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卡內基從斯吉伯堡回來後,在紐約的聖安德魯爾俱樂部與許瓦布打了一場球,兩人走進卡內基別墅的書齋,卡內基在一張紙上潦草地寫下了:“一點五。”他指示許瓦布,若摩根肯出時價的1.5倍,他就賣。最終,這次交易“以4億美元以上達成協議。”,這決對是一個令人咋舌的龐大數字!
但真正令人咋舌的卻在皮爾龐特·摩根買下了安德魯·卡耐基鋼鐵公司,成立了美國鋼鐵公司之後。爲了使公司加速運轉,摩根一方面制定高額產品價格,以擠壓中小鋼鐵公司的方式擡升了行業門檻;另一方面,趁這些中小公司財務吃緊時,繼續收購——美國鋼鐵公司一舉吞併了700多家相關鋼鐵企業。
此後,摩根的美國鋼鐵公司馬上開始降價,這種策略相當奏效,此時的美國鋼鐵公司生產着全美3/5的鋼鐵,可以決定近17萬鋼鐵工人的命運。而美國鋼鐵公司也成爲美國有史以來第一家資產超過10億美元的工業公司,不過是十年,其資本擴張了三倍以上。
匹茲堡,美國的鋼鐵工業中心,同樣也有着世界鋼鐵之都的稱謂,這裡一年生產的鋼鐵超過英國和德國的鋼鐵產量總和。
汽車在滿是車輛、行人的街道上行駛的時候,坐在後座的李子誠,放在右膝上的右手下意識的敲擊着,瞪視著車窗外面那雨絲和燈光縱橫交錯的街道。
這裡和紐約不同,匹茲堡的空氣中總是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臭雞蛋”味,那是煉焦廠的味道,對這種氣味,自己並不陌生,畢竟自己也曾在鋼鐵廠工作過,和紐約的紙醉金迷不同,這裡街道總是透着一股說出不來的味道,就像是……嗯!一股強硬,屬於鋼鐵工人的那種強硬,無論是馬車伕還是汽車員駕車時的動作都極爲粗野。
這是一座以工人爲主的城市,在街道兩側隨處可以看到穿着藍色牛仔工作服的工人,他們大多有着粗壯的胳膊和沉悶的眼神,滿面的焦黑色,現在的美國鋼鐵工人的日子,遠不如一百年後他們的後輩。
這完全是一種獨特的風格。
晚冬的雪擊打在車窗上,使得駕駛員只能用最慢的速度在匹茲堡的街道上行駛着,而李子誠則藉機打量着匹茲堡的街道,兩個星期前,自己把一張圖紙寄給了查理·斯瓦伯,而在三天前,自己接到了一份電報,他們邀請自己來匹茲堡面談高爐專利權的事宜。
錢!如果回國的話,自己就需要很多錢,在資金不足的情況下,自己能做的就是要充分發揮出自己手中的每一分可用資源。
而在地下室的鋼桶內,有數以萬份鋼鐵專利、鋼鐵生產設備圖紙、生產數據,而在1912年,美國鋼鐵公司擁有的全美國,同樣也是全世界最先進的鍊鐵高爐容積不過只有5萬立方英尺,與自己擁有的圖紙中最“落後”的1500立方米高爐相近,但兩者在每立方米容積產鐵卻相差甚遠,美鋼的“大型高爐”容積產鐵只有1.65噸,而自己的則是2.28噸。
“希望能換到一大筆錢吧!”
心裡嘀着,李子誠倒是在心裡慶幸着自己做出的交易,自己所需要付出的僅僅只是把微縮膠片裝到那臺專用曬圖機上,耗盡幾千張曬圖紙而已。
但回報呢?也許是幾千萬美元,甚至可能更多!
心底尋思着,左手拍着坐位上高爐主體和配件的部分圖紙,李子誠臉上便擠出了笑容,豐厚的回報啊!
“少爺想到什麼高興事了?”
坐在副駕駛位的阿四從後視鏡中斜了坐在後座裡的少爺看了一眼,從中華會館成了少爺的傭人之後,直到現在,少爺對自己可謂是照料有架,甚至在一個月前,少爺還問過自己是不是想回家,要是想回家的話,他給自己出路費。
可自己要是走了,少爺怎麼辦呢?反正爹孃都死了,呆在少爺身邊也不錯。
“不管少爺到那,我肯定會跟着!”
