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丁一,正在鐘山之上的寶塔中,面前坐着的正是妲己,曾經與南丁一隱丁治山有過感情,曾經因此與藥怪有過交集,結下過私怨。
丁一離開唐家商會,拆開書信,裡面只有簡單幾句,邀請丁一到狐府一敘。看來她早知道了丁一出現青蔥嶺,這一點也不奇怪,因爲青蔥嶺有陣法保護,陣法能被丁一巧妙避過,但是接觸到了那麼多人,儘管人人純樸,難免有眼線,因爲這裡是他們的家。因此,丁一的到來,可能早有消息傳給妲己。
妲己竟然如此的年輕,稱爲少女都不爲過,美豔能引春色,身如天地饋贈,帶着狐氏獨有的嫵媚,獨有的柔中帶剛,端坐一側,還未開口,神情靜若處子。
這讓丁一不解,寒山懸崖底下,曾經見過藥怪,是個老嫗,如何能與妲己爭豔,參與感情爭搶。稍作思考,就有理解,也許刻意爲之,因爲現在想起來,雖是老嫗裝扮,但是,臉無皺紋,身無贅肉。
因爲彼時有毒怪騷擾,才作修飾,以她藥理精通,醫術高超,此舉太易。還可能是避世緣故,不想太過驚豔,不想被世俗打擾,誰又說得清楚,否則也不可能被稱爲藥怪。
想來修煉之人,哪個身體會差,除非老年纔有突破,又除非確實壽命將盡,纔有老態出現。比如復生,比如蘭馨,還有接觸過的許多修煉者,哪一個不是年青力壯,不帶老態。
沉靜還是丁一打破,因爲他觀察下,發現妲己竟然有些不自然,有輕微羞澀流露。丁一理解爲,可能平時與外界接觸太少,因爲這裡的晨鐘暮鼓,時刻離不開引導。
“前輩,二長老不在麼?”這是初次見面最尋常不過的尋問,當作開頭,因爲交流也是丁一的弱項,他找不到其他合適的理由開口。
“她到無間道去了。”妲己出聲,聲若鸚鸝。“她突破無望,只剩下二百年壽命,聽得太極神奇,投奔張三丰門下去了。”
丁一愕然,太極神奇,威名竟然已到這裡,想着肯定有無天的因素在裡面。否則很難通過復生這一關,太極已經被她列入復生帝國之寶,成爲四寶之一。
這一交流,才見妲己羞澀不現,恢復正常,似乎是打破了平靜,啓動了話題的緣故。但是所詢所問,都是平淡尋常,始終未入正題,丁一推測,即有邀請,可能不止這麼簡單。
妲己瞭解的是一些丁一往事,丁一撿其中一些講述,巧妙避過一些細節。丁一則從妲己外,瞭解到了一些青蔥嶺情況,解了一些疑惑。
比如無天三兄弟,並不是妲己之後,而是青蔥嶺之外的野狐修煉而成。修煉成形後,纔來投奔,被妲己接納。但是因爲青蔥嶺獨特的環境,強女虧男,除非解疑釋惑,一般也不來此處,選擇依附西沙宙非,正有此原因在內。
青蔥嶺的狐氏並沒有族人,只有野狐,野狐有開啓靈智的,才被吸納,進入寶塔修煉。因爲獨特氣運的緣故,一般只出女性。而寶塔能量牽引,有五煉修爲即可。
寶塔所在的鐘形石柱,就被稱作鐘山,底下平原則被稱作鼓山。四周成羣居住的庶民,都是這裡的原住民,清一色溫姓,是瘟神僕役之後。
狐氏爲延血脈,特別看重青蔥嶺野狐,所以這裡無人敢獵,也無人敢傷,所以見和諧共處,親如一家。但是,也造成難遇危險,本能難強大,靈智難開啓,一旦出現,則一般有五福潛質。
丁一心想,難怪沒有族人,出的是女性,都作外嫁之事。比如鍾無豔有後,後代被稱爲檮杌一族,比如妙音下嫁沙黃歧有後,被稱爲沙宙盛、沙宙嬌。
他們都認爲自己是沙家之人,哪怕西施有遺棄之怨,依然記掛着父親被殊之事,記恨丁家,牽連丁一受累。這裡難得五福寶地,氣運逆天,卻是爲他人作嫁衣。
丁一此時又想起晨鐘暮鼓之事,好奇想問,“前輩,此地獨特,應成晨鐘暮鼓,爲何沒有察覺?”
