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福所部黑旗軍,搭乘兩廣水師軍艦順利抵達安南。
此時黑旗軍聚集的人手不過一千五百左右,對於安南越發激烈的戰事影響不大,可如果戰術得當的話這一千五百人還是能做出一些貢獻的。
在瓊崖昌江軍營的那半個來月,除了讓劉永福與分開多年的黑旗軍弟兄重新熟悉之外,就是駐紮當地的清軍軍官給劉永福以及一干黑旗軍軍官,傳授吳可指定在安南進行遊擊戰以及小規模運動戰要素。
畢竟黑旗軍之前已‘歇業’好幾年時間,無論劉永福還是其它從勞工營脫身的青壯,對於戰鬥難免有陌生之感。
劉永福也有這個意願,他可不希望初到安南便因不熟戰術而吃大虧,黑旗軍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其實說老實話,別看劉永福早已經是帶頭大哥級別的人物,跟清軍也打打殺殺好幾年,可對於戰術戰法什麼的真沒概念,也就是跟着的老大說什麼就是什麼。
沒辦法,出身太差連大字都不認識幾個,想要他學習兵法根本不可能,指揮作戰時只能依靠一些簡單的套路來。
當然像他這樣的野路子也不是沒成才的,比如太平天國那一干名將,說實話清軍方面能比得上石達開與陳玉成的真沒幾個。
這些人之所以能成長到那個程度,除了超強的天賦之外,也就只能依靠一場場戰鬥積累經驗慢慢成長,說一句從屍山血海中拼殺出來都不爲過。
劉永福可沒太平軍那幫名將的條件,自從他參加天地會反清以來,面對的就是清軍的一再圍剿,因爲實力不濟的緣故只能轉進再轉進,加上又沒有主動總結經驗教訓的主觀想法,所以在指揮作戰方面的能力一般得很,憑的就是一股子個人魅力和威望直來直去。
這兩年又被關在西沙羣島的某座島嶼上勞作,遠離一線的時間有些長了,指揮作戰的水平實在不讓人放心,就連他本人也忐忑得很。
當然劉永福出身貧家能有現在的成就,那也與他極強的上進心不無關係,有機會提升自身能力的時候,他學習起來也是很拼命的,之前做水手學武如此,眼下有機會學習官軍正規戰法更加不敢怠慢。
對於兩廣總督吳可的事蹟,劉永福也是有所耳聞。
這麼一個出身跟他差不多的草根階層,結果卻因戰功一路爬升到堂堂一品總督高位,在與太平軍的戰鬥中屢有建樹之輩,可以說完全是草根階層奮鬥的楷模,如此人物哪能沒有聽說過。
人家能從最低等的團練,一路依靠戰功做到天下聞名的封疆之位,其手段之厲害可想而知,如今兩廣清軍的前身兩江清軍也是天下聞名的強軍,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劉永福認爲兩廣清軍肯定有值得學習的地方。
以前是沒機會沒門路,眼下機會擺在跟前他要是不知道抓住的話,那就真的不陪當黑旗軍首領。就連黑旗軍一干有牴觸清楚的軍官,都在他的勸導之下認認真真的開始了兩廣清軍開辦的速成班學習。
當然,吳可跟兩廣清軍自然不會傻到,將所有戰鬥方面的總結經驗都教給劉永福跟手下黑旗軍軍官,況且闖將軍營臨時開辦的只是短期速成班,能夠教授的東西少之又少,具體還是兩廣清軍爲黑旗軍特意制定的戰術戰法。
可就算如此,速成班教授的叢林游擊戰以及小規模運動戰也讓劉永福以及手下黑旗軍軍官有大開眼界之感,原來戰鬥還可以這麼打?
……
“劉永福和黑旗軍那幫傢伙,都乘船抵達安南了麼?”
兩廣總督衙門後堂花廳,吳可正一臉輕鬆詢問身邊幕僚。
“已經順利抵達安南!”
幕僚恭聲回答,說完之後本還想開口說些什麼,不過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有什麼話就說吧,吞吞吐吐作甚?”
見到幕僚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樣,吳可心思一轉便猜到其心中想法,不過還是開口引導道,有些事兒還是敞開了說比較好。
“大人如此看重那位劉義是這廝天大的造化,我只是擔心這廝辜負了大人的厚望……”幕僚顯然很小心,斟字酌句小心說道。
還是擔心劉永福把事情搞砸了!
“本督之所以看重這位劉永福,主要原因就是這廝有上進心!”
吳可不想在這事上沒完沒了的糾纏,所以儘管心頭不耐,卻依舊不得不耐下性子解說道。
“上進心?”幕僚有些傻眼了,不知道該如何接話纔好。
“沒錯,就是上進心!”