儘管少爺後來沒再提過那件事,但阿四卻早有了自己的打算,心裡這麼想着,阿四一言不發的坐在前面,今天少爺要和洋鬼子談判,自己可得精明一些,省得少爺讓人……
作爲美國鋼鐵公司總裁,查理·斯瓦伯很少使用自己的辦公室,在絕大多數時候,他的辦公室,實際上就是摩根爲他提供的一節豪華車廂,美國鋼鐵公司的心臟在匹茲堡,但是工廠和鐵礦卻遍佈整個美國。
今天,難得呆在辦公室裡的查理·斯瓦伯卻非常正式的邀請一位客人來到辦公室。當接到從火車站打來的電話的時候,查理·斯瓦伯滿面都是不可思議的模樣,整個人忍不住又一次來到了製圖牌前,看着隨信寄來的圖紙,雖然只有十幾張圖紙,它們甚至不足以表現高爐構造,更別說用於生產,但若加上部分開發數據,用來專家分析卻已經也足夠了。
“一箇中國人?”
看着眼前的高爐圖紙,查理·斯瓦伯依然有些懷疑公司的那些專家們是不是弄錯了,一箇中國人有可能設計出全世界效率最高的大容積鍊鐵高爐嗎?
“如果利用其技術對現有高爐進行改造,可以提高產能約35%!生產成本降底12.5%”
專家們的分析讓查理·斯瓦伯明白這35%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完成高爐改造之後,美國鋼鐵公司生產的鐵,將達到今年全美國的生鐵產量。
“李先生,歡迎您的到來!”
在迎接美國鋼鐵公司的辦公大樓前,埃爾伯特在迎接李子誠的時候,選擇性的忽視了他的種族,而是把視線投給了他的跟班手中提着的圖紙夾,這裡面裝的或許就是那種新型高效高爐的圖紙吧。
待走進美國鋼鐵公司三樓的會議室,李子誠並沒有說話,而是將手上的圖紙鋪在中間的圓桌上,這些只是一些描述性的圖紙,與真正能夠用於生產的圖紙相差甚遠。
而此時在場的共有7個人,在李子誠坐下後,大家都圍成一圈,開始翻看桌上的圖紙,每個人都顯的很認真,同樣的曬制藍圖,這多少讓一些人有些失望,尤其是公司的那位法律顧問中,沒有原圖,他們根本不可能通過“法律”得到這些圖紙。
“很不錯的設計。”
身爲美國鋼鐵公司技術總監的傑森攤開手,對查理·斯瓦伯說道。
“但我們已經有了類似的設計,無須再花錢購買了。”
李子誠撇撇嘴,同樣的設計?同樣的設計,等到美國的鋼鐵技術人設計出來,至少還要再等十年,舒服的靠在沙發上,喝着咖啡,默不作聲。
而查理·斯瓦伯同樣沒有說話,對於自己工廠的狀況,他比誰都清楚。倒是其他人紛紛發言討論。不過,每個人都知道,之前的那傑森的那番話不過只是策略而已,壓低價格的策略。
“是你設計的嗎?”
同樣作爲一名技術人員的埃爾伯特,好奇的問道從進入這間會議室就沒說什麼話的李子誠。
“當然。”
李子誠用毫不作僞的眼神看着他。
在20世紀初,一個人設計一項工業產品是相當普遍的事情,通用電器、福特都是這樣誕生的,現在還不是那種“機構”發明的時代,而是個人天才的時代。
埃爾伯特用眼神表示了讚賞,面對他的讚賞,李子誠只是把視線投向窗外,看着那煙雲繚繞的美國鋼鐵公司的生產區,這一座鋼鐵生產的鋼鐵相當於世界三大列強的年產量,世界上第一座鋼鐵雙過千萬噸的大型鋼鐵企業。
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夠在中國建立一家這樣的鋼鐵企業的話……
當李子誠望着那龐大的鋼鐵廠整個人陷入沉思的時候,圍在的李子誠剛帶來的一百多份細節圖紙和進一步的開發數據前的幾個人小聲的討論着,與此同時美國鋼鐵公司的法律顧問,漢森則故作親密的走到李子誠的身旁問道。
“李先生,您註冊專利了嗎?”
