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輛富貴車馬經過,有交談聲傳來,“他娘,香火帶夠沒有?”“他爸,放心,你說過多少次了。”有幼兒哭鬧出現,“我不去,我要玩!”嚴父呵斥,“福娃聖地,怎可哭鬧?”慈母溺愛,“寶兒乖,忘了要學福娃堅強了?”“沒忘,大黃咬我都沒哭!”“就是,我的寶兒,長大也做福娃。”“娘,我一定能做到。”
身前美女轉頭,“福娃崽子,要到你聖地了。”思緒又如潮水涌現。跟隨車馬人羣,緩緩前行,細細回味。刑天出谷的回眸,鐵杉八百萬年的沉寂,玉貓陰襲的身影,瘦弱孩童孤單的逃亡。
待進入寒木,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座高大的牌樓,正中高懸巨大牌匾,上書“福娃聖地”四個描金大字,兩邊各有一幅楹聯,怕有十丈來高。
右邊“族人安危繫於我身”,左邊“凡有號令有進無退”。一入這個牌樓,車馬中再沒有聲音傳出,人羣中再沒有喧鬧響起,一時山谷寂靜。
牌樓之後,仍有千里良田,卻再不見低矮村落。全是高大樓宇,有高大院牆包圍。神念覆蓋,發現這裡竟然沒有了平民居住,整個寒木,現在已經成爲了木氏專屬的集訓營。
對外叫集訓營,裡面編制還是獨立團。木氏沒忘自己的交待,哪怕另有神光學院修煉,這裡仍然保留。他們有自己的做法,亦訓亦農,亦兵亦民。
具體如何,丁一卻不想過作過細瞭解,木氏有木氏的理解和做法,傳承許久,或許已經成爲一種堅守。只要信念不失,這種堅守,會愈久彌堅,因爲會帶上神話渲染,會帶上歷代虔誠。
集訓營屬於半開放式管理,最中間最高大的那種樓,老遠就能看到金光閃爍,“福娃真身祠”隨着陽光耀眼,忽然有強盛光芒。有無比的聖潔和莊嚴出現,那是信念蓬勃的作用,因爲丁一本人到來。
這一變化,被信徒發現。身邊人潮跪伏,車馬之內,人們紛紛走出,也跪伏一片。乃至田間勞作之人,樓宇中穿梭忙碌之人,都停下身影,虔誠跪拜,“福娃顯靈,庇我族人”,由低聲呢喃,變成高聲共鳴。
丁一催促二子,就在這種共鳴聲中,避入山野,穿行鐵杉樹林,繞行而過,直上寒山。不久,又來到了那塊巨大的懸崖平臺,這裡曾有雪崩阻敵,曾有玉貓捨身跳崖。
二子不凡,直墜懸崖,再出現時,已經平衡出現在崖底。一襲白衣勝雪,老嫗的身影就這樣靜立兩人身邊,彷彿從來就在這裡,恰好碰到二人。丁一卻不這麼認爲,七煉強者神奇,他不止一次親身感受。
依然老嫗形態,依然臉無皺紋。丁一連忙跳下,“藥前輩,不得已打擾了。”褒姒也跳下,卻靜立一旁默不作聲。
“狐氏之主,別來無恙!”藥怪卻輕聲向着褒姒開口,難得面帶微笑。
“藥怪,這次不是來求你的,只是先人有遺骨殘存此處,阻我後代繁衍,不得已纔來,還請行個方便。”褒姒開口。
“哦?還有這事?”藥怪眉頭漸緊。
“只是收取遺骨,並無他求!”褒姒回答的斬釘截鐵。生怕引起藥怪疑心,否則阻撓,此前將不得不作罷,空手而歸。
藥怪眉頭卻未收,似乎在思考。轉而看向丁一,“百多年不見,這副模樣了?”有驚歎,發現丁一變強,而且未亡。有惋惜,丁一身體根基被毀仍然未能根治。
“談何容易,有這樣已經很滿足了。”丁一笑笑說道。“勞煩前輩關心了,我們這就取出遺骨,不打擾前輩清靜。”說完手中一顆藥草出現,“之前不懂事,這是晚輩的一點補償。”
已經見識過藥怪心性,不作強人之事,因此丁一纔有此舉動,否則輕易現寶,將引火燒身。
藥香迷漫,立刻出現在了藥怪手中,“好一顆七葉一枝花!”藥怪驚歎,年份久遠,她不能判斷,恐怕整個山谷的藥草,也比不上這一顆。
七葉一枝花又名七葉蓮,每顆七葉,七葉之上生花一朵,未成熟之前,如蓮花一樣包裹,成熟之後,才見一花。號稱天下頑疾剋星,有能醫百病,和萬藥之說。藥界視爲奇寶,天下視爲奇珍。
丁一怎會不知道七葉蓮神奇,補充能量用與其他良藥無異,但是獨特的療效,卻是其它良藥無法比擬的。之所以在藥怪面前拿出,是因爲他與褒姒靈丹交融,有些事情已經知道。
