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異動？”蘇曉問。
洛飛雪沉默了一下，說：“並不是什麼動靜，而是我內心的悸動……很難描述這種感受……”
她轉過身，走到桌前，把手放在桌面上。
“當我關閉鐵門，獨自坐在這裡的時候，內心總會一陣陣心悸，閉上眼睛，彷彿看到一個鐵青色的世界，裡面穿着殘破道服，外表不似人類的修行者在與邪物交戰，那些邪物頭戴難以言述的金冠，手持畸變的珊瑚與骨頭做成的武器，天幕落下狂風暴雨，地面水溝裡，那些液體像水銀一樣流動……”
她背對着蘇曉幾人，緩緩說着，聲音和外面的雨聲混在一起，讓人忍不住一起心悸。
“也許是心理錯覺。”蘇曉說：“你關閉鐵門的時候，燭火只能照亮桌子那邊，而牆壁上的邪物壁畫在光明邊緣，暖色和冷色的交替，會讓你產生種種錯覺，以爲有無數邪物窺視文明之火，讓你的神經極端緊繃。”
“鐵青色與青藍色是海族秘境天空的主色調，異國色彩的金冠，珊瑚，樹枝般的白骨等，也是海族秘境裡經常出現的東西，你看到壁畫，潛意識裡自然聯想起這些東西，十分正常。”
洛飛雪愣了片刻，喃喃道：“也許你是對的，這只是我的心理作用？歷代觀主都會在這裡閉關，所以，我爺爺也覺得，每年的洪水都不對勁？”
“不……等等……”
她看向蘇曉，明豔的臉在昏黃燭光下，變得慘白慘白的。
“海族秘境天空的顏色……我根本不知道啊，我從沒去過海族秘境，也沒了解過這方面的知識！”
“我怎麼會感覺……那個世界是鐵青色的？”
這話極其滲人，何夕和揹負長劍的紅崖觀修行者忍不住退了一步，面露驚疑。
江舟和李建國倒是臉色沒變，都看向蘇曉。
蘇曉沉吟片刻，說道：“靈能理論中，人的意識簡單分爲三層，意識，前意識，前面的前，潛意識，潛泳的潛。其中，意識是你現在的想法，前意識是你花費時間可以回想出的記憶，展現出的意識，潛意識是深藏大腦記憶深處的內容，沒辦法回想起來。”
“也許你在那裡知道了海族秘境天空顏色的信息，但是沒有記下來，而是留在潛意識裡，待在這個房間裡，激發了你潛意識裡的記憶，讓你產生這種幻覺。”
這話非但沒讓洛飛雪臉色變好，反而讓她臉色慘白的像骷髏。
“不可能，我的本命咒是‘精神明晰’，這一本命咒的效果之一，就是讓我洞察潛意識裡的每個意識碎片……”洛飛雪說着話，語氣跟見鬼一樣。
外面雷霆閃過，發出轟隆隆的聲音。
蘇曉側頭看了眼李建國，李建國點了點頭，表示洛飛雪說的是真的。
蘇曉想了想，說道：“那還有一種可能……你除了咒星修煉體系外，是不是也是修仙者，修煉了紅崖觀的道訣？”
洛飛雪點頭：“當然，我是雙料修行者。”
雙料修行者其實並不罕見，蘇曉自己都算雙料修行者，他會的觸媒法術根源是西歐巫師衆塔的修行體系。不過，蘇曉學的觸媒法術，全都是學徒級別，普通人只要不怕失去理智，徹底瘋掉，花時間都能學的。
“嗯……有這麼一種說法，修煉同種道訣的修仙者，在極近的距離內，如果一方情緒足夠劇烈，可以有所感應。”蘇曉說：“我先問一下，你們紅崖觀的道訣，是否包含了精神秘術？心智，心力，感知都算。”
洛飛雪點頭，算是承認。
她接着問道：“你的意思是，我看到的這些畫面，
其實是……秘境入口另一端，紅崖觀修行者遭遇的場景？”
“這怎麼可能！”揹負長劍的紅崖觀修行者道：“魔窟關閉都四百年了，那怕關閉的時候，入口另一端有修行者，這四百年，他們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洛飛雪沉默了一下，說道：“當初魔窟關閉時，紅崖觀在秘境內，還有大量建築，修行者和他們的親屬，不過，他們不可能撐下來四百年這麼久……”
“不一定。”蘇曉說：“有的時候，邪物面對秘境裡的人類，不會趕盡殺絕，反而是偶爾割一茬，留一點種子……就像捕魚一樣，等人類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再來收割。”
洛飛雪臉色一變。
“不過，即使這樣，能撐四百年，也很不可思議……”蘇曉說：“文明既頑強，又脆弱。很小體量的人類，很難維持滿足邪物需求的文明，自身也很容易毀滅。”
“但這也只是我的猜測，就像我剛剛說的那個說法，只有很少數的宗派修行者之間，能夠產生這種感覺。”蘇曉搖了搖頭。
“不管怎麼樣，您能告訴我這麼多，謝謝。”洛飛雪認真說。
就在這時，兩位紅崖觀修行者搬來椅子，他們還拿來一罐蜂蜜和幾個陶碗。
“幾位道友嚐嚐這個，紅崖鎮的特產，荊條蜂蜜，蜜源是荊條開的花……”
蘇曉正要說話，忽然看到，戰術頭盔裡傳來求救信號。
“東渡口遭到邪物羣襲擊，上級眷族邪物超過十隻，當地修行者支撐不住！”
“走。”李建國轉身。
“我們回來再享用蜂蜜！”何夕轉身。
蘇曉對洛飛雪點了下頭，躍出廊道，激發噴氣。
幾位紅崖觀修行者，只能怔怔盯着他們的背影。
幾人來到直升機前。
“起飛！”
“出發！”
“目標東渡口！”
噠噠噠噠噠……
直升機在雨幕中起飛。
……
直升機上。
大半個身體懸在機艙外的江舟問：“蘇曉，你對那紅崖觀主說的話，是真的嗎？”
蘇曉說：“當然啊，我沒必要騙人。”
“紅崖觀下的所謂魔窟，會打開嗎？”
蘇曉想了想，說：“不大可能，首先，這種心悸可能並不是一次，不是這次特有的。其次，如果那秘境入口能打開，邪物早就應該去打開了，他們有很多時機，比如，在嘉江秘境被識破時，立刻打開魔窟，中夏的修行者數量已經嚴重不足，很難兩頭兼顧。”
“會不會，這兩個秘境入口，對應的是同一個秘境，所以邪物只強攻一邊？”江舟問。
蘇曉道：“不可能，那樣的話，安排少數邪物從這邊同時佯攻，能牽扯一部分修行者也好……等等！”
“不，不是不可能，邪物是有智慧的……”蘇曉擡起頭，說道：“假如紅崖觀鎮壓的魔窟秘境能打開，之前的時機，都不是最好的時機！”
“最好的時機是，嘉江上面的秘境，遭到我們反攻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