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秦呆滯在原地幾秒之後纔回過神，直接忽視了姜然和林嘉遇招呼後面的林杏：“小…姐姐，快進屋。”
姜然在後面貼心解釋：“這是林杏，是我表妹，但是比我們大一屆。”稱呼什麼的，學姐、妹妹、好像都不太合適，就讓他們自己隨便喊吧。
林杏先到廚房叫了一聲姨母，出來之後就被一大堆人到了中間。
“林杏你怎麼比我們大一屆，你是早讀還是跳級啊？”
“跳級。”
“臥槽，你怎麼學的！我看到書上那些字就跟長了腿一樣，繞得我眼花繚亂，我現在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文字密集恐懼症。”
林杏頓了頓，給了一個相當中肯的回答：“可能是我比較聰明。”
衆人：“……”
一向鬧騰會說話的唐秦今天詭異般地文靜，待在一旁跟丟了魂一樣面帶笑容。楚皎皎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拿了一個橘子在唐秦眼前晃了晃：“唐秦，你怎麼笑得跟朵花一樣，讓人瘮得慌。”
林倩倩爆笑:“我們班的高嶺之花明明就是林嘉遇，唐秦是什麼無名野花？”
“唐秦啊----頂多是朵菊花。”
一羣人爆笑，唐秦剛想發作，看到林杏嘴角也帶上了淺笑，一雙眼瞳清漣絕倫，什麼脾氣頓時都忘到千里之外了。
腦子裡像被大鐘敲打過一樣，嗡嗡作響，連視線都變得有點恍惚，他暗暗明白了一個事實：他，完，了。
林嘉遇看在眼裡笑而不語，他削了一個雪梨然後遞給了姜然，纖長的手指映襯着白色的果肉，賞心悅目，但是姜然不想吃。
姜然把梨子推回去：“你自己吃。”
林嘉遇坐在沙發上頭，姜然坐在沙發墊子上，兩個人身高本來就有着很大的差距，這樣的位置姜然就像半倚靠在林嘉遇的腰間一樣，讓她覺得曖昧又有壓迫感。
但是其他人都是這樣大大咧咧地坐着，男男女女之間並沒有什麼講究和彆扭，姜然偷偷挪動着位置，暗地裡拉開和林嘉遇的距離。
但林嘉遇突然一個俯身，他伸手把梨子塞進了姜然的嘴裡，俯身傾下之際，林嘉遇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顯得更加清晰。
林嘉遇看她乖乖地接過梨子，嘴角微勾：“梨子給你降降火氣，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原諒我了。”
姜然纔想起來兩人在火車站的鬧劇，其實她早就不記得了，她不由覺得有點好笑。姜然伸手從桌上開了一個榴蓮，榴蓮一打開，滿室都是臭味。
楚皎皎興奮道：“臥槽！我最喜歡吃榴蓮了，可惜我媽每次都嫌太臭了，不讓我在家裡吃，還是姜然的媽媽好！”
姜然臉上帶着些狡黠，她切開來立刻就給林嘉遇遞上了第一塊。“你吃嗎？這個補身體。”
江城一中有一個表白牆，裡面有不少女生科普林嘉遇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把這個校草調查得比人口普查還清楚。
姜然也是偶然間從楚皎皎手機上看到了這些信息，林嘉遇最討厭的東西---位列第一的就是榴蓮。看見林嘉遇發白的臉色，姜然突然得意地笑了，不枉她繞了一個大彎跑到另一家大超市賣水果。
林嘉遇從小到大也沒這麼憋屈過，忍了十幾秒鐘，最後忍無可忍把一羣人趕到了陽臺上面。
室內只剩下唐秦、林杏還有林嘉遇三個人，唐秦沒忍住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哈哈，遇哥，總算有人能替我治一下你了。”
廚房裡面傳來了嚴姝的聲音：“都過來洗洗手，準備吃飯了。”
一羣人沒有再打鬧，老老實實去洗手，林嘉遇是最後一個出來的，路過廚房的時候無意將聽到了裡面母女的對話。
聲音不大不小，他剛好可以聽到。
“你這幫同學很活潑啊，看到你和同學相處得這麼愉快，媽媽就放心了，跟着他們你的性子能開朗些就更好了。”
“嗯。”
“林杏怕是要一直住在江城了，她年紀小小，你舅舅又不願意養她，你看……”
“媽媽放心，我養得起。”
林嘉遇心裡忍不住嗤笑一聲，上次要借錢給他，這次直接把人接到家裡養，小富婆呀，說話還挺豪氣的。
“辛苦你了，媽媽也不能幫到你。”
“媽媽你好好養病就好，不用操心這些事。”姜然說完就看到煤氣竈臺上燉湯的鍋裡面材料齊全，只是忘了加水，也沒有點火。
她眼睫微垂從廚房裡面拿了碗筷走出來，轉角的時候差點撞上林嘉遇，嚇得她連忙後退一步。
“你站在這裡幹嘛！”姜然撫着胸口，低聲質問。