藥怪成名很早,三千年前,就曾與褒姒相識,初次出道,實力相當,還作過深相結納。褒姒被凰鳥禁錮三千年,才斷聯繫,褒姒知其醫術,解禁後,千方百計找到藥怪,要求醫治,誰此時藥怪已經性情大變。竟然見死不救。
褒姒才從藥怪口中得知,她曾以六煉巔峰實力,與還是五煉的妲己,爭南丁一隱丁治山,卻未能如願。於是心存芥蒂,性情大變,從此有“三不醫”,本出身東孫,卻有孫不醫,因愛生怨,南來不醫,出身微寒,富貴不醫。
還弄出點惡作劇,妙齡修爲不進,曾經有求於她,藥怪果然不是虛名,竟然被她看出病源。卻說醫治可以,要發下誓言,能夠做到,纔給方法。
這個方法古怪,必須委身南丁家族,委身後卻要斷絕聯繫。委身南丁家族,妙齡自願,因沙黃岐、丁功智、妙音、一先四人結伴生死歷練的緣故,妙齡得結識丁功智,暗有情愫。
但是委身之後,從此斷絕聯繫,卻痛苦不堪。後來,事情就這樣發生了,丁功智從不提及,妙齡深居青蔥嶺。這種痛苦,丁一最能理解,卻只能同情,要不如何得藥怪名號。
褒姒也不知道曾經的故人會有這種心態出現,慘遭拒絕,從此顛沛流離,等待自生自滅,又有了後來故事。丁一捨得動用七葉蓮,就是看有沒有可能得其出手。
“小鬼頭,每次都有驚喜等着我啊!”藥怪果然色動,漫山遍野都是珍奇藥材,除少數隨身培植的之外,哪個年份超過三百年,所有藥草的年齡加起來,恐怕比不上這一顆的藥齡。
“不過……”聽藥怪開口,丁一知道她已動心,有些謀算得逞的慶幸,就是不知道她這不過之後,還有什麼條件,或者要做出什麼樣的犧牲。玉貓的付出,他可是知道的。
“有個條件。”長長的尾音之後,藥怪終於下了決心,幫助醫治,實在不願,因爲褒姒是狐氏。條件豐厚,又不捨得,加個條件正好合適。
“什麼條件!”丁一見藥怪表情沉重,莫名有些恐慌。
“你知道的。”藥怪臉上已經有得意笑容出現。
果真如此,丁一亡魂汗冒。自己這具身體,比玉貓的還好,沒有比這個更適合用來作試驗的了,藥怪“心靈雞湯”解藥還未研製出來,她還沒有放棄,現在要丁一答應,換取褒姒法則之傷醫治。
“給你一柱香時間考慮,考慮清楚,告訴我。”藥怪有點小興奮出現,她最期待的就是看到因情生怨,因情生恨。
“前輩,不用考慮了。”丁一立刻叫做了藥怪,看她這意思,不答應不但不醫治,狐氏遺骨也不能帶走。
“想好了?那就開始!”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出現,表面有黃色粘稠漂浮,那是雞湯鮮嫩被熬出來的油。光看着這碗雞湯,就感覺有極致的亢奮與極致的消沉,極致的激昂與極致的平淡,交織纏繞,隨熱氣隱現。
“蠢崽子,不合算,別喝。”褒姒沉聲喝道。這怎麼會合算,自己恢復在即,只是操勞時日的問題,藥怪逐他山而居,他山出現的時間已經快到。因此提醒,認爲丁一頭腦發熱。
褒姒能這麼想,丁一卻不能這麼想。操勞時日,那是多久?他山出現,又是多久?他能等嗎?時光如白駒過隙,從這裡出發尋找刑天之心,一百八十年過去,只剩二十年,不知道在哪裡停滯一下,就過去了。
那種過去,可能就是真的過去。因此丁一不敢等,一有希望就要抓住,抓不抓是一回事,抓不抓得住,又是另外一回事,一路走來,哪次不是見機會就抓,才走到了這一步。
“姒娘放心,噬蟲三年,都沒能將我肯斷,一碗湯而已,能奈我何?”丁一寬慰褒姒,意志堅定。
“不行,號稱天下第一奇毒,豈是浪得虛名!”褒姒強勢阻撓,態度更硬。似乎自斷絕路,轉而惡語對向藥怪,“我與丁一日夜生精,也能醫治法則之傷,不勞你三者操勞。”一字一句,字字誅心。
話太惡毒,什麼叫日夜,正是諷藥怪悽苦孤獨。什麼叫三者操勞,有太多惡意嘲弄隱含在裡面。藥怪臉色瞬間不好看,脾氣再古怪,也難以忍受揭心底疤痕的言語。
“往日交情,點滴不剩,饒你一次!”藥怪手就要揚起,強勢將他們送出,藥怪雖怪,不索不應,卻也不無因亡人。這倒讓丁一有了全新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