吳可肯定點頭:“縱觀咱們俘虜的一幫叛匪俘虜中,在天地會以及僞大成國中位高權重的不是沒有,可是論及上進心卻沒一個比得上劉永福的!”
見幕僚一臉驚奇又不以爲然的神色,他輕笑道:“先生也該知道本督的出身,對於有上進心的貧家子弟本督很有好感,能幫的不會吝嗇幫上一把,再說了劉義這廝的經歷也值得本督好好投資一番!”
幕僚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吳大總督對那位劉義另眼相看,原來是因爲出身緣故心生好感啊,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至於什麼上進心不上進心的,他完全沒放在心上,只以爲不過是大人的託詞而已。
吳可沒有理會幕僚到底什麼心思,自顧自繼續說道:“其他那些俘虜要犯名頭太大不好輕放,而且經過這麼些年的勞工生涯,早就將身上的血性磨礪得差不多快沒了,從瓊崖那邊傳回來的消息看,至少這位劉義還有上進之心,這樣的人才是咱們所需要的!”
幕僚聞言不自覺點了點頭,認爲無總督這話說得極爲有理。
“這是咱們插手安南中部地區極好的機會,兩廣清軍不能妄動,但是派一些得力人手過去,一邊幫助黃部抵擋法國人的攻擊,一邊也趁勢扶起幾位或者幾位新星分薄黃鼎鳳在安南中部的地位……”所謂響鼓不用重錘,吳可說話點到爲止便住口不提。
“大人目光深遠讓人欽佩!”
幕僚很會來事,伸出大拇指狠拍了一記馬屁,心中確實敬佩不已。
難怪吳大總督出身那般低下,卻有如今的地位,果然成功並非幸致。
作爲兩廣總督身邊的核心幕僚之一,他自然明白總督大人對安南有多大野心。
可惜有朝廷在身後扯後腿,出於種種顧忌兩廣方面不能肆無忌憚插手安南內務,並一口吞掉整個安南。
沒法之下總督大人只能選擇‘曲線救國’之策,一邊全力經營好不容易到手的安南諒山以北地區,用巨大的利益捆綁方式,將一干皇商以及大有來頭的官商勢力牢牢捆綁在安南北部地區的利益鏈條之上。
一邊則是暗地裡大力支持黃鼎鳳這個逆賊,這些年給黃部提供的軍火物資總價值幾達千萬兩之巨,所行這些都不是無償的否則兩廣總督衙門還真支撐不住。
可是如此一來卻有一樁麻煩,黃部經過多年潛心經營,雖然時與安南國官兵大戰卻也牢牢掌握住安南中部地區,成了那一片名副其實的土皇帝。
這本是總督大人的權宜之計,再這麼下去可不是什麼好事兒,會給兩廣清軍入駐並掌握安南中部地區帶來極大麻煩和不便。
作爲幕僚他這些日子所思所想無不是如何幫助黃部渡過難關,擊退安南國官兵與法國軍隊的攻勢,卻沒想到總督大人目光深遠已經開始爲戰後之事佈局,不過讓他大感不解的是難道總督大人就這麼有信心黃部會取勝?
“再說了兩廣的希望不可能只放在區區一個劉義身上,黑旗軍只是個開始而已,之後還會有好幾支人馬送到安南中部參戰,甚至兩廣清軍內部也需要挑選精銳人馬,等時機合適也得過去參戰!”
不等幕僚回過神,吳可臉色輕鬆繼續說道。
“如此一來,也用不着擔心劉義部出了什麼意外,咱們便被打個措手不及!”
幕僚聽得連連點頭,這纔是來成持國之道,在這等大事面前雞蛋絕對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不然稍有不慎便有雞飛蛋打的嚴重後果。
不過他心中還有擔憂,想了想便直接說了出來:“大人可要三思,咱們暗地裡派劉義等人蔘加安南內戰沒什麼,就算被發現了朝廷也不好多什麼!”
說到這兒他語氣一頓,遲疑道:“可如果兩廣清軍親自出手的話,是不是風險太大了點,要是消息泄露出去可不是開玩笑的!”
“這一點本督心中有素,會做好完備安排的!”
吳可擺了擺手自信道,心中卻對盡扯後腿的朝廷越加不耐。
這便是眼下兩廣方面最大的爲難之處,沒有得到朝廷應允許之前不能派兵直接參與安南內戰,只能眼睜睜看着法國人在那耀武揚威,他此時所做一切不過是爲了遲緩法國人的前進步伐而已,心中知曉清軍與法國人遲早還有一仗。
他的最終目的還是爲清軍出兵掃除障礙,當然在這之前他得保住兩廣總督的位置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