐秦看着後視鏡裡氣憤到踢花壇的楚皎皎,聳着膽子開口。畢竟楚皎皎是跟他們混在一起七八年的人,也算是他和陸思遠的小青梅。

接着車子猛地剎車,路邊又多出來一個孤零零的人。唐秦站在凌晨的冷風中瑟瑟發抖,他肯定是腦子有問題纔會覺得林嘉遇有望脫單。

脫單?這輩子都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