“我來看看丈母孃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不然你以爲我想幹嘛？幹你呀？”
姜然氣得踩了林嘉遇一腳：“林嘉遇，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不要滿嘴耍流氓。”
林嘉遇訕訕後退，惹不起的朝天椒，一點就炸。
吃飯的時候幾個人圍成了一團開始刷火鍋，旁邊擺着嚴姝做好的家常菜，飯菜算不上奢侈，但也不是體面，該有的都備齊了。
唐秦和楚皎皎幾個人沒有半分客氣，大大咧咧開始搶食。姜然乖巧地坐在桌角從鍋裡面撈出煮了很久的白蘿蔔，一口一口咬着，一邊小口吹着氣，吃得嘴巴和鼻子都紅彤彤的，像一隻兔子一樣。
林嘉遇沒怎麼動筷子，他吃不了辣，有胃病。草草吃了兩片青菜，吃了兩個丸子就沒有再動筷子。
他坐在一旁看着姜然吃東西，神態溫和閒適，也許是因爲有嚴姝在，他周身的吊兒郎當全部收了起來，看起來就是一副人畜無害，彬彬有禮的樣子。
嚴姝看見林嘉遇空了的飯碗，給他夾了兩片牛肉：“是小林吧，你多吃點，不要客氣。我以前只聽過姜然提起你們的名字，原本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今天見到你們之後才覺得，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人才輩出。”
“不不不，阿姨不要誇我們，我們哪有這麼優秀。我們一羣人裡面也就遇哥好一點，他成績比較好。”
姜然心裡腹誹：她覺得一羣人裡就林嘉遇不是個正經人。
嚴姝笑得溫柔，語氣真誠：“我知道你們這一代人都很優秀，其實各有所長，就算現在不發光，以後也總會顯露鋒芒。只有品行端正纔是最重要的，你們如果連品行不好，又怎麼能夠抱成團。年少時能結交到一羣義氣的兄弟，這樣的人不會差到哪裡去。”
唐秦撓了撓頭，臉上有點不好意思：“這還是從此到大第一次有人這麼誇我，被罵到沒什麼知覺了，現在突然發現我居然還是一個挺優秀的社會主義接班人。”
於修點頭附應：“對啊，我爸也是，張口閉口就是給我一棍子。”
楚皎皎和林倩倩沒說話，她們兩人被嬌慣着長大，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身邊的小夥伴原來過得這麼悽慘。她們連丸子都不跟唐秦搶了，還夾了幾個放到於修和唐秦的碗裡。
“你怎麼不吃了？”林嘉遇看着吃得歡快的姜然放下筷子，疑惑開口問道。
“吃飽了。”
桌上的氣氛顯得有些沉重，但是不一會兒又被唐秦幾個逗逼帶了起來，連嚴姝從頭到尾都是笑着的，林杏坐在中間帶着吃飽後的饜足，放下一身傲嬌的她也平易近人了很多。
但是林嘉遇感覺姜然的情緒不是很高，一直掛着淡淡的笑容，演技不是很好，掩飾不了眼底的一片黯然。
等一夥人吃完，林杏幫着嚴姝收拾碗筷，姜然就負責把一夥人送下樓。
電梯數字降爲1，姜然笑着和一夥人說再見，門合上的時候，她看見林嘉遇似乎回了頭。
她其實有點想姜孝文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只是沒有誰記得。只有那個一年見不到幾面的父親，在牢裡還特意給她發了消息。
嚴姝病了之後，癌症反反覆覆治好了又復發，記憶力一再退化。剛開始的那幾年，她似乎幡然醒悟打算做一個好母親，那時候姜然也終於體會到了有媽媽是什麼感覺。
可等姜然上了初中，嚴姝就開始記憶衰退，後面她就開始揹負起了照顧嚴姝的責任，雖然以前這些事大多數是由保姆在做，但之後擔子就只能落在她身上了。
因爲早上拿報告，醫生才告訴她真實的病情。她也才知道原先嚴姝說病情好轉都是假的，其實情況已經不能再差了。
嚴姝女士，大概是沒有多長時間了。
姜然不想回去，她沒有多少感性的時候，所以心裡一旦涌起無法解決的情緒，她唯一知道的解決辦法就是出去散散心。
她慶幸今天爲了坐摩托換了一條長褲，因爲晚上的溫度下降了不少，幽暗的小區街道，暈黃的燈光，處處帶着涼意。
姜然漫無目的地走着，腦子像是放空，又像是塞滿了東西。看着手機裡的信息，她轉身走出了小區的大門。
想去看看監獄裡的姜孝文，兩年不見，她居然也養成了慣性，每次生日還是會想起這個形同虛設的父親。
背後一陣熟悉的轟鳴機車聲，一陣疾風帶過，留下星星點點的薄荷味，摩托車穩穩停在了姜然的前面。
黑色的帽子被摘下，露出一雙肆意的桃花眼，眼瞼上揚，肆意又好看。
林嘉遇痞氣一笑：“姜然，你怎麼晚想去哪？我送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