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快的笑意在我們臉上酣然流動,輕鬆的氛圍下我突然靈光一現,我想到一件事,決定逗逗洛舒。
“大哥,算起來我也不是第一次碰到你深夜時分姍姍而回,不知你今日約見的姑娘還是那日我匆匆瞥見的那位?抑或說,已經換了好幾撥了?”
笑容轉眼隱去,嚴峻表情的覆蓋瞬時驅走我的戲謔,向來一副漫不經心模樣的他竟然變得很認真,而且還警惕地溜了一眼四周,莫非是害怕隔牆有耳。
“你看到她了?怎麼會?我明明已經掩好門,你不會是已經告訴阿瑪和額娘了吧?”
這次的試探很有趣,原來他也有上心的人,“匆匆掃了一眼,不過也看得差不多,大哥的眼光也不過如此,那位姑娘相貌很普通。”
“胡說,明明是閉月羞花,你到底看清楚了沒有,會不會看?”
不由得我哈哈笑起來,看不出大哥還挺用心,果然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說實話,那天晚上我能快速分辨出那是一位姑娘就已經算我眼神犀利,至於容貌如何,通過剛纔的耍詐,想必也是不會差的。
“你分明沒看到,對不對?小丫頭,我居然中了你的計。”
我得意地看着他,“大哥,你是認真地嗎?按理說,你這個年齡也早該成親了,要是兩情相悅,就娶回家吧!”
洛舒的眼神、表情告訴我,站在他面前的顯然是個天外來客,我的話徒惹他悶悶不樂,“傻丫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會不懂?兩情相悅和結爲連理總是背道而馳,想想吳應熊,你不是深有體會嗎?”
說完他竟然自顧自悵然走開,走出幾步忽然停下,快速回到我身旁,“墨蘭,不要告訴家裡的任何人,我自己倒是不打緊,無非是阿瑪和額孃的打罵而已,可她會受傷害,別說出去,行嗎?”
他的認真、焦慮讓我覺得自己好像犯下大錯,不過是想要開個玩笑,誰知碰到地雷,搞不好炸得大家遍體鱗傷,氣氛霎時變得肅穆、沉重,“大哥,你放心,既然你特意叮囑我,我決不會說出去,我會守口如瓶。”
他點點頭,轉身離去,一臉的落寞讓人不解。究竟是一份什麼樣的戀情,爲何他要那麼提心吊膽,那麼愁緒滿腹呢?
回到屋裡,坐於梳妝檯前,我拿出那支簪子,要還給吳應熊嗎?可墨蘭的心意到底是什麼?要不,我還是收起來,如同之前那樣歸於箱底。
於是我拿來蘭花手帕包起簪子,又尋了個精緻的盒子裝起來,也不知墨蘭選這塊蘭花手帕包着蘭花簪子是不是別有用心?
如今看來,我的出現、她的消失註定我們的人生道路發生了大逆轉,從此我們的人生方向拐向別處。是好是壞,已經變得不重要,不論是她的路還是我的路,重疊在一起,已經分不出彼此,也難分彼此。
翌日,帶上大娘備下的厚禮,我帶着菱香坐上馬車,直奔公主府。
來到公主府門口,想想上次我來到這裡時,就已爲之感嘆不已,如今站在它跟前猶感奢華耀眼、富貴撩人!
剛想上前請守門人通傳,不想好些個家僕走出分立於兩邊,領頭的家奴見我們走上來居然盛氣凌人地叫囂道:“你們是什麼人?快閃開,這可是公主府,別什麼人都想着往前湊。”
雖極度看不慣這種狗仗人勢的嘴臉,可也不得不忍氣吞聲,尚未開口應答,吳應熊就走了出來。見到我們頗爲詫異,隨即呵斥、教訓了家奴幾句,家奴立時氣焰全消,反輪到他朝我卑微地道歉。
婚後的吳應熊,皇上又封賜他“三等子”的爵位,身份又躍上一個臺階,我們自然是趕快請安。
吳應熊來不及說上一句,就聽見公主清脆的聲音率先從裡傳出,“額駙,是誰呀?”
吳應熊畢恭畢敬回覆公主,而我和菱香一直保持請安姿勢,不敢動彈。
公主一聽是我,疾步來到跟前,頭未擡起我便立刻請安,“墨蘭給和碩公主請安,恭祝公主與額駙鸞鳳和鳴、幸福安康!”
起身後,我看向公主,她一身豔麗紅裝,真不愧是新婚燕爾,好一派喜氣洋洋的樣子。
“我正打算讓額駙帶我到將軍府找你,你可真讓我生氣,正想登門朝你興師問罪呢?”