無所謂的笑笑,李子誠開口說道。
“當然,如果不申請專利的話,任何人都會拿走不是嗎?”
自己本身就是學法律,豈會不知道申請專利,甚至就連爲了折那架波音727的機翼,自己還特意申請了什麼十字起、梅花起之類十幾種工具的專利。
李子誠的回答倒讓未出乎對這些打從爺爺輩起,就習慣於將每一點東西註冊成專利的先生們的意料。
在沉默了一會後,和其它人對視一眼後,查理·斯瓦伯道。
“不知道你心中合適的價格是多少了,你的律師沒來嗎?”
“我本人就是律師!”
李子誠注意到當自己說到自己就是一位律師時,他們所有人的臉上都帶着不可思議的模樣。
“按照目前美國鋼鐵界與他人簽定的協議,我個人希望每噸生鐵的專利金是1.35美元!專利期是三十年!”
“這不可能……”
不等查理·斯瓦伯說完,李子誠便打斷他的話。
“1875年美國鋼鐵公司的前身卡耐基公司取得貝式轉爐每噸鋼的專利費是1.17美元,專利期爲三十年,而現已經過去了……”
面上堆着笑容,在來的時候自己可是做足了功課。
“37年!我想1.4美元並不過份!”
面對這個幾乎開價,已經無法再做主的查理·斯瓦伯看了面前的這個即是發明家又是律師的年青人說道。
“那是鋼!而這是鐵!”
“所以我纔開出1.4美元的價格啊!”
“李先生,也許我們需要討論一番……”
“斯瓦伯先生。”
一口喝光了杯子裡的咖啡,李子誠站起身說道。
“你們當然可以討論一番,不過我今天晚上就需要返回紐約。”
“這根本就不可能!”
“我們需要驗證,還需要考慮同類設計,在看過您的完整設計資料之前,我們並不清楚需要對舊有高爐進行多大的修改和新建高鍋的技術可行性,同樣,我們也不能準確的判斷您的設計的具體性能,您知道,這畢竟是一個人的設計,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好了吧。”
李子誠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我今天晚上,就會返回紐約,我想……能夠做出這個決定的地方,應該是紐約,而不是匹茲堡!”
待李子誠扭頭離開了這間辦公室,房間裡頓時吵炸了,幾乎在所有人的眼中,只要這份圖紙能夠完成80%的設計要求,就值得可以花錢。
“我們怎麼才能從圖紙中看出,它是否能完成80%的設計要求呢。”
一聲反問,讓埃爾伯特立刻啞口無言,儘管今天他又帶來的更詳細的開發數據,但僅憑紙面上的東西,很難做出最終的決定,如果那位李先生已經建成……這根本不可能,這麼一座高爐至少需要幾百萬美元。
而這時查理·斯瓦伯卻開口說道。
“正像那位李先生說的那樣,我們根本就沒有決定權!”
每噸1.4美元,三十年專利期,以美國鋼鐵公司的產量計算,這根本就是一個天文數字,這同樣超過了他的決策範圍之內。
“我們今天晚上去紐約吧!”
最終查理·斯瓦伯做出了決定,他現在能做的只能到紐約請示自己的老闆。
“少爺……”
在離開美國鋼鐵公司之後,坐上出租車,阿四看着少爺時盡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像少爺這樣在洋鬼子面前擺譜的人,他還真沒見過,至於什麼1.35美元之類的,更是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而到最後少爺竟然不和他們談了,直接選擇回紐約,這又是爲什麼?
“怎麼,沒見過少爺擺譜?不早告訴過你嘛,你年齡還小,要多讀點書,書讀多了,也就知道少爺我的意思了!”
少爺的訓斥讓阿四神情一窘,自己是得多看點書,要不然以後怎麼幫少爺忙的,少爺可是做大事的人。
再次把自己的視線投向匹茲堡的街道。
爲什麼要回紐約?
是擺譜?
那是扯淡,不把價格提高到查理·斯瓦伯無法做主的地步,自己又怎麼有機會見到摩根,只有見到摩根自己纔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