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打了我一巴掌,壓低了聲音怒吼道:“你個豬頭三!還不快走!”
我還沒有回過神來,便被軒拉着走了很遠。走之前我看了一眼那堆灰燼,是灰白色的,應該是植物纖維燃燒過後纔會產生的灰燼。
“就是他!”
突然有一個路人喊出了這樣的三個字,我不由地緊張起來,軒也不像之前那樣繼續走了,而是跑了起來,連帶着我。
因爲有軒拉着我,所以我也就沒有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逃跑上,而是開始回憶剛纔發生的事情,因爲剛纔的事情疑點重重。
思緒剛剛整理到一半,我就被人拉進了一條小巷子裡,我們的人都在這裡。
軒點了點人,見人都到齊了,便怒視着我,壓低了聲音說道:“不是跟你說了嗎!?不要碰這裡的任何東西!你怎麼就聽不進去呢?!手癢啊你?!”
被軒這麼一罵,我整個人都陷入了混亂當中,想也沒想就脫口問道:“可那是個人啊!不是東西啊!你只是說不能碰這裡的東西,可是卻沒有說不能碰人啊!”腦袋清醒了一點,整理了一下思緒,我繼續說道,“而且我怎麼會知道不能碰人?鬼知道是怎麼回事!剛纔我就是抓住了他的衣服,結果他就自燃了!就算是一張紙都不會這樣啊!”
軒皺了皺眉頭,走向了恪和磷,三個人交頭接耳了一陣之後,軒轉過身來看着我,對我說道:“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我們會處理的。”
不妙的感覺從心底漸漸升起,變得越來越強烈,佔據了我的心扉。
不管是我們當中的任何人,從來沒有人說過這樣的話,就算是軒他們三個都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可是這一次卻……我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不安,非常不安!
我咬了咬牙,說:“至少告訴我爲什麼,可以嗎?我不想當一個白癡!”我認真地看着他們三個,“你們說要我學着自己去承擔,可是到頭來,永遠是你們走在最前面,我永遠跟在你們的後面,理所當然的接受着你們的保護。難道這就是你們說的‘自己承擔’嗎?我想不會是的,所以,起碼告訴我原因!”
或許是因爲他們對於我的過度隱瞞,又或許是我真的變了,變得和以前大不相同。
說完這些話之後,我自己都感覺到了些許的驚訝和尷尬。驚訝是因爲,平時就算我再怎麼和他們嬉笑打鬧,說些過分的話,那也只是在胡鬧而已,可是這一次卻不是;尷尬是因爲,我從我自己的話語裡感受到了幾分詰責的味道。
對的,我沒有資格詰責他們,一個自始至終都接受着他們保護,從來沒有自己承擔過什麼的人,是沒有資格去詰責他們的。
“該讓你知道的事情,我們當然會告訴你。”磷說道。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這事你不應該知道,我們自然就不會告訴你。
我有些惱火,但是別人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說些什麼呢?再說下去,那便真的就是無理取鬧了。
略略一想,心裡就跟明鏡似的了,只是有些氣餒,便放鬆了身體,靠在了牆上。
我的背剛剛捱到牆上,軒就拉了我一把,對着我搖了搖頭,讓我不要靠在牆上。我不明所以,便轉過頭去看——剛纔我靠過的地方,已經出現了一個人頭大的坑。
我冷汗直冒,正好現在心情不是很好,便壓低了嗓子罵道:“我操!這是屬於豆腐渣工程啊!根本沒法住人的啊!爲什麼沒有取締啊!”
軒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牆,輕聲說道:“這裡的所有東西都是這個樣子的,都跟紙一樣,非常脆弱,你要是稍稍使點勁,這棟樓就塌了。”
聽軒這麼說了,我心中的疑惑更甚,便問道:“這樣的房子怎麼可能住人啊!住進去了,房子不就塌了?”
軒解釋道:“還記得剛纔你碰過的那個人嗎?”我點點頭,他繼續說道,“這裡的人就跟剛纔那個人一樣,極其容易自燃,所以他們的重量幾乎等於零!你甚至可以理解爲,這裡的人,就是一張薄薄的紙。”
我有些尷尬地笑了兩聲,說道:“你在開玩笑吧?!怎麼可能有人這樣?!”
