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至德小心翼翼在文山面前打開了那大畫的卷軸。
陳至德還沒完全打開,文山只看了小半張畫的時候,就說:“作者是個文官,他做此畫的時候,旁邊還站着一個比他更大的官。”
朱明復聽了半信半疑,真的有什麼神嘛!
文山仔細端詳了一下完全打開的卷軸後,嘆了口氣說,“沒想到這竟然是劉青田的畫作。”
朱明復知道朱元璋的軍師劉伯溫是青田人,就說:“文先生,你說這是劉伯溫的大作。”
“不錯,你看他的畫似工細而不爲繩尺所拘,手筆雖不如專門名家,但一花一蕊似乎都秀色可餐。”文山捋須自信而平靜說到。
朱明復腦子快速飛轉起來,劉伯溫畫的,文山說畫時旁邊還有一個比他大的官,那隻能是朱元璋了。
也就是說如果這畫確實是朱元璋命劉伯溫畫的,那肯定是藏了一個天大秘密。
“文先生,你看你山水的佈局似乎不太合理。”朱明復現在非常迫切想知道這畫的更多信息。
“這個合不合理我不知道,我只會鑑定是誰的作品。”文山坦率回答。
原來文山真的是隻會兩樣絕活啊!
朱明復對此行還是很滿意的,至少知道這張畫是很有價值的,他然陳至德拿出準備好的三百兩銀票,恭敬呈上。
“多謝小哥客氣,老頭子真的不需要錢,錢放我這裡還怕賊惦記呢,請收回吧。”文山笑道。
朱明復不喜歡讓人白乾活,就說:“文老先生,既然你鑑定字畫不收錢,晚生想向你買幅畫,你就像剛纔那樣,給晚生畫一個小幅吧,這是預付的畫資。”
文山聽了,臉色掠過一絲喜色。
朱明復接着說:“剛纔兩位小哥,說你的畫不值錢,依晚生看,用這些錢買您一幅畫還是佔了便宜呢。”
“啊呀,齊老闆有眼光,他的朋友也如此好眼光,你這麼看得起老朽,老朽就給你畫一幅中堂。”
文山從屋裡拿出積滿灰塵的大卷抽宣紙,用幾張桌子拼成畫臺,不一會給他畫了一張活靈活現的下山猛虎,猛虎極其傳神,似乎隨時都會從畫上躍下。
朱明復對這種寫實主義畫作還是看得懂了,當下也非常歡喜,蔡東悄悄告訴朱明復這是周耕雲的畫,包裝後起碼值五千兩。
朱明復笑吟吟收下了畫,又說了很多奉承的話,然後雙方都很滿意得告別了。
朱明復回到行宮,才得知沈孝成遇險之事。、
他也很意外,竟然會有人如此膽大包天,他畢竟沒有處理此類突發重大事件的經驗,只好問問行伍出身的陳至德有什麼看法。
“至德,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皇上,此事如果屬實,必然要興大獄,如果真的有軍隊參與的話,就要大都督府軍法從事了。”陳至德知道此事已經不是普通刑事案件了,應該歸徐輝祖管。
朱明復也覺得此事似乎可以算謀反了,就讓人通報徐輝祖和梅殷,他想徐梅二人經驗老道,這點事應該能處理利索的。
既然淮安的事情已經不需要視察了,他的畫作也鑑定好了,朱明復的王倫衛也拉練過了,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那就回去吧。
揚州離南京不遠,一天就到了。
梅殷按照禮儀,帥百官在城外迎接,那恢弘的陣勢讓朱明復覺得像演電視,不過他也覺得那感覺真的很不錯!
朱明復回宮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叫來好己,告訴她關於這幅畫的事情。
“皇上,你這麼開心是以爲這是太祖皇帝的藏寶圖嗎?”好己笑道。
“是啊,不然爲什麼搞這麼神秘,爲什麼太祖會讓劉伯溫特意畫這幅奇怪的畫呢?”朱明復聽出她似乎覺得這幅畫與錢沒有一毛錢關係。
“我的英明皇上啊,這世上,皇帝還需要藏錢嘛,如果連皇上的錢都不安全了,那證明皇上的人也不安全了,連江山也不安全了。”好己分析道。
“呵呵,是這個理,朕一直把他的主人當做財主呢。”朱明復訕笑道。
“皇上,徐大人素來對字畫有心得,你不如讓他去看看吧,興許他能看出點什麼來,能給皇上帶來一兩半兩的銀子呢?”