我一聽馬上又要跪下請求寬恕,她卻笑呵呵而言:“還好你自個兒來了,不然我非好好治你的罪。快隨我進去,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
公主的話先是讓我一驚,隨後才又鬆口氣,跟隨在她身側,小心翼翼隨她走進這座富麗堂皇的豪宅。
進入大廳,公主便喚我坐在她身旁的位置,才坐下就發現吳應熊一直在我們身後隨着,此刻卻是恭敬站在一旁。
我一看慌忙起身,就聽公主淡淡地對他說:“額駙,我和墨蘭要說話,你忙自己的事去吧!”吳應熊低頭應聲,隨後徐徐退了出去。
這哪裡是夫妻,不曉得還以爲他是公主的家僕呢?難怪那晚見吳應熊時,他一談到公主就頗爲沮喪,如今看這樣子,他的苦楚確實情有可原。
才一落座,公主便忙不迭要我給她介紹宮外好玩的地方,以後她可以做什麼有趣的事情。
真是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不着調盲目誇下海口,對於這個三百年前的京城,我也是初來乍到的新人。那時在宮裡的描述不過是我的想像加上現代生活的一些樂事,如今公主要一一兌現,我可不就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陷阱?
“公主,不用這般着急,如今你已是一家之主,來日方長。慢慢來,哪能把所有的快樂一下子就消遣完。俗話說,細水長流,才能樂足一生嘛!”爲今之計,我只能厚着臉皮哄着她了。
“墨蘭,嶽樂哥哥帶你進宮來看我真是太好了。如今宮裡皇后被降爲側妃,我也算出了口怨氣,你知道嗎,多虧你那時的指點,我可是受益不淺。”
我不明就裡地看着公主,聽她興高采烈地給我講述起來。
那是我出宮後十幾日,公主在御花園中遇見皇后。皇后依舊是說不上倆句就開始冷嘲熱諷公主的痛處,若是依着往常,公主必定會反脣相譏,彼此又會上演脣槍舌劍。
可沒想到,這次公主硬是強迫自己忍下來沒有大吵大鬧,反而恭順地提醒皇后嫂子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惡語傷人,失了自己的尊貴和體面。
公主的一百八十度逆轉愈發刺激了皇后,皇后變本加厲,惡毒之語頻頻而出,甚至差點就要上手,吼着要撕爛公主作弄她的虛僞嘴臉。
就在公主忍無可忍一如往昔快要爆發時,皇上和皇太后出現了。皇上勃然大怒當衆就呵斥皇后,沒曾想氣頭上的皇后也沒把皇上放在眼裡,倔強地頂嘴反擊。
皇太后冷若冰霜地盯着皇后,不等皇上與皇后繼續惡戰,她就喚來太監把皇后強行帶回坤寧宮,沒有她的允許不得踏出坤寧宮半步。
事後,皇上連連誇讚公主長大懂事了,還賞賜了好些好玩意兒。要是平日裡公主與皇后爭吵,皇太后向來是各打五十大板,一併訓斥,同樣的責罰。沒曾想這次皇太后破天荒拉住公主的手,和藹可親地誇她明事理,還說要是皇后如她一般懂事自己也不至於如此焦心了。
這種快樂顯然是公主沒有體會過的,由此她便越發想出宮來見我,好與我一起分享她的快樂。
萬萬沒想到我當時的建議竟然產生這樣的效果,說真的我也爲她高興。公主自小長在深宮,雖是金枝玉葉,得衆人呵護,可畢竟早早失去生母。皇太后的小小示好對她來說竟是如此珍貴,她非常渴望親情的包圍,可惜這是皇宮裡最緊缺的。
年紀輕輕就已嫁爲人婦,要是能得到吳應熊的真心疼愛該有多好!
“公主,喜歡你自己的府邸嗎?墨蘭剛纔見額駙對公主十分恭敬,想必額駙對公主是百依百順,公主好福氣!”
公主自是得意洋洋,“墨蘭,我身爲大清公主,委身下嫁那是吳家的光榮,對我恭敬自是理所當然。自我下嫁以來,額駙倒是不敢忤逆我的意思,早晚都會到我屋前問安,就連進屋也要先着下人通傳,我允許他才能進來。”
“我的房間佈置得十分漂亮,甚至比我在宮裡的都還要華麗,無可挑剔。”不料語氣轉嘆,“可我就是不習慣,晚上自個兒躺在牀上,便會忍不住想念宮裡的房間,想念宮裡的生活。在這裡,一切都是我做主,但就是覺得不真實,像夢境一般。”
剛纔看吳應熊對公主的態度,我就已覺不可思議,哪知這種場面幾乎天天都在上演,這對夫妻可真是另類得難以形容。
住着光彩照人的府宅,天天錦衣華食,大家衆星捧月般地伺候着,相信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美事,可公主卻不時唉聲嘆氣,青春閃耀的臉容總是不經意就流露出不協調的淡淡憂傷。
見我不言語,公主接着就要與我分享她的新婚之夜,慌得我趕緊阻止以免尷尬。哪知她白了我一眼,絲毫不覺有什麼不妥,徑直講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