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兵在其頸,當機立斷

“這, ”李延思迅速回避我的目光,俯視地面。再次擡頭看我時,誠懇篤信, “微臣方纔來得匆忙, 這就回去準備, 請稍候須臾。您別多想, 微臣一定全力爲您解毒。”

李延思急匆匆而出, 在門口停下扭頭看了看,立刻又疾步而去。這時聽到李延思注視的方位傳來哭泣聲,我循聲走出, 就見菱香蹲在門邊伏在腿上傷心。也不知她是什麼時候一聲不響回到這,把我和李延思的談話聽去, 徒增難受。

我扶起她, 沒有迫不及待問詢慈寧宮的情況, 而是,“菱香, 我餓了,我現在能吃下一頭牛,快給我拿些吃的來。我一定聽你的話,我也聽李太醫的話,別再爲我掉眼淚了, 行嗎?”

乖乖坐到躺椅上, 大口大口故作津津有味吃着菱香準備的吃食, 菱香愁眉淚眼, 給我講述太后的表演。

索瑪姑姑去後院佛堂請來康妃, 太后甦醒,有要事與她商議。

康妃見太后之前, 雷鳴德已經提前告知,太后病情愈發嚴重,昏迷的時間會越來越多,說不準就再也醒不過來。難得清醒,請康妃抓緊時間聽從太后定奪。

氣長氣短,太后斷斷續續吩咐康妃代表太后去一趟安親王府,請嶽樂前來慈寧宮。只要嶽樂起誓善待福臨的家眷,她也不再期待福臨回心轉意。嶽樂進宮後,她就會召集幾位位高的宗親及掌管皇室宿衛的領侍衛內大臣過來,宣佈皇上的禪位詔書,並把玉璽交給嶽樂,就此她也可安心而去,見上列祖列宗,也算有個交代。

康妃驚呼萬萬不可,皇上明明有皇子,爲何不讓皇子繼位,王爺可以輔政在旁。

太后提出攝政王多爾袞輔政時猖狂放肆,福臨幾經週轉才安然親政。既然福臨放棄皇位,對紅塵俗世再無眷戀,皇子們也都還年幼,索性就讓位給王爺,免得到時周全不過,反倒害了柔弱無力的小皇帝。

康妃堅持皇子繼位,可太后決心已定,催促康妃抓緊時間趕快出宮。如果不能趁着自己清醒和平過渡皇權,到時紛爭四起,就會兵戎相見,血流成河,大清基業危在旦夕。

轉眼太后又是昏睡過去,怎麼喊也沒有反應。康妃起身,急不可待往外衝去。索瑪姑姑喊她,請她速去速回,她頭也不回,半句不應索瑪姑姑。

聽着菱香的講述,我胡吃海塞完托盤裡的吃食,菱香遞給我水,“主子,奴婢躲在暗處瞧着,康妃娘娘奔出慈寧宮時,眼裡都是火氣。您真的肯定,她去請的一定會是簡親王?”

灌進一大口水,無法回答,只是不住點頭。康妃若是聽太后的話去請嶽樂,那玄燁登基的機會是零。但如果來的是濟度,玄燁登基的機會有一半。

李延思速去速回,緊急給我施針,菱香在外給我煎藥。也不知他是不是紮了我的睡穴,我居然睏意濃濃睡着了。

我躺在風平浪靜的藍色海面上,碧天清亮,就這樣隨波逐流,緩緩地飄呀飄。四周非常安靜,聽不到海鳥的鳴叫,也聽不到魚兒們的嬉鬧,難得的安寧。

突然,粗獷的大嗓門打破寧靜。尖細的聲音阻止不過,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迷迷糊糊中看到的不只是索尼,大嗓門的主人原來是鰲拜。

李延思呈上湯藥,鰲拜大惑不解,“皇貴妃,您身體不舒服嗎?”

濃亂黑眉揚起,怪聲怪調怪笑,“太后沒病裝病,您可倒好,有病還要硬挺着。本就是男人們的事情,您這病怏怏的還跟着湊熱鬧。”

索尼提醒他休得無禮,然後趕緊告訴我,探子回報,發現多尼軍的蹤跡。按日常急行軍速度推算,應該是明天晚上就能趕回京城。

鰲拜也言歸正傳,康妃果然就是去了濟度府上,很快就見兩輛裝載物資的馬車進入王府。鰲拜收買的王府眼線告知,王府護衛都換上宮裡正黃旗侍衛的衣裝,隨身佩帶短刀,齊整待命。