好己用一種調皮的眼神看着朱明復。好己跟了朱明復這麼長了,也逐漸看出了他愛錢的性格。
“你這個丫頭,敢嘲笑朕,看我怎麼收拾你!”朱明復做出猛虎撲羊的姿勢。
“皇上,你找不到寶藏,不能拿我出氣啊。”好己故作慌張狀。
“朕的寶藏可多了,我看你就是個大寶藏。”朱明復靠近她美麗的臉龐,嘻嘻笑道。
既然這幅畫已經錢沒關係了,朱明復也就同意了讓徐輝祖去看看吧,這傢伙旁門左道懂得多。
次日正是五日一朝的那一天,朱明復知道今天肯定要討論淮安事件的處理。
出乎朱明複意料的是這次徐輝祖沒有告訴他,皇帝應該採取什麼態度。朱明復還真有點不知道如何說話了。
也許徐輝祖以爲朱明復已經足夠“拎得清”了吧。
朝會上,徐輝祖先發言,說依照軍法,陳義處死,參與行動千戶以下的軍官全部革職,士兵仗三十。
至於瓦剌灰,僅僅罰俸一年,至於其三姨太,就讓老瓦自己清理門戶吧。
朱明復覺得似乎輕了點,不過人家怎麼也是梅首輔的部隊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梅殷則一下子列出了三十六名的死刑名單,他們都是這次和陳世安的行動有聯繫的人,四大家族的就有八人,其中還有一個是梅家的,一個是烏家的。
朱明復怕梅殷在朝會上故意做出高姿態,不是他的真意,就開口道:“梅首輔確實是執法森嚴,公而忘私啊,但是朕擔心查案的人故意誇大案情,好凸顯他們的功勞,所以還是讓大理寺再去查驗一下吧。”
“皇上,如果臣不從嚴處理的話,天下人將怎麼看我,怎麼看朝廷,皇上的威嚴何在啊?”梅殷看起來是真心的啊。
朱明復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同意他的請求,該死的徐輝祖這次怎麼忘了給他提示呢,你不是一直在幕後操縱我的嗎。
“皇上,臣有話啓奏。”李炳秋這個和事老出現得真是太好了。
“啊,李次輔請講,請大膽得講。”朱明復頓感輕鬆。
“皇上,首輔剛纔所奏請的這些人,既然很多都是首輔的親朋故舊,您就讓首輔先按家法處置,家法處置之後,陛下再按國法處置好了。”
朱明復仔細一想,豁然開朗。
什麼叫職業官僚啊,什麼叫圓滑,什麼叫兩邊討好,什麼叫八面玲瓏,眼前這位就是啊。
梅殷主張全殺,朱明復主張少殺,李炳秋就讓梅殷先動手,特別是梅家那個,如果你梅殷真想讓他死,你就幹吧,其他幾個只要你有本事,都可以亂棍打死。
這樣既給了梅殷面子和處置權,也免得人家說皇帝拿首輔的親友開刀。
如果梅殷在這些人中還留下了活口,那麼證明梅殷最後也不想讓他死,那麼皇上也可以找個理由放過他。
“恩,朕覺得李次輔的提議很好,就這麼辦吧。”朱明復說完望了望徐輝祖。
徐輝祖給了他一個讚賞的微笑。
“其實做皇帝也沒什麼難的啊,就是兩邊中間搞平衡嘛!”
在散朝回去的路上,朱明復如此想。
朱明復去了陳妙兒住處,他好久沒去看她了。
陳妙兒正在和邵鳳聊得歡呢,她們一老一小確實很和諧的樣子,陳妙兒突然看到朱明復出現在她面前,楞了一下,馬上行禮,“皇上你怎麼不讓小林子通報一聲啊。”
“朕實在太想你了,想早點見你啊。”朱明復笑道。
邵鳳知道此時她不宜在場,就見機告退了。
“皇上,臣妾正有事要和你說呢。”
“你先看一樣奇怪的物件。”只見陳秒兒從屋內搬出一個溼漉漉的菠蘿來。
“妙兒,你說的就是這個是,這個是菠蘿嘛。”
“皇上,你好厲害,這個稀奇水果宮裡沒一個認識啊,連王公公也不認識,你怎麼知道啊。”陳妙兒無比崇拜的樣子。
朱明復忽然想起在明朝這熱帶水果確實無法運到外地的,就只好說,“哦,朕在書上看到的。”
“你是哪裡弄來這個的。”
“是李和風送來的,皇上你上次不是讓我和出嫁的宮女多聯絡嗎?”。
“他前幾天通過王公公給我送來了兩個菠蘿,還有一封信。呢?”陳妙兒拿出了那封信。
“朕不是給鍾奇銅盒子了嗎,他爲什麼不直接向朕稟報呢?”朱明復不解。
“皇上,鍾奇這個人太耿直了,不願意爲個人的前途和皇上說,所以李和風才這麼做的。”
原來,鍾奇看到梅殷在淮安搞整治,他也就自作主張在六合縣搞起來,但京城的水多深啊,豈是他一個七品縣令攪合得動的,很快他就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鍾奇想整治的人,總是抓不到,或者被上級駁回,而彈劾鍾奇的奏章卻連綿不絕,雖然梅殷知道他是個清官好官,但鍾奇在南京已經成了衆矢之的,無法立足了。
李和風急了,只好託陳妙兒給皇帝進言,能否給鍾奇挪一挪,調出南京。李和風很會做人,特地讓鍾奇一位同鄉從海南帶來了兩個菠蘿,用冰盒子密封,送給陳妙兒。
“看來,朕給鍾奇選的這個老婆還真選對了,鍾奇確實太老實了,你和李和風說,朕會安排的。”朱明復認爲鍾奇這個人還是很有價值的,至少他會忠於自己。