我睜大了眼睛看着軒,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戲謔的表情來,但是並沒有。
我自持博覽羣書,雖不敢說上曉天文下知地理,但也敢說我知道的絕對不比他們少到哪裡去!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也見過那麼多的外星人了,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外星人居然是這樣的!
“你自己剛纔已經看見了,你知道我不是在騙人的。”軒看着自己的手,“世界這麼大,你又沒有出去看看,怎麼就知道這種人不可能存在呢?”軒擡起頭來看了看我,認真地說道,“關於人這個定義……如果你非要在這上面糾結的話,你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結果。宇宙法律並沒有規定‘人’這個字的含義範圍,但是在我們的概念當中,只有地球人,才能算的上是人,因爲他們是我們的同類。”
軒說的話我都知道,意思我也都瞭解。不管是外星人還是地球人,都是一樣的,除了自己的同類,幾乎都不會接受外族人。
我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又把話題扯回了原點:“你們連這些都告訴我了,那麼現在可以告訴我,爲什麼這件事情不讓我來承擔了吧?”
話都說到這個點上了,他們也應該要把全部事情吐露出來了,最多也就是再與我僵持個兩三分鐘,然後他們就一定會把他們的想法告訴我。別人都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沒想到今天我居然把這句話用在了這裡。
出乎意料的,軒並沒有繼續和我僵持下去,他只是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後嘆了一口氣,嘟囔了一句話,然後對我說:“在這件事情上,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我們都是吃虧的。如果是我們三個當中的一個被帶上法庭,那麼這件事情就會簡單很多,最多就是打點打點關係,這件事情就過去了。但是如果是你被帶上法庭……”
軒突然停了下來,看了看磷和恪,才繼續說道:“如果是你被帶上法庭,就算我們再怎麼有能力,也不可能把你救出來。說白了,也就是說,如果你被帶走了,你就死定了,說不準還會帶上我們,這筆買賣,不划算!”
其實軒在說到前面那些話的時候,我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過就是人際關係。不過真的,在這一點上,我絕對比不上他們,因爲他們的見識都比我廣許多,認識的人自然也就多很多。
“嘶——!”我突然反應過來了一件事,“不對啊!他們現在根本就找不到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把我帶走啊!那我們緊張個屁啊!”
軒像是看白癡一般看了我一眼,手伸到我的背後,輕輕一扣,我的身上似乎就輕鬆了很多,就好像是身上的包袱全都卸了下來。
軒把他手裡的東西給我看了一眼——真的是再熟悉不過了——跟蹤器!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放到我身上的,我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玩意兒,也算是這個星球的特產了,改天我去批發一箱子回來用!”軒說着看似輕鬆的玩笑話,一邊把那個跟蹤器放到了自己的背後,確認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如果有什麼事情,你們什麼都別管。回飛船上等我,最多三天,超過三天,你們就離開這裡。”
軒的意思就是說,如果他在被抓走三天之後還沒有回來的話,我們所有人就都會有危險,危及生命!唯一的一條路就是逃!
我低下頭笑了一下,心裡卻在罵軒白癡!
這樣的命令他不知道下大了有多少回了,但是每一回都是一樣的結果,我們沒一次都沒有遵守他的命令,不過他倒也沒有生過氣。
軒似乎看到了我臉上的表情,也知道了我在想些什麼,聲音立馬冷了下來,厲聲說道:“這一次的命令,你們必須遵守!”他閉了閉眼睛,“磷,恪。我知道你們從來都是把義字放在第一位,但是這一次,我要求你們全部聽從我的指揮!”
我很少看到軒這副嚴肅的表情,每一次看到的時候,幾乎都會出大事,但是每一次,我們都能夠僥倖逃過,不誇張的說,這全部都是軒的功勞,如果沒有他,我們怕是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軒提出的這個要求,我能理解,其他人也都能理解。但是這裡的人都知道,就算是我們口頭上答應了軒,我們最後也一定會違揹他的命令。
“知道了,我會看好他們的。”恪說。
“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出事的。”磷說這話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珏。我們都知道,軒如果要去送死,他最放不下的人,一定是珏。
軒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幾分鐘後,一夥人找到了我們,帶走了軒,並且遞給我們一張紙,和之前不一樣,這張紙並沒有燃燒起來,只是這張紙上寫着的內容,實在是讓我們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明天上午,利安達街35號九樓3021法庭,開庭審理殺人案件,請到場作證,爲無辜者洗刷冤屈。——謝謝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