坐定細思量,康妃請來的濟度絕不會隻身前來,既然王府護衛都是換裝待發,顯見濟度要帶進宮。一則保護自己的安全,二則慈寧宮內沒有侍衛守護,他可以逼迫太后成全他。

濟度打算從哪個門進宮方便呢?不用多想,就是西華門。既是正黃旗守衛,又最靠近慈寧宮,恐怕這也是濟度讓王府護衛換裝正黃旗守衛衣服的原因。

濟度會選擇何時入宮呢?康妃給他送去消息,他並沒有立刻帶兵入宮。終究是冒牌軍,現在也還是下午,光天化日他也不會興師動衆而來,免得引起懷疑,一定是日暮西沉,夜色掩映下更好行動。

明知濟度會帶軍隊入宮,索尼和鰲拜卻犯了難。到時他們肯定會率領守衛西華門的正黃旗侍衛包圍過來,火拼只怕是不可避免。只是大家的衣服都一樣,又是黑夜之中,豈非亂套,自己人傷了自己人多不值當。

淺笑掠過,我向二位表述淺見。西華門的護衛軍不能再調動減少人數,如果西華門勢單力薄,不足以應對突發事件。

提醒二位,怎麼能忘了與額必隆的約定呢?

鑲白旗的驍騎營就停駐景山,怎麼也比濟度來得快。就算分去一半增守西苑,剩下的人數也超過濟度的王府護衛,且最近一直都在勤加練習,又是身着鑲白旗的服裝。

夜幕時,把這支軍隊帶進慈寧花園候命。需要時,打開慈寧花園的門,軍隊立刻現身慈寧門前,再加上安排在慈寧宮裡的變裝軍士,豈非對濟度的王府護衛軍形成裡外包圍,這下子可不就是插翅難飛?

索尼點頭笑贊,鰲拜瞪圓雙眼,看向索尼,“鄂碩將軍生前就只是服從命令聽指揮,什麼時候見他侃侃而談。難不成回府後,反倒把滿肚子的主意都教給皇貴妃了嗎?”

索尼笑意深沉,鰲拜則搖頭表示不可思議。如此安排,大家一致通過,我立刻吩咐菱香把消息往慈寧宮遞去。

索尼、鰲拜走後,李延思給我施行催吐療法,收效甚微。其實我們倆心裡都清楚,毒素已進入腑臟,這樣的亡羊補牢爲時已晚。但,我努力配合,他也各種嘗試。這一刻,我不想撒手,我一定要把擔下的任務完成。

趁着精神尚好,我在園中信步走動,李延思就隨在我身後。不經意,也不介意,我隨性感概,“李太醫,爲何要把這種毒草稱之爲斷腸草呢?發作起來雖腹痛難忍,可也比不上每到榮親皇兒的忌日,我傷心到肝腸寸斷。區區一口斷腸草,不必放在心上。”

李延思沒有應聲,我自顧自走着,停下腳步,有意而爲之。因爲我正站在幾棵高大的銀杏樹下,視線追隨它們挺拔通直的身姿上移到冠頂,覆蓋枝幹的翠綠葉片層層疊疊、密密麻麻。

現在已是申時,絢爛奪目的陽光早已收斂強烈,斜暉暈染大地,銀杏葉也被染上薄薄暮色。恍惚間,彷彿是深秋的金光提早從葉片內部向外滲出。錯愕間,秋風吹落黃葉覆滿地面,似乎聽到有人故意踩着落葉奏響音樂,呵呵笑聲起伏旋轉,銀杏葉雨紛飛,有人迷了眼,有人被逮住,有人還被咬破了脣。

一陣涼風吹拂,驚醒,我轉身快步逃離。李延思身後提醒,我急不擇路,眼前一片闌珊凋零的牡丹闖入我的眼中,擋住我的去路,更有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不經我的允許就穿行而來。

“墨蘭,你也喜歡《牡*丹*亭》嗎?”

“墨蘭,你爲什麼不願意入宮?”

“墨蘭······”

我抱住腦袋,撒腿奔跑。我要離開皇宮,到處都有他,隨便行至何處,都有我們一起的情景,心裡禁不住一遍又一遍吶喊,“福臨,你真的再不見我嗎?”

盲目亂跑,與過來尋我的菱香撞在一起,兩人同時摔倒在地。李延思扶起我,菱香身旁的任在扶起她。

顧不上手掌的擦傷,我一句話不說,悶着頭徑直往寶相樓而去,耳邊的聲音還是不消停。

“墨蘭,朕該拿你怎麼辦?”