妲己聽後卟哧一笑,笑中卻帶無奈,並起細微嬌羞,一番述說,又有驚天秘聞。丁一才知褒姒可能尚在人間,才知狐氏受了何種影響,才知妲己爲何羞澀。又有姻緣誤會,才知“問天”任務牌秘辛,才知一神七魔還有後算,才知鍾無豔有五尾另存。
一切起源於一封書信。據妲己講,五六年前,她也接到過一卦書信,這封書信,卻不是寥寥數語,洋洋灑灑數千言,將狐氏遺失的傳承和記憶補齊。
雖然沒有表明身份,但妲己判斷,此人就是褒姒。因爲正是褒姒被凰鳥幽禁之後,狐氏傳承纔出現三千年空缺。褒姒之前,狐氏傳承來自妙玉,妙玉超然,醉心修煉,沉迷花心客棧老闆丁治文,只以大長老自居,而將一身傳承交給褒姒,由褒姒任狐氏之主。
妙玉出道時,狐氏難得出現繁盛,同時有妙齡、妙音出現,世稱狐氏三妙,個個潛質出衆,美豔無雙。妙玉參加獸類百年大選,得凰鳥欽定爲聖女,卻不以狐氏之主自居,而是與妙齡、妙音平輩相稱,都稱爲長老。
千年之後,狐氏又出褒姒,妙玉三人推褒姒爲狐氏之主,三人盡心幫助。狐氏真正的傳承,由妙玉盡數傳於褒姒。後來妙玉亡故,大長老一職,成爲地位超然的象徵,從此保留,無人取代。
這個傳承的核心部分,就是關於狐氏修煉成長的核心部分。受先祖遺誓,以及晨鐘暮鼓氣運影響,青蔥嶺狐氏修煉潛質只出女性,出潛質之後,要破六煉,則必須破處子之身。
說到這裡,妲己將那封書信,坦然交丁一觀看。字跡清秀,與丁一此前蜀地收到的兩封書信,出自一人之手。書信還提到,晨鐘暮鼓被引到不遠處的清水谷,那裡纔是狐氏成長的真正隱秘之所。
這是前人遺留下來的,具體爲何人遺留,書信沒講,妲己也不知。丁一分析,可能就是鍾無豔。因爲書信解釋了晨鐘暮鼓引向清水谷的原因。
首先是晨鐘暮鼓效果太強大,不但是狐氏受益,居住此地的平民,也會受益,控制不好,日後可能會出現喧賓奪主問題,狐氏苦心經營基業,可能因此付之東流。
其次是清水谷隱秘,藏身那裡,正好修煉,不被打攪。事實上,妲己此前一直在清水谷修煉,只是妙齡前往無間道之後,才留在此處,維持氣運流轉。
丁一從唐家商會收穫過消息,此時也向妲己講明,並將鍾無豔留存的一尾轉交,意思是要妲己處理,看鐘無豔遺體消亡之後,是不是可以恢復正常修煉,得破七煉。
至於妙齡和妲己,還有妙音,爲何仍然突破了六煉,妲己和丁一分析之後,認爲這可能就是晨鐘暮鼓的超強之處,在不可能的情況下,仍然使她們突破了六煉。
不過,妲己也說到,收穫此信後,曾經與妙齡聯繫,原來妙齡早已不是處子之身,她不破七煉,確實是因爲修煉受阻的緣故。妙音修爲不進,也是自身問題,因爲她嫁與沙黃歧,已經有後。
三人都已經破遠破一千六百年壽命大限,能夠存世,也是因爲晨鐘暮鼓的緣故。哪怕是下嫁沙家之後,妙音也要經常回轉,接受晨鐘暮鼓洗禮,延續生命,這又是她不能時常記掛西施,乃至西施獨存夢蘿村,不能經常去探望的緣故。
但是,畢竟不破七煉,壽命大限一直存在。妙齡有感時日無多,才投奔無間道,以求太極出奇。妙音有感時日無多,才沉心西沙,以求他法。
而丁一意外得知,妲己儘管與南丁一隱丁治山有情,卻仍然是處子之身,爲凰鳥所阻之後,情不能得,心灰意冷,不再有他想,情願獨自隱於晨鐘暮鼓,僅爲強大狐氏打算。
原來並不是外界傳說的那樣,爲情所困,影響修煉,而是努力之下,不得其法,不能進步。
丁一感嘆,怪不得狐氏幾代天驕,哪怕有強勢干預,寧願殉情,也要癡情不改,原來不但有情難自禁的原因,還有自身修煉進步的需要。
妙玉、褒姒有傳承故,哪怕因此被阻,也要強勢成就。妲己則因傳承中斷,才未強求,如果有傳承在,是否也是一樣下場,丁一不敢想象。
鍾無豔殘留的那根尾骨,被妲己拿在手中,八百萬年歲月,有些侵蝕,卻依然完好。彷彿還能看到先祖不滅的意志,不屈的精神,不禁愴然淚下。
塵歸塵,土歸土,妲己焚香禱告,丁一似乎看到殘留的九尾中,有點點星光飄散,那是鍾無豔殘留的執念。正是這點執念,使遺體頑強存在,與歲月抗爭了這麼多年。
丁一因此懷疑,到底鍾無豔還有何事未了,乃至執念如此之深,歷經八百萬年而不散。執念消失,殘存的九尾消失,化作能量,消散青蔥嶺,融入天地氣運。
也許這就是塵歸塵、土歸土的真諦,這裡有後人要庇佑,得到後人的禱告,執念自動消散,存在沒有了依託。凡人做法也是如此,他們的先祖,也常有未了事,從而身死之後仍有執念,有些特別強烈的,禱告不能起作用,還要請高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