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未拆開的來信(1)
方木回到寢室,卻意外地看見鄧偉坐在自己的牀上翻書。方木因爲上次的事還有點記恨鄧偉,沉着臉沒有搭理他。倒是鄧偉嬉皮笑臉地先開口了:“幹嗎去了?我等你半天了。”“找我有事麼?”方木冷冷地問,不過隨後心頭一凜,難道又出事了?鄧偉回答他:“沒什麼大事,局裡正好到你們學校查案,我就順便來看看你。”“你來幹什麼?”方木想了想,“爲了那件殺人案?不歸你們刑警隊管吧?”鄧偉笑了笑:“你小子知道的還挺多,那是經文保處的事。我聽說他們來你們學校調查,順便就跟過來了。
怎麼樣,你還好麼?”“挺好。勞您費心了。”方木坐在椅子上,沒好氣地說。“還在生我的氣啊?”鄧偉毫不在意,“我承認我做得有點欠妥,不過我想你不要物質獎勵,讓學校表揚表揚你也好。我也是冒了風險的,局長知道了非罵我不可。”“你這麼不長腦子的人,罵一頓也應該。”說完,方木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鄧偉想了一下,說:“不是你想的那樣,不知道爲什麼,我們局長不想讓你參與這件案子。”方木剛想問問爲什麼,鄧偉就從包裡拿出一個信封,“說正事吧,這裡有一封信要給你。
”鄧偉把信封遞過來,盯着方木的眼睛,表情嚴肅了很多,“是馬凱給你的。”方木伸手接了過來。是最普通的白色信封,沒有寫明收信人,裡面的信不是很厚,方木把信封翻過來看看,信口沒有封。“我沒看啊。”鄧偉見方木擡頭看向自己,忙申辯道,“他是直接交到我手上的,我就直接交給你了。”鄧偉見方木瞅着自己手裡的信封發愣。“怎麼,你不看看麼?”方木沒有回答他,只是一動不動地盯着信封。鄧偉見他不說話,也覺得無趣,就起身告辭。走到門口時,他忽然轉身說:“馬凱一審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他頓了一下,“他沒有提出上訴。
沒什麼意外的話,週四凌晨就執行死刑。”說完,衝方木點了點頭,就拉開門走了。午夜的天台一片靜靄。頭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只有黑黑的天幕。風很大,天台上的沙子被吹得在地上亂滾,好像輕輕的腳步聲。方木站在天台邊上,默默地看着漆黑一片的校園,彷彿置身於無盡的深淵。已經是凌晨兩點半了,馬凱,已經被執行死刑了麼?方木忽然感到自己也不知道馬凱在他心中究竟是一個該千刀萬剮的殺人狂,還是一個可憐可悲的病人。毫無疑問,馬凱有嚴重的精神障礙,但是,按照中國刑法的規定,馬凱的精神障礙並沒有影響他的辨認和控制能力,因此,他在法律上仍然是一個具有完全刑事責任能力的人,必須爲自己的犯罪行爲承擔法律後果。
然而,此刻在方木眼前的,是馬凱那雙毫無生氣的,寫滿了焦慮與絕望的眼睛。怎麼?我在同情他嗎?聽着,那是一個殺人狂,你是一個正常人,你應該詛咒他下地獄!可是,我爲什麼又站在這裡?方木一直在陽臺上站到凌晨三點半,才掏出那封未曾看過的信,拿出點火機,點着了它。從此,你的一切,一了百了,在這世上,再無痕跡。早上七點三十五分,鄧偉打電話吵醒了方木,告訴他:馬凱已於今晨二點五十分被槍決,一槍斃命,沒有痛苦。放暑假了,方木回到了闊別數月的景城市。
他發現這座城市正變得越來越陌生,方木常常會在自以爲非常熟悉的地方迷路。城市每天都在發生變化,對他而言,不變的,也許只有在師大那段刻骨銘心的回憶。返校前一天,他去了師大。俱樂部已經被改造成一座學生娛樂中心,而二舍在那場大火後也被重建成一座六層高的現代化學生公寓。方木在樓下的花壇旁坐了很久,那裡曾經有一棵很老的槐樹,現在是一些叫不出名的鮮花。他看着面前這座嶄新的宿舍樓,心中悵然若失。離開師大的時候,方木意外地遇到了師大圖書館的肇老師,她提到了一件事:就在不久前,曾有人來師大調查過當年的慘案。
也許是鄧偉吧。哼,這麼強的好奇心。方木看了一會兒,又走向二舍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