我心裡的聲音也還是不停歇。

“福臨,我已是時日不多,我想要見你。”

衝入寶相樓,氣喘吁吁,幸好我們不曾一起來過這,他的聲音被生疏攆出,我也強迫自己拋開念想。所以菱香等人跟進時,我穩住自己的情緒,忽視他們臉上的詫異,不理會菱香的關懷,問向任在,嶽樂可願意給我回應。

吳應熊如今是不得不對嶽樂俯首聽命,只不過,問一句,回一嘴,絕不主動靠攏嶽樂。明面上,吳應熊不巴結任何人,但,多年的交情、吳應熊的好人緣,再加上浩奇特城府淺顯,所以浩奇特很願意和吳應熊玩在一起,自然也就對吳應熊降低防備。

出簡親王府,得令回家休息的浩奇特中途被吳應熊請到酒樓解乏。酒醉迷糊睡意濃重中,吳應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僱來馬車把浩奇特送回家,沒想到浩奇特家門前早已守着簡親王府派來的隨從。浩奇特美夢正酣,雖面露嗔色,可也不得不告辭吳應熊,還未來得及進家門,又匆匆忙忙趕去簡親王府。

吳應熊回身就前去安親王府,告知嶽樂,浩奇特上午才從盧溝橋趕回,而多尼軍明早就會到達盧溝橋。盧溝橋到京城有半天路程,所以明天中午多尼軍就可進入內城,這樣的速度比索尼預料的還要早出半天時間。

轉念一想,就算明早到達盧溝橋,駐守盧溝橋的守軍也會提前派人過來通知,京城完全可以下令多尼軍暫時停駐。多尼軍煞費苦心掩藏行蹤日奔夜趕,總歸到了盧溝橋就露出破綻。

任在聽完我的想法,神色不撓,慢條斯理,“王爺命奴才轉告皇貴妃,駐守盧溝橋的正是康妃娘娘的兄長,副都統佟國久及其統領的漢軍正藍旗。這下皇貴妃應該明白爲何浩奇特去到盧溝橋就能獲知信郡王的消息,爲何信郡王不怕來到盧溝橋就會暴露自己。漢軍正藍旗與信郡王的軍隊明早就可會合,中午便一同進京,杯酒釋兵權,也不知究竟是誰釋了誰?”

手中的茶碗落地,震驚把我丟進紋絲不動,清脆的碎裂聲也不能影響我的呆滯。良久,我才含含混混問及,“安親王可有辦法?他是不是該做些什麼?”

任在還是那副面具臉,“皇上的禪位詔書在太后手中,出這些事太后完全不知會王爺,不只是信不過王爺,更是防備王爺。王爺尚在病休,手裡也沒有兵權,所以王爺他什麼也做不了。現今,王爺與額附吳應熊一樣,隔岸觀火,誰是贏家,就聽從於誰。”

任在忠心嶽樂,言語中的輕慢激起我的惱怒,悄悄在心頭燃燒。側身,轉首,我不想再費脣舌勸說任在。

李延思的氣惱直衝任在而去,“任公公是不是沒有把皇貴妃中毒的事情告知王爺?微臣不相信王爺會說出這樣的話?王爺若是知道皇貴妃這樣的身體都還強撐着在這殫精竭力,王爺絕不會袖手旁觀。”

說完,李延思立刻轉身,“微臣親自去一趟安親王府,微臣要把真相告訴王爺。”

我慌忙站起,沒想到任在動作更快,已經攔在李延思前,“皇貴妃千叮萬囑不準奴才告知王爺,並非奴才擅自做主。”

我趕緊解釋,任在所說確是事實。想想自我入宮,嶽樂處處安排照應我,我卻什麼也幫不了他。如今,我明知他的想法,可我還是義無反顧護着心向佛門的皇上。我不能再傷他,更不要用我的生死去利用他爲皇上盡忠,除非他自己心甘情願。

阻止李延思,任在冷靜發言,“皇貴妃,皇上提出杯酒釋兵權時,無論是太后還是您都力主非王爺主持不可。到如今也還是如此,想要對付信郡王等人,除了王爺沒有更好的人選。只要太后願意發兵給王爺,王爺自會定奪。”

好一個自會定奪,發兵給嶽樂,主動權完全在嶽樂手中。他可以出京對付多尼,他也可以調轉槍頭,搶先佔得京城。這不是把我往泥潭裡推嗎?

正是左右爲難,夕陽卻慢慢西落。索瑪姑姑過來告知,康妃回慈寧宮,見太后還在昏睡中,說與索瑪姑姑,她已經去過安親王府,安親王夜幕初上時必定入宮。後康妃回景仁宮,說等會兒就過來。

康妃口中的安親王進宮,假話無疑,倒是進宮的時辰錯不了。時間緊迫,再容不得我多想,即便馬上發兵給嶽樂,他率軍抓緊時間趕往盧溝橋,也得半夜才能到達。就算嶽樂到盧溝橋,也不是安枕無憂,他還要先制服佟國久,重新調度漢軍正藍旗,這樣才能等着多尼軍的到來。

刻不容緩,速速請來索尼,我命他調集正白旗驍騎營及正白旗步軍營交給安親王嶽樂。安王領命前往盧溝橋,全力阻止明早到達的多尼軍,令其不能再往前多前進一步。

索尼疾言怒色,堅決反對。一個簡親王就已經讓他忙得不可開交,現在居然要把兵權交到另一位王爺手中,豈非讓他前後顧不過來。太后暗示過索尼,決不可驚動其他王爺,更別說還要把正白旗交到安王手中。

我馬上說出多尼的動向,並堅持己見,請他把兵符交給嶽樂。索尼萬萬沒料到多尼軍來得這麼快,追問我如何得知,我不能和盤托出,只請他相信事實。

凝神思索,他姑且表示相信我,但還是不同意交出正白旗。見我堅決,再退一步,需要請示太后。火燒眉毛的緊要關頭,沒有時間再請示太后,情急之下,我板起面孔,鄭重宣佈太后已經下過令,來不及商議時,我可全權做主,他必須聽令。

索尼氣極,口出狂言,絕不聽從我的幼稚主張。

我毫無懼色,“索大人,你若是頑固不聽令,本宮立刻解除你的職位,你回家休息。這就速傳蘇克薩哈進宮代替你,時間緊迫,容不得任何耽擱。”

一聽我要讓蘇克薩哈代替他,索尼氣得一腳就踹翻身旁的椅子。菱香尖叫着衝過來護住我,我推開菱香,往索尼跟前站定,強勢冷硬,“本宮最後一次徵詢,索大人,你是離開當一位散佚大臣,還是留下來守衛慈寧宮?難道你看不到天色漸暗,簡親王就要進宮了嗎?”

索尼橫眉瞪目,但很快就心有不甘妥協下來,“奴才願意留下誓死守衛太后,這就把兵符送去交到安親王手上,馬上就讓蘇克薩哈集合正白旗驍騎營、步軍營出城等着安王。但是奴才提議,安王接手正白旗後,蘇克薩哈也同去,如果有什麼異常就速速回稟,京城也好有個防備。”

鬆口氣,嘴角彎彎笑意,我接受他的提議。索尼領命黑臉而去,菱香搓手,直說手心裡都是汗。任在喜形於色,只是李延思卻不見了,他什麼時候躲開我竟然都沒有注意到?

207.一口氣不來,何處安身立命136.江寧危機之御駕親征225.薄霧籠花,眼迷心明21.蘭香暗溢82.溫柔陷阱163.避影匿形137.江寧危機之深宮怨念110.喬裝施善150.帝位危機之清理門戶82.溫柔陷阱169.錯牽紅線103.初得《心經》36.各行其道184.未及謀面,陰陽永隔225.薄霧籠花,眼迷心明94.孝思不匱139.江寧危機之江南春夢82.溫柔陷阱184.未及謀面,陰陽永隔143.帝位危機之四面受敵52.驀然回首75.禍從口出192.代罪羔羊,滅跡斷線74.芒刺雙心179.春去春來,花落誰家212.金風玉露,相逢無期170.情深義重214.來時無心,去也無心75.禍從口出156.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50.帝位危機之清理門戶150.帝位危機之清理門戶77.青雲直上81.除夕守歲224.銳意掌乾坤,雷厲除貪蠹53.人心難測171.一簾風月,滿地相思150.帝位危機之清理門戶34.傳情達意28.酒不醉人人自醉162.祭榮親王4.似曾相識106.太液晴波39.風流雲散82.溫柔陷阱193.情勢奪權,退步養閒199.渾水橫流,暗礁險灘134.欲誰歸罪48.轉喜爲悲39.風流雲散30.雪舞花事1.楔子 梨花美人69.一城三主9.窈窕淑女96.肘腋之患203.月盈則虧,履滿者戒222.皇袍換袈裟,帝王修衲子198.雨打梨花,萬點啼痕58.將軍夫人122.梨花如雪53.人心難測77.青雲直上112.南囿秋風174.苦集滅道86.春夜喜雨43.歪打正着71.一生有你170.情深義重167.喜上梅梢215.青鸞歸去,天杳雲絕217.強勢力爭,正位皇后51.人面海棠173.心滅魔滅181.巍巍景山,幽幽帝魂165.青天攬月88.一珠兩命58.將軍夫人20.鳳凰落坡148.帝位危機之雙管齊下9.窈窕淑女50.禍咎自招71.一生有你229.大結局(上)20.鳳凰落坡159.琴瑟調和87.柔腸百轉182.壽皇風雲,龍虎交鋒72.泰山壓頂59.形同陌路189.析微察異,直指真兇2.初來乍到41.皇恩“浩蕩”47.秋後算賬213.一線生機,瞬息萬變139.江寧危機之江南春夢30.雪舞花事110.喬裝施善163.避影匿形6.女大當嫁,良婿難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